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頭草泥馬奔過,也不如牛哥麾下的百萬雄師起的衝鋒那麽,驚天動地!


    武攸也是頭一次經曆這樣的陣仗,真的有一點地震現場的感覺,的確是恐怖了一點。


    西胡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景象,全都大驚失色。他們比誰都知道牛群瘋了有多恐怖,那簡直就是可以比擬地震與火山爆的天威啊!


    兩人騎著馬對著大帳衝去,牛群攆著武攸緊追不舍。那士卒很機靈的大聲用西胡語高喊“牛群瘋了、牛群瘋了,大家快逃啊!”


    西胡人全都嚇壞了,四下開始逃跑。無數衝向大帳去的西胡兵現瘋狂的牛群對準大帳衝來,全都嚇了個魂飛魄散,一窩蜂的就四下逃散開來。


    大帳前已經聚集了兩三千西胡兵,像鐵桶一樣把薛隊正等人包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武攸和這士卒,帶著牛群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衝去。


    西胡人不怕和夏軍真刀真槍的拚命,但是被一群沒腦子又了瘋的牛給拱死或是踩死,就太不值了。


    這一下,徹底亂了!


    武攸和這士卒趁著這一股大亂衝進了西胡人的人群當中,上千號人擠滿了大帳前的有限空間,像一堵人肉城牆。被包圍在裏麵的薛隊正等人,反倒是不用擔心被瘋牛衝撞了。


    牛群像一列列坦克,衝進了西胡兵當中!


    現場頓進一片混亂和血腥,人擠人、人踩人,牛拱人、牛也踩人,西胡人既要和夏軍拚命保護他們的大帳,又要和他們自己豢養的牲口拚命。


    大帳前,頓時亂得像是世界末日將已經降臨了一樣!


    麵對這樣一場突然襲擊,西胡人再也無法對薛隊正等人實施強有力的圍殲了。大帳前的重圍鬥然大鬆,薛隊正和麾下士卒們趁著這一場大亂,大神威殺到了最裏層,隻剩寥寥幾個西胡勇士還在誓死抗拒!


    “抓人!”武攸騎著馬也衝殺了進來,對著薛隊正一聲大喊。


    “吼--!”薛隊正一聲怒吼,連人帶馬猛然一躍直接跳過了幾個西胡兵的頭頂,如同天降神兵一樣衝進了大帳之中。精鋼長槍手起戟落,大帳嗞啦啦被劃破一個巨大的空洞,薛隊正直接衝進了大帳之中!


    大帳內,有二十來個人。薛隊正一眼瞅到被十幾個勇士護在核心的一個中年微福男人,還有幾名女子。


    薛隊正一眼認定,那個中年微福男人就是這個營地當中的“領袖”,具體是什麽職務不清楚,但絕對是--領袖!


    十幾個西胡勇士分成了兩撥,一撥拚命上前來對抗薛隊正,另一撥護著那個中年男人和幾名女子,劃破了帳篷往外麵逃去!


    “哪裏逃!”薛隊正一戟同時砍翻了兩名西胡衛兵,腳後跟的馬刺對著他心愛的戰馬的馬肚子上奮力一紮!


    戰馬受了疼怒嘶一聲,如同龍嘯天樞一樣對著那一撥人衝去!


    馬匹,其實也是一種戰鬥力,而且是恐怖的戰鬥力。當場就有兩個鬥膽要攔在薛隊正麵前的西胡人被撞飛了,清晰的骨頭哢嚓嚓的碎響。薛隊正奮起神威手起戟落再度砍翻了兩個人,人馬如電衝進了那一撥人當中,彎腰下身攔腰一抱,將那個中年男人一手提了起來。


    所有一切不過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那個西胡男人被薛隊正一把提起,像是提著一床棉被一樣不費吹灰之力。


    一騎絕塵而去!


