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難產的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不但陳啟明和陳青不能再拍了,必須去照顧她。而且拍攝的這些演員都是鄉裏鄉親的,哪能不顧許蘭,全都停了拍攝,去陳家看看。


    黃月娟這時呆呆愣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麽。


    薑俊對黃月娟說道:“現在坐汽車去縣城,至少一兩個小時,去省城,都得一個上午了。這還是我開足了馬力的情況下,可許阿姨她現在身體這情況,能支持一兩個小時嗎?我又怎麽能在顛簸之下送她呢?所以救她的事情,還是得依靠你啊。”


    黃月娟漠然點了點頭。


    薑俊說道:“那就上車吧,我開車送你去。”


    即便是短短的道路,也要開車去,可見其緊迫。


    在這車上,除開車的薑俊和黃月娟以外,還坐著陳氏父女,陳氏父女都特別著急。


    黃月娟坐在副駕駛,隨著汽車的行進,腦中想了很多。


    我這一去,無非也就是兩個結果,能救好和救不好。如果我盡全力的話,這是我能力決定的,我無法選擇。


    但如果我懷有其他心思的話,可就有選擇了。


    盡力救好,和故意救不好。


    如果從陳老師的愛慕者的角度來看,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救許蘭啊。


    許蘭活著,我這一生都沒有可能和陳老師在一起了。


    但要是她死了,陳老師就是單身了,憑我的美貌和與陳老師的關係,我隻要去追他,成功率會很高啊。


    所以,從利己的角度來看,不救許蘭,才是符合我利益最大化的。


    可我怎麽能這麽做,我是個醫生啊。這是我的職業。我要是明明有把人救好的能力,我卻不救,我怎麽配得上這個職業?


    這真是愛情和職業之間的兩難抉擇。


    還沒想多久,車就到了。


    薑俊在門口維持秩序,畢竟若是都湧進來,可能會對孕婦造成不利的影響。


    黃月娟跟著陳氏父女走進了屋中,看到了在床上翻滾的許蘭。


    許蘭已經疼得渾身是汗,頭發,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她死死咬著被子,被套已經被她咬開了,露出了裏麵的棉花。那一聲聲發出的慘叫,仿佛包含著無盡的痛苦。如果沒有熟練的醫務人員去幫她接生的話,相信她和孩子,不久之後就會死去。


    黃月娟看到這一幕之後,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簡直太荒謬了。


    這不是什麽愛情和職業之間的選擇,這是有人性和沒人性之間的選擇。


    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是良知,不假外求。


    在這一刻,黃月娟的一切複雜的想法全都消散了,隻剩下一個最簡單,最直接,憑直覺做出的想法——救她們。


    我決不能眼看著一屍兩命。


    想到這裏,黃月娟挽了挽戲服的袖子,說道:“都讓開,我進去。”


    黃月娟進去之後,眾人都在焦急地等待。


    忽然,一聲孩子的啼哭響起。


    大家再看的時候,黃月娟已經抱著孩子出來了,是個男孩子。她笑道:“哈哈,怪不得生你這麽困難,原來頭這麽大。”


    母子平安,大家都舒了一口氣。


    事後,許蘭對黃月娟說道:“妹子,這迴多謝你了。我和老陳商量了,想讓你當這孩子的幹媽,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黃月娟對這名她自己接生的孩子有著獨特的情感,聽到這話,喜道:“行啊。”


    但她心裏已經深深知道,他們的家庭會越來越和睦,越來越密不透風,從此自己和陳老師在一起的機會,已經徹底沒有了。


    許蘭說道:“你給這孩子起個名字吧。”


    黃月娟微笑道:“我沒有文化,讓陳老師取吧。”


    陳啟明笑道:“你就別謙虛了,你在我這也學了不少文化,你就取一個吧。最好是符合典故,又能和陳青的名字產生一些關聯的。”


    黃月娟沉默片刻,說道:“叫陳磊吧,光明磊落的磊。”


    陳啟明說道:“光明磊落,好寓意。不過這個似乎不符合典故,也和青青的名字不能產生什麽關聯。”


    許蘭連忙說道:“這就不錯了。”


    薑俊這時忽然說道:“這名字符合典故,也能和陳青產生關聯啊。”


    陳啟明奇道:“是嗎?”


    薑俊笑道:“《古詩十九首》有一首是:‘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陳叔,你這可忘了喲。”


    陳啟明歎道:“我記得年輕的時候還挺喜歡這首詩呢,現在居然忘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黃月娟在一旁看著陳老師,心中泛起苦澀,心想:這是你當初教我的第一首詩,你忘了,我可一直都沒忘。


    陳啟明看向黃月娟,笑道:“小黃,這名字起的很好,這孩子就叫陳磊了。”


    黃月娟沒多說什麽,隻是給他一個苦澀的笑容。


    陳青躍躍欲試地說道:“我可以起小名嘛?”


    許蘭溫柔地看著女兒,說道:“你要給弟弟取什麽小名。”


    陳青說道:“叫小石頭唄,多可愛呀。”


    “好呀,就叫小石頭。”


    “……”


    “小薑,這迴也多虧你了。”


    “沒什麽。”


    “……”


    “月娟妹子,你不在這多待會了嗎?”


    “不了。”


    “……”


    關導演雖然和村民們沒什麽關係,但遇上這種喜事,也不由得不高興。當即決定,如果陳家願意的話,可以讓小石頭扮演繈褓中的徐有慶(徐福貴之子),拍幾個鏡頭就好。


    陳啟明、許蘭和陳青一商議,覺得這事也沒什麽危險,等小石頭長大之後,這對他來說沒準還是一件難忘的迴憶呢,於是就同意了。


    就這樣,小石頭在剛出生的第一天,就參與了一個電影作品。


    當以後陳磊成為名動天下的神醫的時候,他還經常拿這事開玩笑,說他原本是電影明星出道的。


    於是,這部電影仍舊開始拍攝了下去,隻不過區別就是,陳啟明在拍攝的過程中越來越三心二意了,因為他總惦記著拍完了去看小石頭。


    而黃月娟從此在拍攝中看陳啟明的眼神,從原來的包含柔情,變成含著些淒苦。但此時電影已經拍到中後期了,這種包含著淒苦的眼神,更能體現出人物的苦難。黃月娟也可以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反而提升了她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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