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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感覺到‘魘’嗎?”原梟站在一個水塔的尖端,俯瞰著滿城繁華,雙眸中有不知名的情緒閃過。


    “能是能,”俄爾庫斯閉上眼睛,施展開獨特的秘法,感受著,“但是它現在的感覺很奇怪。”


    “怎麽說?”原梟察覺到了周圍有流浪貓在悉悉索索地尋找食物,一邊問俄爾庫斯,一邊跳下水塔,去尋找貓的蹤跡。


    “‘魘’的能量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但總覺得還缺點什麽東西。”俄爾庫斯睜開眼睛摩挲著光滑的下巴,有些糾結,“哎呀,但這玩意來頭太模糊了,我也搞不清楚它到底能做到些什麽怎麽能讓它真正的恢複,煩得很煩得很,你自己想辦法吧,反正這玩意就和你親。”


    原梟沒有迴答,低下頭把藏在口袋裏的點心拿出來了幾個,遞給了兩隻雜色流浪貓。


    看著兩隻餓壞了的貓咪吃得歡實,他有片刻失神,想起了自己與“魘”的故事。


    ......


    不知何時。


    地獄。


    無盡穹頂的紫日被淺藍色的霧氣遮蓋,這些霧氣皆是來自於那龜裂平原上,最為明顯的一處裂縫。


    裂縫曠闊無垠,深不見底,就像是被足以撼動大地的巨斧縱劈而下所產生的傷痕,更可怕的是,這種縈繞在裂縫周圍的湛藍之霧是致命的,無論什麽生物沾染到,都會直接消失。


    沒錯,是消失,不是死亡,不是受傷,不是湮滅,就是消失。


    宛若這個生物在這個世界從未出現過,一切的記憶,一切的因果,一切的一切都會隨之消失——除了曾經的地獄之主,那位整個地獄曆史上最強橫的墮落者。他也曾踏足這處裂縫,深入其中,但卻未能全身而退。


    他在那裏丟了一條胳膊,而且再也無法複原。


    當然了,在這條胳膊丟失後,沒有人記得這位王曾經擁有它,也就是說,這條胳膊的“存在”被徹底抹殺了。


    王也是自此之後,將裂縫的秘密遍昭整個地獄,將其命名為“尼莫歸墟”。


    尼莫,在地獄語中,即為虛無,不存在之意。


    但是地獄法則中,危險之地就可以等同於上古力量的埋葬之地,如果可以獲取其中力量還能全身而退,不知會強大到何種程度。因此,即便連地獄之主都曾折戟,對於“尼莫歸墟”的探索也從未停止過。


    “盡頭之書廊”的《地獄的路途》第三卷如此描寫“尼莫歸墟”:看那湛藍!湛藍得清澈!湛藍得透明!湛藍得如同傾盡空間之水濃縮而成!多麽誘人的色彩!在著紅與黑的世界裏,它便是那永無之鄉!領頭的“蓋布”——地獄裏最精明的雜碎——告訴我,這裏在朔月的第七夜,霧氣會直上穹頂,遮住那煌煌紫日,地麵附近的藍色所剩無幾,正是入那歸墟的最好時機。若等到終有一天藍霧徹底侵入紫日,紫日化為暗月,暗月徹夜長嚎,地獄於人間便再無生機......


    今天,就是朔月的第七天。


    “原梟!!!”一聲尖銳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正是俄爾庫斯。


    而這時原梟的模樣,卻是與現在天差地別。


    如果非要形容,纏滿荊棘的木乃伊就是原梟最完美的寫照。


    他的渾身都是髒兮兮的破爛繃帶,繃帶縫隙裸漏出的皮膚上盡是如同荊棘一般凸起縱橫的駭人傷疤,附著密密麻麻的囊腫。這些囊腫來源於紫日的灼傷,雖然現在因為紫日被擋住有所收斂,但是仍舊在涓涓地往外流著膿水,混雜著鮮血和皮膚組織,浸透了繃帶又被地溫烤幹,如此循環。


    原梟的臉上沒有繃帶,說是“臉”其實有些許不妥,因為這已經稱不上是一張人臉了。


    鼻子碎裂塌陷,像是碎裂的骨頭渣黏在中心位置,耳朵已經不見,眼睛缺了一隻,剩下的那一隻滿是青紫色的血絲。嘴被縫住,舌頭早就被嚼爛了,但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止了血。其餘的皮膚部分全是疤痕和潰爛。


    可以說,這時的原梟很難與“人類”這個物種扯上關係。


    但是他眼中的那份堅毅和冷漠卻不曾改變,正如多年前多年後一樣的讓人動容。


    “趕緊跑,那些雜碎馬上就到了,你沒聞到嗎?嗷我忘了不好意思,你鼻子沒了。”那時的俄爾庫斯倒是與現在區別不大,血海亦是如此。


    “給我一個跑路方向。”原梟在思維殿堂裏悶悶地問道,雖然他極力壓製,但還是聽得出,每吐出一個字,就要承擔可怕的痛苦。


    “哪還有什麽方向。”俄爾庫斯苦笑,“我們逃了三個地獄月了,這也就是最後一站了,過了這‘尼莫歸墟’,就是另一群渣滓的氏族所在地,更跑不掉了。”