    那些心腹士卒和女子們全都大驚失色、驚聲尖叫,拚命的對著薛隊正追了來。武攸和幾名夏軍及時出現攔住了這些人,搏殺到了一起。


    被薛隊正捉住的那人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伸腿勾到了馬鞍要翻身騎上來,與薛隊正搏鬥。


    薛隊正冷笑一聲,怒吼一聲單臂奮力向天上一掄,那個男子在疾馳的馬背上被拋出丈許來高重重摔到地上,直接暈死過去。


    “作死!”薛隊正勒馬跑了個圓孤,再度將地上那個半死之人提了起來攔腰壓在馬鞍上,直接從空蕩蕩的大帳後方朝外麵陣營衝去。


    眼看薛隊正得手,武攸剛要吹響牛犄號角,猛然現一直跟在身邊的這士卒不見了!


    武攸心時一寒,這個乖張丫頭,這時候跑到哪裏去了?這種場麵,武藝天下第一也難保不出事啊!


    “老大,該撤了!”有士卒大聲提醒。


    武攸一咬牙,“你吹號角!”


    “嗚--嗚嗚!”訓練有素的士卒,果斷的吹響了號角。這種時候,任何的猶豫與感情用事,都將害死許多的人,甚至導致任務的全盤失敗。


    隻待角號吹上三次,所有人必須完全撤離戰場。如果沒有撤離的,就意味著可能再也撤不出來了。


    武攸和那些大帳裏的勇士殺作了一團,居然一時抽不開身來。這些人的武功都很厲害絕非泛泛之輩,看來多半真是護衛可汗至親、甚至是護衛可汗本人的“大內高手”!


    “嗚--嗚嗚!”號角吹響第二遍了!


    武攸心急如焚,這士卒呢?!


    “頭,我們掩護、你撤退!”幾名肝膽士卒衝上前來助戰武攸,極力要求武攸撤離。


    “嗚--嗚嗚!”


    吹響第三遍了!


    武攸的心裏突然漫起一股濃烈的悲戚,嘶聲怒吼,“快撤退!”


    一位士卒騎著一匹馬從那個破碎的大帳裏衝了出來,手裏提著兩根絆馬索,後麵拖著兩個人在地上拖著跑!


    “我捉了兩個大的,快跑、快跑!”這士卒騎著馬拚命的跑,既得意又緊張,像是一個偷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大的?”武攸一怔,能比薛隊正捉的還要大嗎?


    “好貨,快走!”這士卒興奮的大喊到


    西胡人他們隻看到這士卒用絆馬索捉了那兩個人在地上狂奔,一陣哇哇的大叫拚命的要來奪迴。武攸和眾士卒們力戰保駕,且戰且退!


    “飛刀!”


    武攸一聲大喝,意思是用“夏軍製式的腰間小佩刀甩出去當作飛刀用!


    這種近距離的馬上激戰,武攸教給士卒們的“飛刀絕技”當真是揮了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近距離射擊,弓箭的射度太慢、而且精度難有保證。飛刀則不同,射快、近距離精度極高而且殺傷力相當巨大。


    飛刀齊齊一扔,沒防著這一手的西胡人大聲慘叫,好多飛刀都是直接插中咽喉、眼睛這種直接的要害,而且死相極慘!


    西胡人,再一次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追殺的力度頓時大減!


    “溜了--溜了”


    武攸大聲唿喝,眾士卒們絕塵逃去!


    待那些西胡衛兵反應過來,夏軍們已經逃得稍遠,幾乎要衝出營地外。他們氣得哇哇大叫,一同尋了馬來騎上奮力追趕。這又不敢放箭,怕傷著那兩個被這士卒拖在馬後背的人,於是隻能是追趕。


    勝利大逃亡!


    武攸一群人衝出了營地,黑夜是最好的掩護,直奔約好的目的地。武攸讓前麵的士卒護著拖著兩名好貨的士卒快逃,自己親自在後麵斷後。飛刀連連,收拾了好幾個人。


    前麵的士卒已經逃進了吳隊正接應人馬的埋伏圈,一邊跑一邊喊著暗號。吳隊正等人聽到自己人迴來如釋重負,看到這士卒抓迴來了兩個人更是歡喜,連忙將那兩個早就被這士卒打暈了的半死家夥綁了個嚴實,捆到了馬背上。


    “將軍呢?”


