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那筆俸祿,秦禝還真就一時想不出什麽好的賺錢法子、


    既然一時拿不定主意,秦禝就幹脆先不去想了,反正自己包裹裏還有阿爾哈圖送的一錠銀子,迴頭拿給嫂子,先花上一陣。其餘的事情慢慢地琢磨就是了。腦子一鬆,身體上的倦意就浮現,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自覺沒睡多久,朦朧之中似乎聽到院子裏有人爭吵,心裏一動,跳下炕來,把門窗打開一線,向外望去。


    正在大聲說話的是個小商販模樣的中年人,身寬體胖,帶著個夥計,正對著自家嫂子說道:“秦家嫂子,不是我信不過你,可這眼看就中秋了,你家賒著的那幾筆米錢,怎麽的也該還了吧?我們米鋪也是小本經營,一年三節,欠債還錢,不管在哪兒,都是這個道理不是?你說對吧!”


    “是是是,一向承王老板您的照顧了,欠債自然沒有不還的道理。這不是說好了先還上一半嘛,還有一半,請您再寬限個十天半個月的,就立馬給您送去。”秦禝看到自家嫂子在低聲下氣向那中年胖子求著情。


    可那王老板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大聲說:“秦韓氏,我看你是個寡婦,家中還有人軍中效力,這才關照著你些,你倒跟我裝起可憐來了。”向站在旁邊,正拎著一塊肉發呆的喜兒伸手一指,“現在這肉是什麽價?米是什麽價?沒錢還債,倒有錢吃肉?”


    秦韓氏,自然是姓韓,古代女子嫁人後,會在姓氏前冠了夫姓。韓氏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被這句話堵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把頭一揚,說道:“行,我家一個月吃這一迴肉,到了被您抓了現行了。您寬限一天,我明天便去賣了......賣了...我的嫁......”


    “賣個屁!”可那卻王老板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家都破成這樣了,還有什麽可賣的?除非是你把自己賣到.....”話沒說完,那王老板看著韓氏的那張俏臉,便用極其猥瑣的目光掃在韓氏身上


    韓氏本就被氣的臉色通紅,現在又被一位男子如此侮辱,但奈何理虧的是自己這邊,一時竟也沒有反駁,隻是氣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這時那王老板臉色忽然變了,剛才趾高氣揚的他,此刻卻變得有些訥訥的,身子也往下矮了矮。見他忽然這樣,韓氏不由順著他的眼光迴首望去,隻見一名青年武官,穿一身簇新的淺青色官袍,腰間束著一條鍮石帶,腳踩一雙快靴,大踏步地走到那王老板身前,二話不說,張開五指,用力一扇,一掌便蓋在王老板臉上。


    這人自然是秦禝了,剛才這看到自家嫂子被人如此欺負,他就怒火叢生,對這位嫂子他護著都還來不及呢,立馬就換上了這簇新的官服,拉開房門就衝了出去,狠狠的打了這胖子一巴掌!


    “小稷,你這是……”韓氏看著秦禝這一身簇新的官服,又驚又喜,又看他一臉怒色,怕他手重把王老板給打傷了,連忙把他往迴扯。


    這王老板平日也隻知道道這韓氏是個寡居的婦人,寡婦可欺嘛,再加上過節收賬天經地義,因此話撿難聽的說,怎麽也要逼她把錢還了,就算是換不上錢,他也別有圖謀。


    可這那裏想到這一上門一逼,倒是逼出了個青年武官來。感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陰損,所以被秦禝這一掌打得跌在地上,他趕忙掙紮著爬起來,弓著身子在一旁捂著臉,不敢吱聲。士農工商四階中,士人們的地位相較於他這樣的商賈高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好啊!你一個小商販,也敢欺負到我家裏來!”關卓凡漲紅了臉,指著楊老板怒喝,“為了一點銀錢就敢衝撞官員家眷!真是不知死活!非要我把你拿到府衙去問罪嗎!不就是錢麽?喜兒,給他!”說罷,把銀子往一旁喜兒手裏一放。


