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鏡心裏總懸著自己提拔的事,便想多找些機會在皮市長麵前行走。他明知道事情不會這麽快,但急切的心情總有些按捺不住。可最近皮市長總是在下麵調查研究,沒有呆在機關。朱懷鏡隻能每天在電視新聞裏看見皮市長。平時皮市長下去,都是事先安排好了日程。哪天到哪天,路線怎麽走,視察哪幾個點,在哪裏匯報,在哪裏住宿,一應事宜都得安排妥帖。每到一地,都得拍板定些項目,給些錢物。這都是慣例了。可這次皮市長說,得下去務務虛,好研究一些問題。於是他隻帶了一位副秘書長和秘書方明遠,另外就是警衛吳參謀和司機老劉,真的是輕車簡從。當然電視台還是要去人的,去的自然又是陳雁。日程也就沒有細細研究,下去看情況辦。朱懷鏡同方明遠打過幾次電話,都是隨便扯淡,他其實是想知道皮市長哪天迴來。可電話打多了也不好,因為方明遠多半是緊跟在皮市長身邊,不方便接這些無關緊要的電話。


    有天晚上,朱懷鏡從辦公樓下走過,見皮市長辦公室的燈亮著。心想,皮市長是不是迴來了?上樓一看,卻發現是服務小姐在打掃衛生。


    今天朱懷鏡忙了一天,感覺有些累,哪兒也不想去,在家吃過晚飯,看了電視新聞聯播,稍稍坐了會兒就早早上床睡了。香妹收拾了家務,也上床睡了。沒想到兩人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發生了口角。朱懷鏡覺得沒意思,穿衣下床。一個人在沙發裏坐了會兒,越想越覺得沒意思,便出門下樓了。他覺得奇怪,香妹現在越來越不在乎他晚上出去了。


    暮春的夜晚寒意仍濃,朱懷鏡在樓下轉了一會兒,便想去玉琴那裏。走過辦公樓,發現皮市長辦公室的燈又是亮著的。怎麽這麽晚了服務小姐還在打掃衛生?不可能,隻怕是皮市長真的迴來了。看看時間,已是十一點多了。皮市長也太辛苦了,這麽晚了還在辦公。朱懷鏡想上樓去看看皮市長,卻又怕打攪了領導。猶豫一會兒,他還是壯著膽子上樓去了。門虛掩著,一敲門,沒有迴應。朱懷鏡就想往迴走,又很不心甘。推門進去,外麵這間是方明遠的辦公室,不見任何動靜。又見裏間門也是虛掩著的。這下朱懷鏡真有些忐忑了,不敢去推那扇門。可這情形是不容遲疑的,要麽趁皮市長沒看見輕手輕腳走了,要麽推門進去,多考慮一秒鍾就會多一些尷尬。朱懷鏡一咬牙,臉上一熱,推開了虛掩的門。


    寬大的辦公桌前,皮圈椅光溜溜地空在那裏。燈光毫無意義地照耀著。朱懷鏡頓時有種做賊的感覺,滿心恐懼,拔腳就想逃離。就在他轉身之際,眼睛的餘光瞥見辦公桌下像是有隻皮鞋的影子。再定眼一看,卻發現是隻腳。朱懷鏡心髒跳到喉嚨口了,跑過去一看,原來是皮市長倒在辦公桌下。


    “皮市長,皮市長,您怎麽了?”朱懷鏡蹲下去問。


    皮市長沒有答應,紋絲不動蜷在地毯上。朱懷鏡想到了最可怕的事,忙伸手摸摸皮市長的額頭,有些發涼。一定是什麽病急性發作了。趕快打電話給值班室!可他剛提起電話,又放下了。他低頭聞聞皮市長的嘴,看是不是有酒味。心想如果皮市長隻是因為喝醉了酒,他打電話給值班室,弄得天搖地動,那就不好了。可是沒聞見一絲酒味。事不宜遲,朱懷鏡抓起了電話。又怕打值班室電話誤了時間,便想直接打機關醫院電話。可機關醫院的醫生水平太臭,他便撥了114,問了市急救中心電話號碼。


    “喂,急救中心嗎?我是市**辦公廳。這裏有位領導突然發病暈倒了,不省人事,請你們馬上派人來。**大門口有人等候你們。”朱懷鏡打電話時顯得相當冷靜。


    急救中心簡單問了一下病人的情況,說馬上就到。


    打完急救中心電話,他略一遲疑,又打了機關醫院電話,怕萬一急救中心那邊出了差錯就麻煩了。


    然後才打電話給值班室,再給柳秘書長打了電話。柳秘書長聲音黏黏的,像是已經睡過一覺了,可他聽朱懷鏡把事情一說,啊了一聲,立即就清醒了,“懷鏡,我馬上就到,你趕快通知機關醫院。”