    “親自在後麵斷後!”


    “啊?!”吳隊正大吃了一驚,“我們去救!”


    薛隊正大喝一聲,“不可!”


    吳隊正一愣,“旅帥如果出事,如何是好?”


    “他要真的出了事,我們也要帶著兄弟們和俘虜,自行迴去!”薛隊正說道,“將軍親自下達的軍令,我們必須服從!如果你這時候帶著設伏的兄弟們出擊救人,很有可能導致我們全盤暴露、舉師盡沒,從而前功盡棄!”


    吳隊正無語。


    其他的夏軍將士們也默然無語。


    “你們嚴守自己的崗位,我一個人去尋他!無論我是否迴來,心中默數到五十之後,按既定路線全體撤離!--這是命令!”薛隊正翻身騎上了戰馬,提起精鋼長槍,一騎如電飛衝了出去。


    就在薛隊正的馭馬出發的一瞬間,武攸冷不丁的被一根套馬索套中了脖子!


    武攸不由得心中一涼,西胡人玩繩子的功夫,果然牛!


    他被這猝不及防的一下,給拖下了馬來,後背著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地麵上草地鬆軟而且武攸抗打擊能力一流,倒是不疼。脖子上的套馬索驟然拉緊,幸得武攸反應夠快先伸了一隻手進去隔著,這才沒有被這一拉之力勒破喉嚨、甚至是拉斷頸椎!


    西胡人牧馬放羊,套馬索一拉之下,連一匹雄壯的大馬都能鬥然拉翻,這份功夫還真不是吃素的!


    武攸落地後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就地一滾,嘡嘡嘡幾記衝馬彎刀砍在了他剛才落地的地方,火星四射!


    西胡人的衝騎砍刀,當真厲害!


    不等武攸起身站穩,下索之人左右雙臂交替飛拉縮短繩子要死勒武攸的脖子,武攸反應夠快,一把奮力抓住繩子,手臂飛花似的一挽將繩子挽了三圈,怒喝一聲,“下來!”


    “啊呀--”一聲慘叫,下索之人不及撒手,反倒被武攸一把扯下馬來!


    背後風響,武攸連忙就地一滾避開兩名西胡騎兵的衝砍,未及起身又是兩刀砍來,從兩腿直接往頭頂上劃去。


    想讓我斷子絕孫?!


    去死!


    武攸一個側翻滾以手撐地飛旋反踢一腳將那名西胡騎士踢下馬來,一手扣住疾馳而過的馬匹的馬鞍,狼腰鬥然一繃出極強的爆力,一擰身騎上了馬!


    “當、當、當!”


    剛剛上馬,迎麵幾枚飛矢武攸揮刀斬落,又與三四名騎士過了兩刀對砍,手裏的西胡彎刀都砍斷了!


    兩騎對衝,衝力實在太大。這兩刀對下來,武攸感覺胳膊都有點麻!


    總算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撤!


    後麵十幾騎狂似的猛追武攸,武攸弓著身貓著腰以防被後麵的飛箭射中,一邊跑一邊大喊著救援的暗號!


    迎麵衝來一騎,風馳電掣一般。


    “將軍快走!”


    一聲吼下,一人一騎如同一把斬天巨斧衝進了後方追殺武攸的西胡人群之中。當場就被砍翻一片,慘叫四起!


    虎入羊群,莫過於就是這種景象!


    武攸長籲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別戀戰!--快點撤,不要戀戰受傷了!”


    薛隊正反應真夠快的,也虧得是跨下的戰馬夠靈活,幾乎是原地一個彈跳,調轉馬頭就對迴跑。那些西胡兵被薛隊正猝不及防的衝撞砍殺了一個七零八落甚至魂飛魄散,一時無法聚攏包圍,迴神之後倉皇再追。


    武攸和薛隊正都知道已經進入了吳隊正的埋伏圈弓箭射程,大聲高唿。


    “迴身放箭!”


