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房州城外一騎飛馬絕塵而去,馬上的信使背上包裹裏裝著的是大宋被廢黜圈禁的魏王趙廷美七夕夜半口吐鮮血死於寓所的密折,還有房州知州那忐忑不安或是如釋重負的心情!


    至於那名午夜到訪的豔麗女子到底是誰?似乎無人得知。


    太平興國三年、南唐後主李煜與國後小周後蝸居在汴京城寓所終日借酒澆愁,舊臣徐鉉來訪。李煜不知為何、竟然在酒醉後歎息“……當初誤信小長老、錯殺潘佑李平以誤國事,悔之不已!……”


    徐鉉默然……皇帝得知此事後震怒!以為李煜仍含恨心懷複國執念,意欲誅之!


    時魏王皇三弟趙廷美、為李後主伉儷才情風采所折,常流連探望、詩酒相和。故皇帝遣魏王於李煜七夕生辰之日賜禦酒於李煜、魏王不知內情,攜禦酒到訪。李煜大唿痛快、盡飲此酒!


    當夜、李後主毒發,首足相接痛苦而亡形似木偶牽機!小周後由此痛不欲生、不久,隨之而亡……


    太平興國七年,魏王趙廷美謀劃篡奪皇位事敗,皇帝遂罷免了他的開封府尹一職。唯念其手足之情,並多次立有戰功,於是仍令其為西京洛陽留守。魏王趙廷美一脈宗室,由此遷居到了西京。  但魏王被貶謫任西京留守後、暗中仍與兵部尚書盧多遜頻繁勾結。二人勾結之事敗露,兵部尚書盧多遜滿門抄斬、魏王趙廷美遂被罷去西京留守,削去一切官職,僅保留魏王空名,閑居在家。趙廷美閑居在西京後再降魏王封爵為涪陵縣公。


    史載、雍熙元年,趙廷美被遷至房州圈禁。遷居後不久,就憂憤成疾、吐血而終。年僅……三十八歲。


    桂州府城、七夕剛過,街上的行人還未從節日的熱鬧欣喜中緩過神來。酒肆長街兩側還是一片狼藉、隻有裏坊負責清掃的差役在打著哈欠懶洋洋的收拾著地麵。


    突然、兩匹健壯的軍馬馱著兩名神色慌張的軍士徑直衝過了剛剛打開的城門直奔州府衙門而去!


    此時的大宋還在四下征戰開疆拓土、太祖皇帝更是武將出身,武人的地位還遠未被文人打壓到塵埃裏。剛剛過了幾天太平日子的百姓見到軍士縱馬馳街這一幕立刻就是心中一顫……千萬別是、要起戰亂啊!


    天上的風雲、地上的口耳,消息瞬間就流散出來。赴交趾使團在與交趾丁朝覲見大宋皇帝陛下的使節迴返汴京的途中、在桂州府邊界……遇襲了!護衛的百餘名禁軍陣亡,包括朝廷使節和交趾覲見大宋皇帝使節在內的數位大人物、全部失蹤!!!


    消息傳出、小小的桂州府城一片嘩然!


    太平興國五年時,邕州太常博士侯仁寶上奏,請求趁交趾丁朝內亂之機南下討伐,恢複漢唐故疆,統一交趾。於是,宋皇趙光義任命侯仁寶為交州陸路水路轉運使、任命蘭陵團練使孫全興、漆作使郝守俊、鞍轡庫使陳欽祚、左監門將軍崔亮為兵馬都部署。寧州刺史劉澄、供奉官閣門祗候王僎為兵馬都部署,伺機進攻丁朝。但在太平興國六年,白藤江之戰中大宋先勝後敗損失頗大,統一交趾的計劃最終成為泡影,交趾得以保全。


    現在才是雍熙元年、那場大戰的陰影還未散去,南疆百姓生怕戰端再起、到時候兵馬過境各路都指揮就近征糧征丁又要害得無數人家家破人亡。


    一片嘩然之中、桂州知州府台急忙向朝廷快馬上奏,一麵發瘋似的派出州府所有的衙役官差還有廂軍士兵去事發地搜索使團蹤跡、至於駐紮在桂州的鎮守禁軍,現在大宋的知州是沒權利調動的。


    此事好死不死的正好在使團進入桂州治下發生、讓知州大人是焦頭爛額……朝廷自打敗於白藤江,對交趾丁朝的心思似乎就淡了下來。中原北地還沒徹底平靜下來呢!整日裏嚷嚷恢複漢唐盛景有個屁用?自打那雄心勃勃的趙宋官家北伐契丹大敗而迴、這幾年用兵的心思似乎就按下了,按下了好啊……百姓就能過幾日太平日子!


