血薇樓門口和山道的守衛一個個都看得傻眼,頭一遭見有人穿著夜行衣光明正大走正門的,一時也不知該不該抓。


    倒是這位飛賊膽氣衝天,誰多看了她一眼,都要停住腳,惡狠狠罵一句,“看什麽看!好好值你的班!”


    那些守衛麵麵相覷,也都躬身放行了。


    一來,這可是血薇樓,怎麽可能有小賊有膽敢來這裏偷東西。二者她這出入大門的架勢,說是山頭匪還可信,要說是梁上賊,嘖,屈才了。所以這位八成隻是喜歡穿黑衣的訪客。主上這人脾性怪,有什麽怪人來訪也實屬正常。


    蘇毓一路暢通無阻,從後門迴到了家。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


    翠幕和銀霜在小院門口等著她,臉上均有焦色。


    “呀,小姐,您可迴來了!”翠幕小跑著迎上來,語氣慌張。


    “怎麽啦?”蘇毓驚惑地問道,“家裏出什麽事了?”


    “家裏都好,”銀霜說道,“是皇貴妃找您。”


    蘇毓更是一臉茫然,“她找我?多久了?”


    “傳信的前腳剛走。”


    蘇毓顧不上多想,扭身又要出門。


    銀霜和翠幕趕緊把她拉住,“小姐您上哪去兒啊?”


    蘇毓一低頭,這才看到自己還穿著夜行衣,一身露水。


    “去燒桶水來。”沐洗一番應該也還來得及。蘇毓先進了屋,把自己千辛萬苦得迴來的賬簿鎖進了梳妝台的抽屜裏,這才安下心。


    等她一路進了宮,朝廷裏也剛剛散朝。


    顧凜一眼便瞥見了這個在皇宮悶頭走路的女人。別家都移步生蓮,她可好,走得唿唿生風,也不知什麽事把她急成這個樣子。


    顧凜黑眸暗沉,與身旁圍了一群的大臣們告了辭,說要去禦書房請見皇上。


    “這......”那幫大臣望著他的背影各個茫然無措,“尚書大人,這閣老他總也不給個準話,您看他的態度是?”


    “不好捉摸啊。”李尚書捋著胡須,麵有愁雲,“他似乎是不喜歡三皇子。”


    “瞎說,他剛剛那意思明明是支持三皇子的。”


    一群人爭得厲害,唯獨一個老臣抱著胳膊,眯著眼看遙遙跟在蘇毓身後的顧凜,搖頭說,“隻怕啊,人閣老剛剛壓根兒就沒聽你們說什麽。”


    而蘇毓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一路被人跟著,隻快步趕到惠泉宮。


    皇貴妃笑盈盈在裏麵等著。


    慕容渲也在這兒,見她進來還有模有樣行了個禮,蘇毓展顏一笑。


    “蘇毓來遲,不知娘娘叫我來所為何事?”


    “沒什麽事就不能跟你聊聊天啦?”皇貴妃莞爾笑著,叫人給蘇毓搬來一張椅子坐在她身前,“上迴你救了本宮一命,本宮還沒有說謝謝呢。”


    “娘娘言重了,上迴三皇子過來已經帶了不少禮,


    蘇毓該謝娘娘才是。”


    “哈哈哈。那些算什麽,難道本宮一條命還不值那些禮?”皇貴妃開著玩笑,看上去心情頗好。


    可是蘇毓卻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皇貴妃的前額上略顯青色,嘴唇也微微發紫。


    蘇毓試探著問了聲,“娘娘今天的妝,好像與平時略有不同。”


    “嗯?”


    皇貴妃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搖頭笑道,“這兩天氣色不好,粉是抹得濃了些。”


    皇貴妃這句話正驗證了蘇毓的猜測。


    “請娘娘伸手讓我看看。”


    皇貴妃環顧左右,一邊伸出手,一邊有些詫異地笑道,“看這個做什麽?”


    蘇毓不語,隻上手切脈,小眉毛一點點擰在一塊兒。


    “你還懂醫?”


    “略知一二。”蘇毓問道,“娘娘最近可時常覺得頭痛,體乏,胸口常有閉塞之感,好像一塊石頭壓在胸上?”


    “是了,是了。”皇貴妃連連點頭,看向蘇毓的目


    光更加讚賞,“你從哪學的?”