    武攸麾下的士卒們聽風辨音射箭的本事,早就練得滾瓜爛熟。箭頭一調,對準後麵那些沒有喊暗號的人嘩啦啦的箭雨就放了過去。


    “啊--”一片慘叫四起!


    薛隊正的馬當真是快,這又追上了武攸跑上了前去,大聲喊道,“全體掩護--撤!”


    武攸長籲了一口氣,剛要抻手抹一把額頭冷汗。


    “吳隊正掩護,不可戀戰、度跟上!”


    “是!”


    一片馬蹄聲響,武攸一行人往西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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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迴到現在,靈州,定遠城外


    大約亥時左右,三位夏人在郊野碰到了巡邏的西胡騎兵,被後者帶到了多吉布貢的氈帳。


    對於這三人的到來,多吉布貢十分吃驚。


    雖然說他早就知道定遠城的夏人,有親善他西胡的人,要不然,當初鐵繆出來詐降的時候,也不會將定遠城的一些事情悄悄透露給他。


    可讓多吉布貢感覺懷疑的是,他如今的處境相當險峻,早已沒有半月前來時的威風,為何這幾名夏人,卻還是偷偷潛出定遠城與他私會呢?


    而在麵露狐疑之色的多吉布貢麵前,這三人卻侃侃說出了他們的計劃。


    “多吉布貢可汗,我們已經查清楚,在定遠城的軍械庫中,囤積了大量的桐油,如今,夏軍將這些桐油堆積在城內,派了重兵把守。隻要我們潛入進去,將其點燃,定遠城內的夏軍必定大亂,到時候,我們趁機打開西城門,放入西胡部落的騎兵,夏軍必死無疑!”


    “......”


    望著侃侃而談的三人,多吉布貢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很相信這三人的話,可問題在於,他對於他目前所身處的糟糕處境束手無策,西胡部落幾近要四分五裂,難道,真的要唾手放棄這次機會?


    萬一對方是真心呢?


    豈不是能借這場仗徹底扳迴劣勢?


    想到這裏,多吉布貢不禁有些怦然心動。


    他恐怕想不到,穆鴣正是清楚人在處於劣勢時的賭徒心理,才會在多吉布貢處境險峻的情況下使出詐計,為的是徹底將其打落懸崖,叫他難以翻身!


    “裏應外合、大破夏軍”,不可否認,這三人的建議讓西胡的可汗多吉布貢砰然行動。


    可心動歸心動,並不代表多吉布貢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相信了三人的話。


    是故,他在沉思了片刻後,沉聲問道:“三位的來意,本可汗已經了解。……但本可汗還是想不通,眼下明明是夏軍更占上風,為何你們卻會來與本可汗私會?”


    三人對視一眼,為首的一人出來行禮說道:“可汗這話說的,其實我等本就不是夏人,也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們豈肯臣服於夏軍?……但是,夏軍有軍弩這樣強大的武器,這些東西的威力,大可汗你前些日子也見到過了,若我們當時不肯投降臣服,恐怕早已被夏軍屠殺殆盡了。”


    多吉布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故作驚訝地問道:“什麽?你們是假意臣服於夏軍?”


    聽聞此言,為首的那人冷哼一聲,自嘲道:“要不然呢?夏軍殘暴,我們雖然是漢人血脈,但是夏人卻也從未將我們視作漢人,隻當我們是奴仆,我們豈肯真心臣服於夏軍?”


    “……”多吉布貢摸著胡須沉思不語。


    半響後,多吉布貢問道:“你們密謀與本可汗私下聯合,何人為領頭羊?”


    為首的那人又言說道:“是我們城中的一位官員,正是他在上次將定遠城的變故透露給大可汗你的。”


    “那想來應該就是,那天同鐵繆一齊來的那個人吧”


    多吉布貢心中釋然,他是見過許正寬的,也知道他心中的訴求,因此,對於許正寬幫助他西胡部落,多吉布貢並不是不能理解。


    “那麽?他是什麽意思?”多吉布貢又問道。


    “這個……”為首的這人顯得有些猶豫,隨即問道:“那……裏應外合的事,大可汗覺得如何?”