    “我怕誤事,先通知了市急救中心和機關醫院,再來報告您的。”朱懷鏡說。


    “好好,這就好。我馬上到。”柳秘書長語氣比朱懷鏡慌張多了。


    柳秘書長到的時候,機關醫院的醫生還沒有現身。柳秘書長剛要發火,朱懷鏡過來小聲說:“我們不懂得急救常識,不敢翻動皮市長,就讓他躺在那裏。急救中心的醫生馬上就會到的,我說好了到大門口去等候,省得他們半天找不到地方。”聽朱懷鏡這麽一說,柳秘書長也不好發火了,怕驚著了病人。朱懷鏡飛快地跑下樓去。快到大門口,就聽到急救車嗚嗚叫著開來了。朱懷鏡感到一下子輕鬆了。站崗的武警沒有見過這場合,仍是照章行事,伸手攔車說要檢查證件。朱懷鏡跑上去大喊一聲:“讓開讓開,你不認字?”


    武警戰士偏頭看了看車子,忙放下了手。朱懷鏡示意汽車往裏開。汽車沒有停下來,門卻打開了。朱懷鏡一邊引路,一邊說:“你們真快,謝謝你們了。是皮市長,一個人在辦公室辦公,突然暈倒了。請你們一定要冷靜沉著。”


    “請放心,我們會盡力的。”其中一位男醫生說話了,其他幾位木然地望著他。


    車到辦公樓前停下,醫務人員飛快地打開後門,扛著擔架、氧氣瓶及一應急救隨朱懷鏡上樓。樓上已等著好些人了。柳秘書長想同醫務人員打招唿,卻見他們個個神色嚴肅,就隻好作罷了。


    “這位領導,請你在門口把關,不準任何人進來。”剛才在車上說話的那位醫生把朱懷鏡當成這裏管事的頭兒了。看樣子這位醫生是負責人。


    朱懷鏡不好意思了,忙說:“我們柳秘書長在這裏負總責。我替你們守門吧。”


    那位醫生說話間就已經戴好了口罩,隻露著兩隻眼珠子,朝柳秘書長點了點頭,進去了。柳秘書長揮揮手,讓大家都下樓去待命,隻他和朱懷鏡在這裏守著。


    這時,機關醫院的幾位醫生來了。柳秘書長臉色陡然間鐵青起來,望都不望他們。這場麵很讓人難堪,朱懷鏡有些忍不過,就對他們說:“急救中心的醫生正在搶救。你們就在外麵等等吧,看他們需不需要幫忙。”


    “要他們幫什麽忙?平時爭起職稱來,都說自己應上正高、副高,關鍵時候派不上用場!”柳秘書長依然不望他們。


    朱懷鏡便打圓場,對幾位醫生說:“你們下樓去待命吧。”


    幾位醫生像是獲得了解放,卻又不敢趕快離開,縮頭縮腦一會兒,才躡手躡腳下樓去了。


    “這些人,沒有一個有真才實學的!”柳秘書長情緒仍是激動。


    朱懷鏡說:“對機關醫院,大家的看法很不好。有人說,這些醫生都是些點菜醫生。”


    柳秘書長聽不明白,問:“什麽點菜醫生?”


    朱懷鏡笑道:“不會看病,病人倒知道自己患的什麽病,要用什麽藥,點著藥名叫他們開處方。所以叫他們點菜醫生。”


    柳秘書長覺得幽默,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歎道:“這些醫生,很多都是憑著各種關係進來的,素質本來就不高。加上長期在**院子裏呆著,業務水平沒上去,衙門習氣倒學了不少。堂堂市長病倒了,他們居然也是這個態度,普通百姓那還消說?”