    喜兒隻覺得手一沉,拿起細看,隻見一錠銀子,正是丁大哥塞給秦禝的那十兩的銀子,喜兒頓時腰直膽壯,托著銀子,驕傲的像隻孔雀一般,湊到王老板跟前,說道:“王老板,您瞅瞅,我家少爺這銀子不氏假吧?我家一共賒了您九百四十文米錢,折成銀子,六錢二分!這裏是十兩,您受累,給找找吧。”


    這楊老板卻不敢接過這銀子——幾百文米錢的事,弄出這麽個武官來,他是知道秦家有人從軍,但是他不知秦家這位從軍的少爺還是為武官啊,這要是惹惱了這位官爺,還不得帶著一隊兵卒砸了自己的米鋪。便不敢看秦禝,支吾半晌,隻得苦著臉道:“這一點錢,值得甚麽,就當是孝敬官爺了……秦家嫂子,我是豬油蒙了心,您大人大量,想來也不會計較我。既然秦家少爺迴來了,這真是喜事,喜事啊!……那我就不多打擾了,先走了。”這王老板一邊口稱“喜事”,一邊扯了夥計,哈著腰立馬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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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這頓飯,便顯得分外不同。韓氏親自下廚炒了好幾個菜,又讓吳伯打了酒迴來,這看起來顯得破落的院子,也多了一股熱鬧勁。韓氏也招唿這眾人坐下吃飯,這往日裏,吳伯和喜兒都是與韓氏一起在桌上吃飯,但今日多了秦禝往桌邊一坐,秦禝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可是他們便說什麽也不肯坐上來了,一定要在旁邊吃,匆匆吃完,卻又不願走,尤其是吳伯挨挨蹭蹭地站在廳門口,看不夠似的瞅著秦禝身上並未換下來的官服。


    “吳伯”關卓凡笑道,“你這是怎麽了?有事就進來說”


    “唉!”吳伯便又走進來,可這剛一開口忽然就掉下淚來,“自打老爺不在了,咱們家就再也沒看見過這身袍服了。”


    唔……秦禝啞然。心中默想,看來還是丁大哥替自己想得周到,這身九品的官皮,雖然是最末一等,卻也能管不少用處。聽吳伯的口氣,自己的老爹生前也是個官,不過看起來大不到哪去就是了。


    但一直坐在秦禝身旁的小蘿莉,吃完了自己碗裏的一份飯菜,盯著桌上,輕輕扯著秦禝的衣袖,“四哥-----我還要吃肉----”


    “別鬧,剛剛不是吃過了嗎?”韓氏一下拉過韻兒小蘿莉的小手哄著,“吃完就乖乖的去找喜兒玩,明天姐皆給你買麻糖吃。好不好?”


    “嫂子,你這是幹什麽!”秦禝一看慌忙把韻兒攬過來,用筷子吧碟子裏最大的兩塊肉,放在她的小碗裏。甚至還親自夾了一塊肉喂進小蘿莉嘴裏。“韻兒不急,慢慢吃,吃完了四哥再給你夾。”


    韓氏眼圈一紅,把臉側了過去。秦禝看著小芸狼吞虎咽的樣子,心中即覺得溫暖卻也有些發酸。“嫂子,家裏……這麽難?”


    韓氏把心情平複下來,慢慢地說:“這服兵的這幾個月,城裏頭都在傳聞,咱們和北蠻打仗,又說咱們又要和西胡打起來了。城裏人心浮動,官府派人安撫也沒用,物價什麽都貴了,現如今四十文錢還買不上一升米。”


    他想了想,又問嫂子:“不是還有我的那份兒餉銀嗎?”他知道是兵卒,每月再少應該也有一兩二兩的餉銀才對。有這份低保在,家裏怎麽也不至於難成這個樣子啊。


    “你……”韓氏奇怪地看著他,默然不語,忽然展顏一笑,岔開了話題“嗨,怎麽淨說這些俗物,你好不容易迴來一趟,來多吃點。”說罷,提起酒壺,替他把空了的酒杯倒滿。


    秦禝知道自己問岔了。看來他的每月的軍餉,多半都是被自己在外給隨手揮霍了,不曾有一分交到自家嫂子手裏。用以維持家用,心下慚愧,對自己這前身不由得也有些痛恨起來,在腦開中對其破口大罵。


    尋思半晌,秦禝這才說道:“嫂子,那十兩銀子,你收起來,給韻兒置辦幾身新衣裳穿。今後的日子,不用再擔心,一切有我。”


    韓氏看著自己這個叔子,倒是有些覺得他跟從前完全不一樣,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心中安慰極了,但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秦禝,說:“那不成,銀子你還是自己帶在身在。窮家富路,你在外麵,用錢的地方比家裏多!對了,這次也是明日就要走嗎?我讓吳伯去給你收拾行囊。”


    “我不走了。”秦禝定聲說道


    “不走了?”韓氏仿佛不敢相信,生怕自己聽錯了,顫聲又問道:“你不走了?”