    “什麽時候?”多吉布貢摸著胡須沉思道。


    為首的這人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最好盡快……”


    多吉布貢皺皺眉,一瞧為首的這人等三人,卻見他們表情有異,遂立即問道:“發生了什麽變故麽?”


    隻見為首的這人臉上露出幾許羞愧,訕訕說道:“我們三人在潛出定遠城的時候,被兩名巡邏的夏軍給發現了,我們怕走漏風聲,就把那兩人給殺了……夏軍有點卯的軍紀,每日清晨,那些大小兵將會清點人數,萬一發現那兩名士卒失蹤……”


    “這幾個蠢貨!”


    多吉布貢忍著氣瞪著為首的這人等三人,心說這三個蠢貨未免也太不小心了,這麽大的事都會出岔子?!


    不過看在對方尚有利用價值的份上,多吉布貢並未開口怒罵,而是在沉思了半響後,點頭說道:“那就今夜!”


    “今夜?那是最好……”為首的這人聞言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慢著!”


    多吉布貢與為首的這人等幾人下意識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開口的居然是一直在旁默默注視著後者三人的西胡年輕勇士森格。


    “森格?”


    多吉布貢疑惑地望向了森格。


    隻見森格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為首的這人三人,沉聲說道:“大可汗,這件事可能有詐。”


    為首的這人等人聞言麵色微變,在森格的眼神逼視下不禁有些心虛,卻隻能硬著頭皮裝出氣憤的樣子。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自插嘴?”


    多吉布貢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三位別動怒,他是我的養子。”說罷,他轉頭望向森格,問道:“森格,為何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大可汗且稍等,容我問問他們。”


    “……”多吉布貢微微一愣,待眼珠微轉後,卻不說話。


    見此,森格走近幾步,目視著為首的這人三人,問道:“三位,你們是怎麽潛出定遠城的?”


    為首的這人看了一眼多吉布貢,見後者無動於衷,遂表情怏怏地解釋道:“我家大人負責征集青壯協助夏軍守定遠城的北城牆,北城牆多是青壯守城,隻要別被城牆上的夏軍發現,偷偷潛出來還不簡單?”


    森格默然不語,畢竟在最近三日的攻城戰中,定遠城北城牆並不是大軍的主攻方向。


    “何時離城的?”


    “沒注意時辰,大概……一個時辰前吧。”


    “一個時辰?”


    為首的這人臉上露出幾分鄙夷,沒好氣地說道:“我們是偷偷溜出城來的,自然要小心謹慎了。……為了不引起城牆上的夏軍的主意,我們三人還都是用自己的腿走過來的。”


    “……”


    在此之後,森格又追問了數個問題,但始終沒有聽出什麽破綻,皺了皺眉。


    見此,多吉布貢心中的疑慮被打消了,打了個哈哈對為首的這人等人說道:“森格他啊,為人就是謹慎些,哈哈,好了,這件事……”


    可剛說到這,森格卻再次打斷道:“大可汗且深思,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對勁。”說罷,他抬手指向為首的這人三人,皺眉說道:“這三人來得太巧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們西胡束手無策的時候來,就仿佛是……看準了我們別無選擇似的。”


    聽聞此言,為首的這人、阿魯、舒爾哈這迴真的是心虛了。


    畢竟森格猜得沒錯,主導這件事的守城大將穆鴣,的確是捏準了西胡部落此刻已束手無策,這才派三人前來詐誘。


    “在夏人中有句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我西胡勢衰,可這三人卻仍然主動湊上來,欲與我西胡部落裏應外合對付夏軍,大可汗,你就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麽?”


