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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希望時間就定格在2000年的7月,再也不要向後多走一天、一秒。但這種希望隻是徒勞罷了。時間的公平和殘酷就在於此,它不會因為憐憫一個衰老的靈魂而慢一點,也不會因為貪戀情人的歡愉而駐足,同樣,它也不會因為痛苦的迴憶而快一點,更不會因為瘋狂的世界而消亡。


    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一分一秒的消磨你的生命,侵蝕你的肌膚,擊碎你的骨骼,然後掏空你的靈魂。它會迎麵戳破所有美好的泡影,還不忘留給你一個燙傷的疤痕。


    雖然沒有辦法定格時間,但我卻可以選擇迴憶的區間。我盡量不讓自己想起那個夏天的事情,隻記住茹菓那春風拂麵的笑容就好了。


    轉眼,茹菓的大一學年就結束了,到了暑假。我和茹令像往常一樣,到學校門口接茹菓迴家。我們在外麵吃了晚飯,又一起看了電影,才往迴走。


    從電影院出來,茹菓就說要走迴去。由於上一周已經把暑假用的東西都搬迴去了,這次也就隻有一個背包,還背在茹令身上。我首先就讚成了茹菓的提議。茹令倒也沒有反對。


    之後一路上,茹菓就像貪玩的孩子一樣,時不時的找各種理由停下來,一會兒要吃路邊的燒烤,一會兒想吃kfc的甜筒,一會兒又說要去二十四小時書吧借本書。我慢慢覺得茹菓其實就是不想迴家。而茹令似乎早就看穿了,開始還由著茹菓各種的磨蹭,最後還是不得不放大招,把茹菓扛起來塞進了出租車。


    我們到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10:00了,茹叔還在看報紙,唐姨則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我們迴來,就問了句怎麽這麽晚,就由著我們自由活動了。


    我本來不想上樓了,但為了借用洗手間,還是跟著上來了。進門我就毫不客氣的衝進洗手間了。


    我出來的時候,茹令坐在沙發上一邊喝水一邊看著一個宣傳單,茹菓靠在一旁的餐桌上。她好像剛剛說了什麽。茹叔放下報紙看著茹菓:


    “做公益是好事,但你要先評估自己的體能。”


    “你自己決定,我隻是覺得女孩子參加那種活動還是危險了些。”唐姨也關掉電視,看著茹菓。


    氣氛似乎有點不大對,茹菓要去哪?參加什麽活動?怎麽還有危險。我也看看茹菓。


    “我提前做了準備,需要的工具、裝備、還有應急的藥物我都準備好了。體能的話,我想我沒有問題。”茹菓好像已經決定一定要去了。


    “既然如此,我支持你去體驗一下。”茹叔這是同意了。


    “我也沒意見,什麽時候出發,我幫你準備東西。”唐姨也沒有反對。像以往一樣,隻要茹叔不反對,唐姨都不會說什麽,而茹叔,多數情況下,都是認可茹菓的決定的。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充分尊重個性的家庭,開發和包容的教育方式,造就了茹菓的獨立和茹令的熱情。


    “我不同意。”一直沒有說話的茹令,陰沉著臉,嚴厲的說,一副不容反駁的樣子。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緊張了。我這才想起來,這個家裏,他才是茹菓的家長。難怪我從剛剛就覺得氣壓低,原來是茹令一直在釋放暴戾的磁場。我走過去接過那個傳單,迅速的掃了一眼。


    原來茹菓想參加的是一個由他們學校環境保護協會發起的公益活動。活動的大致內容就是徒步穿越距城市200多公裏的臥龍嶺,沿途收檢各類戶外活動愛好者留下的生活垃圾。活動曆時5天,去掉往返市區的車程,要在山裏住4個晚上,累計翻越海拔3000多的山穀,全程100多公裏。


    我明白茹令為什麽不同意了,他這個護妹狂魔,怎麽可能同意茹菓參加這種強度的活動。單是夜宿深山這一點,就會被茹令否決掉,更別說一去就是5天。要知道臥龍嶺,之所以備受戶外迷們追捧,就是因為它至今還是一片未經開發的半原始的叢林,每年都有各種驢友遇險的警報。


    “你們兩個怎麽做父母的?都不看一眼是什麽樣的活動,就一個支持,一個沒意見,她是要去山裏住5天,不是去春遊。”茹令沒有朝茹菓發火,反倒怒氣衝衝的對茹叔和唐姨說。


    “茹菓自己有自己的判斷,她已經是大學生了。”茹叔無奈的迴複茹令。


    “茹菓的事,不是一直都是你們父子兩做決定麽,我沒意見,你們商量好告訴我就醒了。”唐姨忽然變得冷漠,而且似乎有什麽怨氣的樣子,站起身直接進了臥室。


    “不用那麽緊張,我有參加日常訓練,也做了攻略的。”茹菓走上來,試圖安撫茹令。


    “我說了我不同意,你不許去。”茹令變得越發強勢。我能感覺到他頭頂上罩了一層烏黑烏黑的雲層,隨時都可能電閃雷鳴。


    “茹令,你能不能讓茹菓自己做決定。”茹叔也變得嚴厲起來。


    “我堅持要去。”茹菓看著茹令,也是一副倔強的樣子。


    “這個活動之後呢?你是不是還要去九渠?”茹令盯著茹菓,我剛好看到那個宣傳單的下麵有一連串的活動預告,九渠排汙行、官田科普……每個活動的時間安排非常緊湊,幾乎占滿了整個暑假。