    “我不能死,現在不能。”原梟沒有任何的絕望,認真地對著俄爾庫斯說道。


    “唉,你小子這都沒放棄希望哦,如果今天能活下來,或許真的可以做到......”俄爾庫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活個錘子啊,雖然今天是朔月第七天,你不至於被那些該死的湛藍之霧吞個一幹二淨,但是跳進去估計也是個死啊......隻希望你死的痛快點哦,我趕緊換個主人,那個啥,這三個月和你的相處仍然非常愉快,就像之前的八年一樣,我......”俄爾庫斯都已經開始迴憶往昔了,看著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希望。


    “跳進去,會直接死去嗎?”原梟盡可能縮短字數,節約時間,節約痛苦。


    “這個......”俄爾庫斯一愣,“不知道啊,沒人迴得來,而且最可怕的是,沒有人能知曉‘是否有人死在裏麵’這件事,因為湛藍之霧會把你直接吞掉,你的存在,你的因果,你的一切,沒有人會再記得你......”


    “那就跳吧。”原梟說了一句,直接站起身來,衝著那幽邃的裂縫猛衝而去!


    “臭小子你不聽我說話啊!”俄爾庫斯氣的都想罵人了,那湛藍之霧大概率對靈魂體和精神體也有用,也就說,原梟如果真的被吞了,自己很可能也會真的消失!“你給我停下啊!!原哥!大哥!大爺!你就讓那群渣滓拿你繼續做實驗吧好不好!反正這幾個月不也活下來了!說不定也不會被弄死啊!但是你跳下去就他媽全完了!”


    原梟被縫合的嘴強行勾出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一起死吧,鵝仔。”


    原梟狂奔到了裂縫的最邊緣,轉過身來,看向追來的滾滾煙塵。


    那是信奉鞭笞教會的狂信者,都是些熱衷於研究刑罰的變態惡魔,他們往往同時掌握著高超的醫療能力,讓自己的“玩具”受盡折磨卻又無法死去,以哀嚎和痛苦為最甘醇的美酒。而原梟這個人類——地獄中最稀缺的物種,自然是他們不肯放過的佳肴。


    原梟剛剛進入地獄就被他們抓住,這時的他沒有“不死”,沒有“戮”,沒有一切能力,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但他還是逃了出來,在被折磨了四個地獄月後,用自己骨頭磨成的骨刃,殺死了被自己每天下微量毒藥已經沒什麽力量的惡魔看守。


    可如今,他已經逃不動了。


    但他還是不想死。


    他就是不想死。


    他開始有點想笑。


    於是,他便笑了。


    看著百千不敢上前,生怕有殘留的湛藍之霧沾到自己的惡魔們,原梟放聲大笑,歇斯底裏,直到把嘴上的皮肉撕扯掉,縫線脫落,滿嘴鮮血。


    “吃屎吧你們,一群廢物。”對著氣急敗壞惡魔們比了一個大大的中指,原梟麵帶笑容,原地起跳,向後躍去!


    在俄爾庫斯歇斯底裏的咒罵聲中,原梟的身體隱沒於這深邃之中,直至消失不見。


    ......


    “你好,那人的肋骨。”


    “你好,敝體的汙濁。”


    “你好,人類。”


    冰冷的聲音一遍遍地響起。


    原梟睜開了眼。


    感受肢體。


    短暫思維測試。


    思維殿堂開啟沒有阻礙。


    “看起來,我還活著。”原梟做完一些列測試,忍著渾身的撕裂傷痛,坐了起來。


    “或者說,還有第二地獄?如此真實?”原梟握了握手掌,確認自己還是物質狀態。


    “你好,闖入者。”冰冷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腦海。


    原梟側頭,看到了一位奇特的存在。


    它看起來是一個人形的個體,身高大約七百腕尺,從肩部,背部,腳踝和腰部伸展出了數個發光的翼狀形態附屬物,不斷地扇動著,些許的星屑飄落,空間跟著微微扭動。它呈站姿,手中持一柄湛藍色的長劍,劍尖向下,低頭呈祈禱狀,除了光翼顫動,身體沒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讓人不由懷疑是否是一尊亙古的雕像。


    更讓原梟在意的,是這個生物的身後。


    那是一扇門扉。


    它微微開啟,可以從縫隙中窺見一片田園樹叢,還有無數和這個生物相似的個體,行走著,巡視著。特別醒目的是,樹叢中間有著兩顆巨大的果樹,一顆上麵結著類似蘋果的紅色果子,而另一顆,則是從未見過的藍色果實。


    “你好,哪位。”原梟站起身來,開口迴答這位看起來神聖無比的生物。


    “你可以叫我。”


    “守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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