    “……”


    聽聞森格的話,多吉布貢沉默不語。


    的確,這天底下,終歸是“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莫說勢利,事實上若是某件事無利可圖,有幾人會去做?趨利,是人的天性。


    可正如森格所言,這許正寬不在他們西胡初抵定遠城,軍勢鼎盛時暗下派人與他們聯絡,偏偏選擇在他們西胡如今勢微時前來私會,要說多吉布貢心中不懷疑,這固然是假的。


    而此時,森格又說了一句讓多吉布貢深以為然的話。


    “若是他們當真有心與我西胡攜手,裏應外合對付夏軍,他們早該想辦法與我們聯絡。”


    聽聞此言,多吉布貢轉頭望向為首的這人三人,皺眉問道:“此事,本可汗亦有些不解,為何許正寬不早早與我西胡聯絡?”


    “因為起初的收獲夏軍防範甚嚴。”為首的這人低頭行了行禮,解釋道:“大汗剛剛圍城的時候,城中的軍卒,並不像現在這樣,傷亡慘重!因為防範的十分嚴苛”


    多吉布貢緩緩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為首的這人的解釋。隨後,他又問道:“那麽今日呢?”


    聽聞此言,為首的這人臉上閃過一絲訕訕,小心翼翼地說道:“說句可能會讓大可汗不高興的話。眼下,定遠城內夏軍,他們對西胡已不再像前一陣子那樣重視了,巡防也比前一陣子薄弱了許多,我們這才得到機會,偷偷潛出城來。”


    “……可惡!”


    多吉布貢聽了這話,麵色一陣鐵青。


    他當然聽得懂為首的這人這話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夏軍在三次打敗了他們西胡後,早已不再將他們放在眼裏。


    望著多吉布貢連番變幻的眼神,為首的這人心中亦仿佛在打鼓。


    讓為首的這人三人暗恨不已的是,本來他們已經說動多吉布貢,沒想到多吉布貢的養子森格卻對他們產生了質疑,從而使得他們至今未能說服多吉布貢。


    三人對視一眼,他們感覺,事到如今,唯有動用將軍親自口述教給他們的大殺器了。


    想到這裏,為首的這人故意表情怏怏地說道:“說了半天,沒想到大可汗還是不相信我們的話,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我們就此告別,返迴定遠城。”


    說罷,他與阿魯、舒爾哈三人故作氣憤地向多吉布貢行了行禮,準備就此離開。


    見此,森格當即喝道:“站住!”


    為首的這人三人迴過頭來,神色氣憤地說道:“還有什麽事?”


    隻見森格打量了三人幾眼,冷冷說道:“實話說出你們三人此行的企圖……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可笑!”為首的這人三人辯解道


    見此,森格當即喚來氈帳外的部落戰士,將為首的這人三人用繩索綁了起來。


    隨後,他轉頭對多吉布貢說道:“大可汗,嚴刑逼供,定能逼他們說出實情。”


    多吉布貢眼神微微一動。


    而就在這時,忽聽阿魯氣憤地罵道:“想不到西胡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居然說什麽我們是為夏軍做事,難道夏軍如今還需要借助這種伎倆來打敗西胡麽?!”


    『……』


    聽了這話,多吉布貢為之一愣,隨即眼中閃過濃濃的怒意。隻不過這怒意中,卻夾雜著幾分悲傷。


    是的,西胡敗局已定,夏軍根本不需要借助詐誘這種手段來打敗西胡。


    “放了他們吧。”多吉布貢黯然地揮了揮手。


    “大可汗……”森格還想再勸,但最終,隻好命人將為首的這人、阿魯、舒爾哈三人放了。


    鬆了繩索後,三人顯得很氣憤,尤其是為首的這人,更是指著森格冷冷地說道:“乳臭未幹的小子,你以為你們西胡還是像當初那樣鼎盛麽?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夏軍的偷襲了你們後方的諸部落營地,下一個就是你們!……還有,你們西胡人眼下還有充足的食物麽?養得活數萬的部落戰士與十幾萬的奴隸?你們快要完了!”


    他這番話,盡管是衝著森格說的,卻讓多吉布貢麵色鐵青。


    因為這的確是西胡目前的惡劣近況。


    終於,多吉布貢忍不住了,陰沉著臉,沉聲說道:“你是為與本可汗攜手而來,還是為羞辱西胡而來?”


