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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令入院的第二天晚上就死了,一句話、一點線索都沒留給我們。”茹遠高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我,望著滿窗的風雨,沉痛的說。


    今年的第一場台風居然在這個時候席卷了整個城市,以一種狂暴的姿態,嘲笑著我們這些幸存者的無能。


    我看著茹遠高的背影,雖然挺拔,卻也透露出了疲憊,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是怎樣的心痛,難以想象。


    “茹菓知道茹令死後,沒等走進茹令的病房,就吐血昏迷了,一睡就是三天,第三天的時候她爬起來,第一句話就是兇手抓住了麽?”


    “茹菓吐血了?”


    “是啊,那孩子的反應這麽激烈,也是我沒想到的。包括後來她做的很多事情,都出人意料。”


    “兇手抓到了麽?後來怎麽了?”


    “沒有,一直沒找到。”茹遠高不無遺憾的說,身為父親,特別自己還曾經是刑警,竟然沒有找到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這得多憋悶和抓狂啊。


    “怎麽會?商場裏沒有監控麽?匕首上沒有指紋麽?”


    “那個樓梯裏拐角的監控剛好壞了,匕首上沒有指紋,我們把那一時段從那個樓梯裏經過或者走出來的人都查了一遍,但是他們要不就是有不在場證明,要不就是沒有犯罪動機。”


    “茹菓不是說是林靖殺了茹令麽?”


    “茹菓當時情緒不穩定,加上她幾次的過激行為,我們都認為她隻是記恨林靖,因為分手傷害了茹令,林靖跟茹令遇刺沒有關係。”


    “不對,茹菓說她看見林靖從樓梯間走出來。”我想起茹菓那篇日記,林靖一定脫不了幹係。


    “那個不是林靖,光線太暗,茹菓看錯了,林靖有證人證明她當時在家,另外警方排查了,也找到了當時茹菓錯認的那個女的,她不過是一個看電影的路人,剛從洗手間出來而已。”


    “這不可能?茹菓會把林靖認錯了?”


    “確實是認錯了,那個女的和林靖身形很像,我自己也去看過。”


    “那個女的呢?她就沒有嫌疑麽?”


    “有,但是沒有證據,她堅稱自己是從洗手間走出來的,而且商場裏的監控也隻拍到她從那個角落出來,根本沒有辦法證明她進過樓梯間。加上當晚茹菓在現場坐了那麽久,後來阮陽帶著醫護人員衝進去,現場已經受到了破壞。”


    “還有一個人呢?茹菓說她還看見了一個人。”


    茹遠高轉身,略帶質疑的看著我。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說多了,茹菓的電腦在我這裏的事情,暫時還不想告訴他。


    “茹菓跟你說過當年的案情?她轉係之後再沒有跟我們說過這些了,她什麽時候和你說的?”茹遠高果然還是起了疑心。


    “這個,忘記了,不過確實說過。”


    “她肯說出來,說明心結慢慢打開了,也是好事。”茹遠高點點頭,走到沙發旁,坐下來,繼續說。


    “確實還有一個人,但是我們根據畫像,並沒有找到這個人,而且除了茹菓之外,監控裏也並沒有這個人的蹤影,所以警方認為茹菓是精神錯亂,或者把畫像說錯了。為了進一步確認,茹菓醒後,我們帶她去警局認人,結果差點釀成大錯。”


    “出了什麽事?”我覺得對於茹令的死,茹菓應該是不會看走眼、也不會認錯人的,除非真的如茹遠高所說,她已經悲慟欲絕到精神錯亂了。


    “警方把那天從樓梯間裏走出來的7個男人和那個被錯認成林靖的女人一起,放到了審訊室,我帶著茹菓隔著單麵鏡看過去,茹菓在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情緒就失控了。”


    “為什麽?”


    “她認為警方混淆視聽,做了偷梁換柱的事情。”


    “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


    “當時我也偏向茹菓的想法,所以她情緒失控,抓著警員領子質問的時候,我也沒攔著,畢竟死的是茹令!”說到這裏茹遠高頓了頓,清了清嗓子。


    “但我沒想到,下一瞬間,茹菓就把那個警員摔倒在地上,一拳就給打暈了。然後撿起掉在地上的圓珠筆,就奪門而出,我以為她隻是生氣,沒去追她,而是去扶倒在地下的同事。結果我剛把人扶起來,就看見茹菓已經衝到了隔壁審訊室,反手鎖上了審訊室的門。”


    “茹菓要幹什麽?不是應該有警察看守麽?”