    這次的使團據說就是奉旨去給交趾丁朝冊封的!連帶著賜下金銀布帛、盤桓了幾個月才談的交趾願意服個軟,隻要把這勞甚子交趾使節抬到汴梁城給大宋官家磕個頭!官家朝廷的麵子不就迴來了?南疆自然也就太平下來了嘛……


    麵麵相覷的百姓們藏在街邊巷尾門板後麵、眼巴巴的看著一隊隊衙役官差和蓬頭垢麵的廂軍士兵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匆匆忙忙的往城外趕去,就連一向拉稀擺帶吊兒郎當守城門的幾個兵丁也都手持長槍默然肅立。桂州城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壓抑起來……


    午後、城內西郊偏僻角落的唯一一間義莊,衙門的仵作和推官邁步走出、吐掉嘴裏所含避屍毒惡臭的薑片搖搖頭急匆匆的向府衙而去。詭異……運迴來的幾具尚未徹底腐臭的屍體上處處都透著詭異!這結詞可怎麽向知州大人寫呢?州府推官心事重重的離開了義莊。


    看守義莊的本來是一名老孤寡,六十來歲的年紀耳聾眼花。現在這老人卻被幾名神色苦悶的衙役給攆到了牆外的破草棚裏存身,義莊都不讓他進了。


    老頭兒歪著身子靠在草棚裏的草堆打著盹,忽然腹中一陣鳴叫、居然被生生餓醒了!老頭爬了起來剛想去門口求求幾位差官通融一二讓他進義莊取些吃食,就覺得一道黑影瞬間在漏光的草棚頂上掠過!


    老頭揉了揉眼睛、又不見有什麽動靜了。


    一道影子此時正靜靜地貼在存放屍體的草堂屋頂之上!


    影子一身灰衣、黑紗蒙麵,兩隻明亮的眼睛正透過茅草的縫隙打量著屋內的情形。草堂外麵此時還站著兩個無精打采的衙役,兩個人抬頭看了看日頭、不由得低聲罵了幾句,見上官都已跑的不見了蹤影、二人便商議著出去尋點吃食。他們可不是那個看管義莊的老孤寡、對著這些臭氣熏天的屍體還能在旁邊的小屋裏做飯吃!


    兩名衙役拉拉扯扯的溜了出去,灰衣人又四下裏看了一番、便單手抓著木頭房簷輕巧的翻身落地。


    義莊這種陰氣森森的鬼地方、似乎連蟲子都不多,四下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灰衣人挑開門簾、迅速地閃身鑽了進去。


    屋子裏還存留著仵作推官驗屍時留下的陳醋味道、但濃鬱的醋味還是掩蓋不住空氣裏那一絲絲聞之欲嘔的屍臭!灰衣人看了看擺放在架子上的三具屍體,取出一雙白絹手套戴上後輕巧的揭開了最近的一具屍體上的麻布。


    死者四十餘歲、臉膛灰黑,兩隻眼睛半睜不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一身略有些髒亂的小吏服飾,沒有戴襥頭發簪、帶著幾縷灰白的頭發亂糟糟的打散著。應該是仵作在驗傷時檢查了死者頭上有沒有傷口。衣襟大開著、露出了黃蠟蠟的胸口皮肉,但卻完好無損。因為致命的傷口已經明晃晃的擺在屍體的咽喉處!


    灰衣人皺了皺眉頭、伸手查看了一下死者咽喉處的傷口,一寸餘、前後透骨,一劍封喉!傷口兩側的邊緣都是利器切割的痕跡,劍傷與刀傷還是很好分辨的。可讓人不解的是、血呢?這一劍直接刺斷了死者的咽喉氣管和血管,按理說死者應該手捂咽喉拚命掙紮一番才是!迸射而出的鮮血一定會沾染得死者雙手和衣襟上到處都是、為什麽沒有血呢?死後戮屍?可仵作還有這名灰衣人翻來覆去的查找了一番還是沒能在屍體上發現任何破綻……毒?中毒?銀針探喉、銀針探腹,沒有絲毫的異樣!眼耳口鼻和指甲也沒有任何異常,骨骼也沒有折斷。


    灰衣人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突然一指點在死者的眉心之上!


    霎時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波動似乎在屋子內盤旋了一圈消散無蹤了!灰衣人卻轉頭看了看屍體並沒有什麽異常的腹部、伸手在腰後掏出一隻小竹筒,打開塞子輕輕地在屍體的肚臍上灑下一點點白色的藥粉。然後再沒有遲疑、將另外兩具屍體身上的麻布掀開,在他們的肚臍上全都撒上了白色藥粉。


    蓋好麻布、灰衣人剛剛走到門口伸出手想要悄悄掀開簾子,猛然間灰衣人一個矮身閃電一般向左側躲去!


    “咻咻……”


    無聲無息的兩道氣箭在灰衣人躲避的瞬間射穿了破破爛爛的麻布門簾!若是灰衣人躲閃的稍稍慢了一步、就會被擊中腹部!


    灰衣人再退、剛剛躍到後窗處,又是一陣密密麻麻的暗器破空聲入耳!“叮叮叮……”一陣悶響,一排精巧纖細的沒羽箭狠狠地射穿了破麻糊窗紙釘在了灰衣人的腳前!


    灰衣人沒有絲毫遲疑、雙腳躍起無聲無息的攀附在一根梁柱側麵,靜靜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出來吧!束手就擒免得受罪!”


    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傳到了灰衣人的耳中……“本司是官家麾下殿前司內衛所屬的在外行走。爾休要垂死掙紮,立刻出來請降!”


    渾厚的內力讓男子的聲音鼓蕩在停屍草堂內、可本來謹慎小心的灰衣人在聽到‘內衛’二字後猛然一怔!怒火與仇恨瞬間充滿了灰衣人的眼睛……“燕知堂!……”灰衣人冷冷的說道。


    門外的男子突然聽到屋內落入陷阱的獵物居然發出了聲音、楞了一下,然後朗聲道:“看來你也是身後有些背景的武人、既知道燕知堂的名號就應該懂得分寸!出來受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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