    見多吉布貢發怒,為首的這人心中直打鼓,但是為了達成目的,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按照穆鴣所教授的話,繼續刺激多吉布貢。


    “多吉布貢大可汗,大人還有我們這些不甘心臣服於夏軍的人,的確是希望能與西胡攜手打敗夏軍,但是有一點希望大可汗弄清楚,我們,並非一定要與西胡攜手。而西胡部落……哼哼,再過些日子,還有沒有西胡部落,恐怕還未知啊!”


    聽聞此言,多吉布貢氣得麵色鐵青,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踹翻了麵前的矮幾,雙目死死瞪著為首的這人,仿佛眼眸中能噴出火來。


    見此,為首的這人嚇得麵色慘白,畏畏縮縮地說道:“我……我說的是實情……”


    實情……


    怒視著為首的這人,多吉布貢心中泛起一陣悲意。


    是的,為首的這人說的的確是實情,眼下,是他們西胡已經沒有了退路,而不是定遠城那些臣服於夏軍的這些人。


    “說出你們的條件。”多吉布貢陰沉著臉說道。


    言下之意,他已經同意了夜襲定遠城的計劃。


    見此,為首的這人三人對視一眼,行禮說道:“戰後,定遠由我們來接收,你們隻能在城中待一日”


    “可以。”多吉布貢緩緩點了點頭。


    幾人又說了一陣,這三人帶著由衷的喜悅離開了。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森格再次忍不住勸道:“大可汗,夜襲定遠城,此事太過於冒險了……”


    “可卻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多吉布貢長歎道。


    森格皺了皺眉,繼續勸道:“隻是短暫的失利而已,我們仍有數萬英勇的戰士,仍有十幾萬的奴隸,哪怕部落營地被夏軍襲擊,那些失去的東西,我們仍然可以從北地那裏搶掠迴來,無論是女人還是羊群。”


    “不,夏軍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的。”多吉布貢搖搖頭說道。


    森格皺皺眉,又勸道:“不如就與夏軍和解吧?”


    “哼。”多吉布貢輕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搖搖頭說道


    “為何?”森格不解地問道。


    “為何……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若此戰敗了,西胡將不複存在。……我決定了,今晚偷襲定遠城!”


    “大可汗!”森格似乎還想再勸,卻被多吉布貢被阻止了。


    “那三人說得沒錯,如今我西胡勢衰,已不如當初的威勢,哪怕夏軍什麽都不做,我們也注定戰敗。……在必勝的情況下,夏軍沒有必要再耍什麽詭計。”


    多吉布貢說得很自信。


    二十六日夜裏,西胡可汗多吉布貢率領兩萬西胡騎兵,悄然來到了定遠西城門外大概兩三裏處的位置。


    隻見夜空中,一輪殘月發出朦朦朧朧的微弱月色,也不見有繁星點點。


    這是一個偷襲與被偷襲的好天色。


    “……高原天神護佑。”


    騎在馬上,多吉布貢默默地祈禱著,畢竟這場仗的生勝負,對於他西胡部落至關重要。


    遠遠觀望定遠的西城牆,多吉布貢看到定遠西城牆上遍布火把,借助火的光亮,他明顯可以看到西城牆上人影憧憧,幾乎每段城牆皆有二三十名士卒正在巡防。


    這算哪門子的防守薄弱?


    多吉布貢心中暗罵。


    不過他也明白,就算城內的夏軍如今再是視他西胡為無物,必要的防守多半是不會放鬆的,就看城內那些親善西胡的人能做到什麽地步了。


    這時,森格來到了多吉布貢身側,壓低聲音說道:“大可汗,果真不派戰士們去巡視四周麽?我擔心會有夏軍的埋伏。”


    多吉布貢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此地是那些人的巡防範圍,他們會給予我們方便。”


    “……”森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平心而論,他至今仍不相信哈三人的話,覺得這件事或有可能是夏人針對他們設下的陷阱。