    “哎!是有警察,但估計事情發生的突然,誰也沒有想到,而且那麽多年,茹令教會了茹菓不少的拳腳,就和醫院那天一樣,門外的警員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被茹菓放倒了。審訊室裏的,見茹菓衝進去,又鎖了門,正準備衝上去製止,也是沒兩下就被茹菓單手砍在後頸上暈了過去。茹菓又一次奪了槍,指著麵前的一眾嫌疑人,逼著他們承認誰是兇手。”


    “這個,確實一般人想不到。畢竟是在警局,其他警察應該很快就會察覺呀。”


    “沒錯,每個審訊室都有監控,出了事,很快就會知道。所以茹菓一奪槍,警報就響了。我放下被打暈的警員,去踹隔壁的門,警告茹菓不要亂來。但是根本踹不開,我就隻好又迴到了隔壁。茹菓聽見警報,估計知道警察馬上就到,一手舉著槍,一手拿著那支圓珠筆當做匕首,劃過每個嫌犯的手臂,刺進他們的大腿,逼迫、威脅他們說出誰是真兇,那些人身上被劃了幾道口子,穿了幾個窟窿後,就開始跪地求饒,但是沒有人承認。茹菓最後又揪著那個女人的頭發按在牆上,威脅說要是不說出是誰派她來頂包的,就殺了她給茹令抵命,最後居然真的開了槍,不過是朝天花。那女人雖然嚇得不輕,卻也還是說不知道茹菓在說什麽,自己確實沒殺人。茹菓氣瘋了,又舉著槍掃過每個人。”


    “警察呢,怎麽還沒到,你怎麽不做點什麽,要真的殺了人怎麽辦?”


    “我當時是有私心的,還是懷疑有人對監控、對現場做了手腳,認為茹菓不可能無故質疑警方,所以也想看看,這樣是不是能逼出真相來。”


    “所以你就看著?你都不擔心茹菓真的殺人麽?”


    “擔心,但那時候傷心更多一些,茹令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心裏的仇恨一點也不比茹菓少,隻是我沒有她勇氣,像她一樣那麽肆無忌憚而已。”


    “茹菓也是你的女兒呀,你難道不擔心連茹菓也失去了麽?”


    茹遠高又一次凝視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對我的質問很不滿,都說旁觀者清,其實這種“清”多數是來源於不痛不癢,沒有感同身受的痛楚和掙紮。所以我的話,估計對他而言,還是比較難聽吧。


    “那後來呢?”為了緩和,我隻好放棄剛剛的質問。


    “後來有個嫌犯,忽然趁茹菓不注意,從身後抱住茹菓,另一個衝上來想搶茹菓手上的槍,這時候警察趕到,打碎了單麵鏡,把一幹人等全部製服了。”


    “就這樣?什麽也沒問出來?也沒找到兇手?茹菓呢?茹菓不是要受到處罰?”


    “沒錯!襲警、故意傷害他人、妨礙公務,每一項都可以刑拘了。”


    “所以呢?兇手沒找到,茹菓還被拘留了?”


    “是,醫院一次,警局一次,警方已經不能再縱容茹菓這麽胡鬧下去,而且兩次都發生了鳴槍的行為,還在警局裏打傷了人,影響太大,不得不拘留,等候處理。”


    “你就真的讓他們把茹菓關起來了?難怪阮陽說茹菓這麽多年都沒有迴家,你可真是個好父親。”


    “你心裏偏向茹菓,自然覺得這麽做不合情理,但客觀上看,茹菓的行為確實對他人構成了威脅和傷害,特別她還質疑警方的辦案能力。”


    “特別?這個順序是不是應該換一下,是危害他人嚴重,還是質疑警方嚴重?最嚴重的應該是茹令被殺了,你們三天都沒查出結果,而且還存在有找人頂罪的嫌疑吧,說到底就是警察自己沒能力,又怕別人說,自己做了心虛的事情,又怕別人看見。”我越聽越氣憤,這就是一個做父親、做刑警的人的覺悟麽?


    “茹菓室是有前科的,這個你不知道,自然是覺得她有她的道理。”


    “什麽前科?”


    “她才上初中的時候,就把同學打的骨折,當時學校的老師就說她差點用一條腰帶把一個男生勒死,那時候她就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一旦受了刺激,就六親不認。除了茹令能鎮住她,誰也攔不住,連我和她媽都不行。現在茹令死了,我能不擔心她會真的殺人麽?她一次一次拿著槍指著別人的時候,那個眼神,那個表情,比我見過的很多殺人犯還要兇狠,她用一條腰帶、一隻圓珠筆,就能把別人打的遍體鱗傷,險些喪命,我能不懷疑她真的會殺人麽?而且那時候,警員們不知道如何得出的結論,他們認為茹令是茹菓在情緒失控、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失手殺了的。”


    “太荒謬了,警察都是靠想象力辦案的麽?這怎麽可能?”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沒什麽不可能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懷疑茹菓的精神狀況有問題。特別是茹令和林靖拍拖以後,茹菓的情緒就不好,而茹令死前不久,還因為林靖打了茹菓。”茹遠高已經進入自我說服階段了,茹菓的日記裏明明確確寫著林靖從樓梯間走出來,有個男人蹲在重傷昏迷的茹令身邊。難不成茹菓已經到了要寫一篇日記來麻醉自己的地步麽?


    “真是瘋了,那麽後來呢?茹菓被關了多久?你現在還認為有可能是茹菓殺了茹令麽?”


    “現在,現在一切還都不好說!這要等一切都結束才知道……”茹遠高深深的吸了口氣,慢吞吞的說出這話。


    我看著外麵的風雨、看著眼前這個失去兒子卻懷疑自己女兒的父親,想想依然昏迷的茹菓,還有被抓走的薑楠、張壑,被打傷的高非和自己,真想衝到陽台上大喊一痛,太他媽的窩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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