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毓那時候是真的感受到了殺氣。迴想在馬車上發生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他突然毒發,恐怕他那一掌當真就拍了下來。


    可那個混蛋憑什麽敢殺她呢?明明是自己擔心他的安危才會提前備下解藥,會跟他上同一輛馬車。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該攔著,就要讓他把自己的手臂砍下來才好。


    蘇毓越想越覺得委屈,惱恨地拉起被子蒙住頭。等手臂擦過兩鬢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流下淚來。


    “呀!”蘇毓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纖細的手緊緊攥著被子,巴掌大的小臉豔如丹霞。她一整個下午都沒精打采,難道都是因為心裏在想著他?


    蘇毓環抱著膝蓋,把臉使勁埋進被子裏蹭了蹭,再側過臉,眼底依舊氤氳著霧氣,滿麵通紅。


    她努力調整唿吸。今生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感情有些


    失控。自己明明隻是想要對他好些,彌補自己的錯誤而已,為什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這一夜,蘇毓輾轉難眠。


    同樣沒有睡好的還有兩個,蘇輕顏和李氏在房間裏咬牙切齒,把蘇毓從頭到腳詛咒了一遍。


    “那個皇貴妃也是瞎了眼,竟要給她送什麽禮,偏偏還在這個時候送!難得今天這個牙尖嘴利的小畜生這麽安靜,全被她給攪黃了。”李氏罵累了,喝口茶,卻也突然疑惑起來,“哎,也是。你不覺得她今天


    好像哪不對勁嗎?”


    “輕顏?”


    李氏把茶杯重重磕迴桌上,“為娘跟你說話呢!”


    “啊?”


    蘇輕顏這才反應過來,含糊地點點頭,“嗯。”


    “嗯什麽嗯!”李氏怨道,“你也被那個小賤人傳染了?叫你三遍你才聽見!”


    說完又好奇地看過來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蘇輕顏悻悻一笑,“哪有。”


    “哼~”李氏翻個白眼,“我看你跟那個小賤人一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蘇輕顏忙開口解釋說,“哪有,娘,我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什麽主意?”


    “既然今天在湖邊,那個宮女可以給閣老下毒,那我們為什麽就不能給那個蘇毓下毒呢?”


    李氏捂著胸口駭然驚唿一聲,忙壓低聲音說,“你


    瘋啦!那可是要吃官司的,搞不好為娘也要被你害死!”


    “你想哪去了。”蘇輕顏輕嗔一聲,眼底閃過一絲陰險,“我又沒說用要命的毒。”


    一晚很快過去。


    第二天,蘇毓出門出得晚,畢竟一夜沒怎麽睡好。


    哪想,一開門,門口便是蘇輕顏盈盈一張笑臉。


    “妹妹今天怎麽有空到這裏來了?”蘇毓皮笑肉不笑,並未請客入門。


    蘇輕顏卻毫不客氣地徑直走進來,儼然不把自己當作外人。


    “好姐姐,昨個兒妹妹說過要幫你找個好的禮樂老師,好好教教你,讓你收收鄉下野慣了的性子。”


    “我看還是不必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毓嘴角勾上一抹嘲諷,“這個道理,妹妹你相必比我懂。”


    “你!”蘇輕顏臉上白一陣青一陣,卻也不發作,仍是強忍下來,笑道,“姐姐想來是在村裏住久了,


    說話可以憑性子,直率就好。可妹妹跟姐姐可不同,妹妹在這府裏頭說出去的話,自然是要守承諾的。說過幫姐姐請,便一定會幫姐姐請。倒是姐姐......”


    “給姐姐請的老師馬上就過來,姐姐還是好好打扮一下吧,免得失了禮數,惹人家不滿。”蘇輕顏說著便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個包裹嚴密的小盒子中,放在桌上打開,裏麵躺著的是一隻香囊。


    看用料確實都是上乘布料,繡的是簇開的牡丹與栩


    栩如生的文鳥,料來價格必定不菲。


    最讓人驚奇的不是它的外觀,而是它的香氣。


    從盒子打開的那一刻起,蘇毓便立刻聞到了馥鬱而出的香氣,濃而不混,混而不凝,幾乎看得見絲絲縷縷的煙氣從香囊上嫋嫋而上。入鼻通明,而入肺清潤,顯然也是上好香料。


    蘇毓柳眉微微一凝,繼而便捂住口輕唿一聲,“果然是好物件,妹妹是要把她送給我?”