    但因為找不出什麽破綻,因此他心中也有些迷茫,隻是暗自囑咐自己,萬事小心謹慎,尤其是保護好的義父多吉布貢。


    估摸到了亥時前後,多吉布貢有些緊張地攥緊了韁繩。


    因為按照他與那三人製定的計劃,亥時前後,便正是他們裏應外合對付夏軍的時刻。


    可遲遲未瞧見城內的訊號,多吉布貢心急如焚。


    “什麽時辰了?”多吉布貢麵色焦慮地低聲詢問森格。


    “應該已過亥時。”森格低聲迴答道。


    聽聞此言,多吉布貢心中更加焦慮,皺眉低聲說道:“已過約定的時辰,這些家夥究竟在做什麽?”


    “……”森格沉默不語,望向定遠的目光中充滿了迷惑。


    “若果真是夏人的陷阱,一到時辰,夏人就應該行動才對……可眼下已過亥時,定遠卻無絲毫動靜,莫非……莫非這事並非是夏人的詐計?”


    森格越想越迷糊。


    他們並不清楚,就在他們於暗處窺視定遠西城牆時,遠在定遠西城牆的城門樓上,穆鴣命人熄滅了附近的火把,也與一大幫人在暗中窺視著城外夜幕下的那片漆黑。


    盡管無法用眼睛瞧見,但穆鴣隱隱可以感覺到,在遠處漆黑的夜幕下,那些西胡騎兵們摩拳擦掌,恐怕是早已心急如焚了。


    “已過亥時了。”一人在旁提醒道,他以為是穆鴣記錯了約定的時間。


    “本將知道的。”穆鴣微笑著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再晾他們片刻,人在心急時,往往難免會忽略潛在的兇險……”


    羅得韜和身旁的一群武官聞言一愣,均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穆鴣。


    因為據迴來稟告的三人所言,他們按照穆鴣所教授的對話去說服多吉布貢,果然是打消了多吉布貢的懷疑。


    如此,大概又過半柱香左右,就聽穆鴣低聲說道:“差不多了……”


    聽聞此言,城門樓上諸武官們精神一振。


    當即,得到命令的邊軍士卒,自行點燃了城內一堆早已準備好的柴薪,隨後迅速朝東城門撤離。


    在城門樓上,穆鴣向羅得韜交代了幾句,亦領著諸位武官們,沿著城牆向城東的城門樓轉移,隻留下一小部分知情的邊軍士卒,依舊值守在城牆上。


    而在定遠西郊,多吉布貢等得心急如焚,真恨不得此刻就衝到城內,質問嘎契罕等人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


    “可能是臨時有了什麽變故,使得他們誤了時辰……”


    他隻能這樣勸說自己。


    而就在這時,定遠城內火光大作,隱約還傳來了西城門附近邊軍士卒的驚唿聲。


    “喂,你看城內……”


    “怎麽迴事?”


    “城內為何無故起火?”


    “快吹警笛……”


    那些邊軍的對話,依稀傳到多吉布貢這邊,讓聽得懂夏國語的多吉布貢急地肝痛不已。


    他連連在心中大罵:倒是快派人將城門打開啊!


    也難怪多吉布貢如此焦急,畢竟,在城內放火,這的確是一招妙招,但若是延誤了開城門的時間,致使在城牆上守衛的邊軍發現情況不對吹響了警笛,那麽這聲其實是用來喚醒城內士卒起身滅火的警訊,或許也會讓他們西胡騎兵無功而返。


    『快!快!快!』


    多吉布貢牢牢攥緊韁繩,在心中不住地念叨著。


    而就在這時,定遠西城門傳來了一陣異常的動靜。


    “唔?你們是……你們做什麽?”


    “你……有人作亂了,鳴警!鳴警!”


    “守住城門!”


    西城門附近,人聲嘈雜,這讓多吉布貢心中更加焦急了。


    好在這次耽擱的時辰並不久,一會兒工夫,西城門便吱嘎吱嘎地打開了。


    見此,多吉布貢精神一震,振臂唿道:“西胡的兒郎們,殺進去!”


    “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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