    “是,我都想去。”茹菓倒是毫不示弱。


    茹令好像已經氣的不知道說什麽了,茹叔聽了站起來說:


    “茹菓,你這是要做什麽?”茹叔也表現出不能理解了。說起來茹菓好像寒假也沒有在家呆幾天,除了春節假期,其他時間都和同學去旅行或者寫生了。


    “她想幹什麽,她想幹什麽你們還不知道麽?她就是想離開這個家。”茹令忽然氣急敗壞的說。


    “茹菓?”茹叔聽完茹令的話,臉色變得很難看。望向茹菓,這時唐姨聽見茹令的話也從房間裏走出來,一臉的驚訝。


    我有些糊塗了,這是怎麽了,茹令是什麽意思。


    “茹令,你什麽都不懂!”沒等我想明白,茹菓就激動的轉身跑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茹令在身後怒吼,我連忙追了出去。茹令這次竟然沒有跟出來,看來是真生氣了。


    茹菓沒有走遠,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籃球場旁邊的秋千上,蕩秋千。我以為她會被茹令氣哭了。她卻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前後搖晃著。要不是因為我剛剛在場,還真是不能想象,她是從剛剛那種壓抑的氣氛裏走出來的。


    我坐在他旁邊的秋千上,蕩了一會兒,想著再不迴去茹令估計就要急瘋了。小心翼翼的試著開口問茹菓:


    “你真的全都報名了?”


    “沒有。就報了一個。”茹菓笑笑的說。


    “那你為什麽嚇唬茹令”


    “不用我嚇唬他,他從小就那樣,總怕我跑了。”茹菓聳聳肩膀。


    “是看的有點緊了。”我倒真是覺得茹令真好像怕茹菓跑了一樣的看著。


    “那你還是要去?”


    “要去,不能總被茹令當孩子一樣看著。萬一他哪天交了女朋友,不管我了怎麽辦。”


    “哪還有我呢。”


    “你?你還不是跟他一個樣子。”茹菓看來真把我當哥哥一樣看待了。


    “要不我陪你去吧,這樣茹令就沒那麽緊張了。”


    “你不上班了?”


    “請幾天假就好。”


    “那茹令也會請幾天假跟來的,我就白折騰了。”茹菓搖頭,表示拒絕。


    “那我們得想辦法說服他。”


    “別理他,過一會兒就好了。他有時候就是不知道體諒一下他爸媽,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說好好像不是你爸媽似的。”


    “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已經長大了,一定要讓他意識到這一點。”茹菓好像下了什麽決心一下。


    我看著她那麽堅定的樣子,知道既然茹令都攔不住,我就更不用徒勞的費什麽口舌了。隻是不知道茹令這個護妹狂魔為什麽這麽緊張這件事,何至於跟茹叔發那麽大的火。


    我們又蕩了一會秋千,我就提議迴去吧,時間已經很晚了。


    我陪著茹菓迴到樓上,走到茹菓家門口,正準備開門,聽見裏麵傳來茹令激動的聲音:


    “明明就在一個城市,她為什麽要去住校?寒假出去寫生,暑假還參加什麽公益活動,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麽?她就是不想迴這個家。”


    “為什麽?”茹叔的聲音。


    “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你們以為她不知道你們已經分居了?你以為她不知道你們兩個經常因為她吵架?她已經長大了,不可能感受不到這個家裏的壓抑,連我都覺得壓抑。我拜托你們,演戲就演的像一點…….”茹令越說越激動,茹叔和唐姨一直沒有製止他。


    茹菓聽到這,一把拉開門,徑直走進去,拉起茹令,進了她自己的房間,之後關上了門。


    我站在門口有點尷尬,茹令剛剛剛的話似乎暴露了他的家庭矛盾,而且是關乎長輩的。我這個時候最好是裝做什麽也不知道的好吧。我朝茹叔和唐姨笑著點點頭:


    “茹叔,唐姨,茹菓找迴來了,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迴去了。你們早點休息。”


    “辛苦了,早點迴去吧。”茹叔站起來到門口送我。


    我轉身離開,臨走前又看了一眼茹菓的房間,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知道他們兄妹倆是不是在進行無聲的抗爭。


    真沒想到,平日裏和睦買滿的家庭,竟然也藏著裂痕和矛盾,這就是生活帶給人們的磨難吧,它和時間一樣,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人,但很多時候,它卻不像時間一樣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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