    “姐姐來府上這麽久,妹妹一直也沒有給姐姐送什


    麽。”蘇輕顏上前去拉起蘇毓的手,眼中飽含深情,“好姐姐,你知道妹妹也是不得已。原本好生生獨個兒作著蘇府的小姐。突然卻被告知說,在外麵還有個姐姐要來府裏,任誰也會擔驚受怕,生怕那個姐姐來者不善。”


    “可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發現姐姐你還是很通情達理的人。反而是妹妹我先前對姐姐的所作所為,實在是.......過意不去。”蘇輕顏說罷抽出手帕來緩緩沾開淚來,梨花帶雨更顯柔弱。


    蘇毓迎上前抱著她,大度地說道,“好妹妹,這是說什麽話,那個老師在哪?我這就過去。我一定跟老師好好學,不會讓咱們蘇府丟了臉麵。”


    “嗯。”蘇輕顏破涕為笑,指了指桌上的香囊,“那,這個香囊......”


    “我戴上。”蘇毓把香囊係在腰間,原地轉了一圈展示,“好看嗎?”


    “好看,香囊好看,人更好看。”


    “那我先迴去,等下你記得去找老師去,就在前麵


    等你。”蘇輕顏踏出房門,唇角微挑,眼神立刻變得險惡起來,“哼~”


    蘇毓望見她人走遠了,便立刻把香囊解下來,麵色譏諷的將其扔迴桌上。


    翠幕進門聞見了,驚訝地問道,“小姐,屋裏是什麽味道,怎麽這麽香?”


    “香囊。”蘇毓坐在桌邊,神色漠然。


    翠幕好奇地上前拿起香囊嗅了嗅,好奇問道,“這是什麽香囊,為什麽這麽香?”


    蘇毓悠然倒下一杯茶,緩緩說道,“濃鬱的香氣通常有兩個作用。”


    “嗯?”


    “清新汙濁的空氣。”蘇毓喝下一口茶,刻意賣關子良久才繼續說,“或者是用來掩蓋其他氣味,譬如毒藥。”


    “呀!”


    翠幕一下子把手裏的香囊扔迴桌上,驚怕地問道,“那,那怎麽辦,小姐,這是誰給你的?”


    蘇毓並未作答,而是轉身過去吩咐銀霜說道,“你拿著這個香囊去藥店裏看看,看裏麵除了香料是否還藏著其他什麽東西。記得找到買這種香囊的店,買個一樣的迴來。”


    “是。”銀霜動作幹練地把香囊打包起來。


    翠幕還是遠遠站在一旁,提心吊膽,“小姐,你快把鼻子捂起來,要是真中毒就麻煩啦!”


    “看把你嚇得。”蘇毓瞥了她一眼,輕飄飄說道,“剛才拿香囊出來的時候她也在場,所以這多半是慢


    性的毒藥,偶爾碰一迴毒不死你。”


    “哦。”翠幕這才放心地拍著胸口過來,心中對蘇毓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小姐,您懂得可真多。”


    蘇毓眼底澄明,這些跟她上一世所遭遇的相比,都隻是兒戲罷了。


    銀霜中午就迴來了。果然如蘇毓料想的一般,香囊裏的確裝了毒藥。隻不過這種毒藥的藥性並不大,完全不足以致命,隻是味道難聞,而且會讓人有些過敏


    ,生些濕疹痘痘而已。


    “她為什麽要給小姐下這種毒呢?”翠幕百思不得其解。


    銀霜思量片刻,詢問說,“小姐,會不會是與三皇子有關?”


    “三皇子?”蘇毓恍然,昨天皇貴妃送禮來時,還說了這事,說三皇子在這兩天會抽空過來一趟。


    想來是那天花會上三皇子的表現令她不滿,這才叫他過來,想要他們二人增進一下感情。


    蘇毓淒然冷笑,皇貴妃這心思大抵算是白費,自己恐怕要辜負她的美意了。


    她早已經看清楚了三皇子楚楚衣冠下的獸心,今生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三皇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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