    “小時候我娘教過。娘親現在過世了,但是曾留下一本醫書,我無聊時會偶爾翻閱。”蘇毓又叫皇貴妃伸舌頭出來,舌苔果然很厚。


    “這種症狀有多久了?”


    “有段日子了。”皇貴妃問道,“怎麽了?”


    蘇毓神色凝重,“如果沒猜錯,娘娘可能是中毒了


    。”


    “中毒?”慕容渲和周圍一眾侍女都驚叫起來。


    蘇毓則起身查看,目光漸漸鎖定在白煙嫋嫋香爐上,“這香爐是幾時買來的?是一直在的嗎?”


    慕容渲迴答說,“是一直在的。不過香爐裏的爐香前段日子剛剛換了新的。姐姐你聞下,可好聞了。”


    蘇毓叫人把裏麵的殘香取出來,仔細端詳片刻後對


    皇貴妃說道,“讓娘娘中毒的應該就是這香了。”


    “這......”皇貴妃也有些心驚,“我中的是什麽毒,能醫得好嗎?”


    “應該沒有什麽大概。”蘇毓答道,“娘娘中的毒是讓人體內的血凝滯變緩的,雖然後麵可能會有麻痹或中風之疾,但看這病情發展緩慢,應是慢性毒藥。娘娘把這香爐撤了便是,沒了這毒持續入侵,身子自然會慢


    慢調養過來。”


    “隻是我還不知道這毒藥的原理,還得迴去翻翻醫書才是。”蘇毓把手裏的殘香一分為二,也遞給慕容渲一段說道,“我醫術有限,您還得拿上,找信得過的太醫來看看這裏麵是什麽毒。切記一定要找可信之人。”


    慕容渲鄭重點頭。


    皇貴妃則微微偏首,凝神細想這藥的來曆。


    宮裏爭來鬥去的事情不算少見,可想害她的人,能夠想得到的,恐怕就隻有那個尹貴妃了。


    皇貴妃有心事,二人又聊了會兒便要歇著了。


    蘇毓告辭,臨行時也讓皇貴妃不要把她懂醫的事情說出去,也算給自己留張底牌。


    皇貴妃自然能理解,同時對蘇毓的好感又升一層。


    這孩子先前就救了她一次,今迴更是把藏箱底的本


    事拿出來再從鬼門關拉了她一迴,對她絲毫不隱瞞自己的能力,如此信任她,怎麽能不叫皇貴妃心中欣喜。


    臨別之際,還吩咐慕容渲親自去送蘇毓迴府。


    慕容渲自然是樂意之至。


    他早就對蘇毓崇拜的五體投地。上次挺身而出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母妃不說,這次的醫術之高超簡直令人瞠目。


    蘇毓瞧見他樂嗬嗬走在前麵引路的模樣也禁不住嘴角上揚。這位七皇子跟他那位三皇兄比起來當真是好了千萬倍。


    這麽小的年紀就懂禮數不說,眸子裏也幹淨,全無慕容淵的險惡算計。興許,他當皇上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可惜,上一世這位七皇子早早地就被慕容淵給害死


    了,以致自己對他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性格。


    正好,現在有機會多與他接觸一番,看看他的為人。若他真有明君氣象,助他上位又有何不可呢?


    “哎,姐姐。”慕容渲喊道,“您的醫術都是自學的嗎?”


    “不要喊姐姐,叫我蘇毓就好。”讓一位皇子喊她


    作姐姐,蘇毓可實在承擔不起。剛剛在惠泉宮沒來得及糾正,現在可要好好說說。


    哪想這位小皇子雖然年少,性子卻也固執,“嘻嘻,那不成。還是喊姐姐好聽。”


    “可這樣喊身份不對。”


    “為什麽?”


    “你是皇子。”


    慕容渲撇撇嘴,反問道,“難道身為皇子連喊聲姐姐的資格都沒啦?”


    “這......”蘇毓說不過,隻好隨他。


    “嘿嘿,姐姐。”


    “好~”蘇毓答應下來.


    “我吃虧啦!”慕容渲叫道,“我喊了你姐姐,可是你沒喊我弟弟。”


    “......”蘇毓欲哭無淚,借她兩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喊呀。


    二人的嬉笑全落在了顧凜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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