    “不走了。校尉準我在家休養一段時日”秦禝把杯中嫂子給盛滿的酒一飲而盡,抬首對著嫂子,笑著說道:“嫂子,我來養活這個家。”


    得到秦禝準確的迴複,兩行清淚變順著韓妙卿俏白的流下來。秦禝剛想出口安穩,可這嬌美的嫂子便起身跑了出去,可秦禝懷中還有個正吃的高興的小蘿莉呢,他自然是沒法追出去安慰嫂子。心中又對前身厭惡了三分。可過了會心中還是難免感慨: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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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是秦禝迴到家的第五天了!


    這些天,韓氏臉上都是喜洋洋的,連著吳伯和喜兒,這兩位仆人和丫鬟,說話和做事的精氣神和原來都不一樣了。充滿著朝氣,不過也難怪,家裏多了男丁,還是個官身,讓這個家重新有了一個精神上的梁柱,這有了希望和奔頭,不再隻是苦哈哈地熬日子。自然也就顯得有生機了!


    可秦禝沒事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隻有三餐和有需要他的時候才出來。搞得每次韻兒小蘿莉每次想找他去玩,都被韓氏一把扯迴來。幾天下來,小蘿莉的小嘴是越撅越高了!


    “別去打擾你四哥!”可韓妙卿就是不許自己的小妹去打擾秦禝,“你四哥在做大事!”


    說他在做大事,那是抬舉秦禝了。事實上,秦禝這兩天淨在做一件事,他在練字。那晚次日秦禝偶然上街,認真一看,這個世界的字體,竟然不過是繁體文字。這倒是讓他欣喜不已,但是他使不慣用毛筆寫字,所以這幾天,他都躲在屋子裏練字呢。


    這段時間,在他繼續旁敲側下的,又多弄清楚了一些家裏的事情。原來他老爹還是個“六品文官”,在府衙任個閑職,四年前去世了。大哥憑朝廷的恩蔭,有了個監生的身份,然而身體一直不好,去年又染上急病沒多久,也就去世了。韓氏嫁過來不到半年就孀居,嫂子的娘家的人也盡數死在西胡人手裏,隻有一個幼妹被鄰人帶著逃了出來。現在和嫂子生活在一起。


    至於秦禝的“本身”,從小就喜歡不是什麽好貨,曾經被父親逼著讀過一陣書,沒讀出什麽名堂,後麵整日裏無所事事,就在大街上無所事事,活脫脫的一個街頭混混,氣的自家老爹,大手一揮。在驍騎營的名冊裏補上了他的名字。所以他就此從軍了,至於二哥小時候就病死了,三哥倒是還沒聽幾人提起過。


    至於秦禝一直很好奇的訂親,丁大哥那是真的沒騙他,是他還小的時候,老爹跟一位好友,靈州的一位別駕同僚,訂下的婚契,可後來那位謝別駕升遷到別的州任刺史,來往漸漸少了,老爹死後更是音訊全無了,這訂親當不得真的。


    秦禝想著現在要做的,是把自己學過的文化知識記牢了,這對他的未來,甚有關係。所以他一邊練字,一邊把腦海中記得的知識抄錄下來!作為一個曆史係的研究生,他對古文和繁體字並不陌生,然而當他操起毛筆的時候,問題就來了。寫字的動作,屬於“身體記憶”,倒是純熟得很,沒有滯礙,但是寫出來的繁體字,卻往往缺筆短劃,似是而非。這是簡體字改革的訓練成果,他也無可奈何,隻能發狠下苦功夫,一定要把這關過去。


    他相信他和嫂子和小蘿莉剛開始的嶄新生活,一定會越過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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