    朱懷鏡沒想到柳秘書長會把這事說得這麽透,可他隻能聽著,不便多作評價。畢竟機關醫院也是柳秘書長自己所管工作的一部分。


    “要不要告訴王姨?”朱懷鏡問。


    柳秘書長說:“還是等等吧。等情況穩定了再說,免得雲儀同誌擔心。”


    兩人靜下來不說話的時候,氣氛就特別緊張。醫生們已進去個把小時了,仍不見任何消息。朱懷鏡不想往壞處想,可偏偏總往壞處想。他發現柳秘書長的雙眉總是擠在一塊兒,便猜到他也肯定在往壞處想。兩人隻是心照不宣罷了。


    大約兩個多小時以後,門才開了,那位負責的醫生出來了。柳秘書長和朱懷鏡忙站了起來,望著這位醫生,卻不敢問話。醫生說:“是大麵積心肌梗塞。病情穩定了,但還沒有完全脫險,得馬上送急救中心去。”


    “好!一切聽你們醫生的。需要我們做些什麽?”柳秘書長說。


    醫生說:“你們隨兩個人去吧。唉,皮市長到底還算命大。要是遲通知我們十幾二十分鍾,後果不堪設想。”


    柳秘書長便望了眼朱懷鏡,點點頭,然後說:“好吧,就我們倆隨去吧。”


    醫務人員小心地抬著皮市長,下樓上了急救車。坐在車上,柳秘書長意味深長地握了一下朱懷鏡的手。


    醫生隻按他們的職業要求處理這一切,可現在情況穩定了,柳秘書長的**意識便又上來了。他問醫生要了急救中心主任的電話,撥通了,“喂,向主任嗎?我是市**秘書長柳子風。皮市長突發大麵積心肌梗塞,經過你們中心現場搶救,情況基本穩定了。現在正在送往你們中心途中。請你親自安排一下病房,做好一切準備。”


    柳秘書長關了手機,坐在那裏就感覺不是味道了。因為車上所有醫生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他們大概看不慣這種**行為。朱懷鏡看出這層意思,卻也隻好陪著柳秘書長難堪。病人需要安靜,不然他會說些笑話打破這僵硬的場麵。


    一會兒就到了急救中心,好幾位醫生已等在大廳門口了。一位矮胖的醫生迎上來同柳秘書長握手,朱懷鏡便猜這人隻怕就是急救中心的向主任了。果然是向主任,同柳秘書長是老熟人。


    皮市長被送進高幹病室的急救室。柳秘書長和朱懷鏡隻能坐在走廊裏等候。向主任覺得難為情,便在進急救室的時候朝柳秘書長笑了笑。柳秘書長表示理解,揚揚手示意他進去親自督陣。


    柳秘書長被弄得有些暈頭轉向了,拍拍腦袋,便掛了常務副市長成仁的電話:“喂,成市長您好。我老柳。對不起,這麽晚了打攪您。是這樣的,皮市長在辦公室辦公時,突發大麵積心肌梗塞,情況很危急……”


    成副市長聽完柳秘書長的報告,說馬上趕到醫院,並讓柳秘書長打電話叫車。


    柳秘書長在打電話叫司機的時候,一邊對朱懷鏡說:“你打電話給方明遠,把情況同他說說,要他馬上去皮市長家接雲儀同誌來醫院。今天這事,方明遠是有責任的。”


    朱懷鏡知道柳秘書長是怪方明遠晚上沒有陪著皮市長加班。


    沒多久,成副市長同王姨幾乎是同時到了。皮傑也來了,攙扶著他媽媽。王姨眼皮發紅,想必在車上哭過了。成副市長和柳秘書長安慰了王姨,再讓方明遠去找醫生安排個房間,先讓王姨休息。王姨卻堅持要進去看看老皮。成副市長就勸道:“雲儀同誌,你要冷靜,克製一下。現在醫生正在全力搶救,我們不能進去。你先休息,等可以進去了,馬上通知你。”這時方明遠已安排好房間了,迴來帶著王姨去休息。方明遠因為沒有陪皮市長加班而感到很不自在,好像皮市長落到這步田地都是他害的。


    安頓好了王姨,成副市長說:“子風,我倆研究一下。我看要成立個治療領導小組。我任組長,你和衛生局馬局長任副組長,再就是市人民醫院、醫大附屬醫院、市急救中心等單位的負責同誌為成員。領導小組下麵設立專家小組,由衛生局長提名,把市裏有關方麵的醫學權威全拉上來。”


    柳秘書長說:“事不宜遲,我馬上通知領導小組和專家小組的人員到位。現在是淩晨三點半,就定在四點半開會怎麽樣?”


    成副市長說行。柳秘書長便讓朱懷鏡打電話給衛生局長,讓衛生局長再通知有關專家。朱懷鏡手頭沒有衛生局長家的電話,方明遠沒聲沒響地掏出了電話號碼本子,告訴朱懷鏡。朱懷鏡知道方明遠心裏難堪,因為柳秘書長不太理睬他。


    “喂,請問是馬局長家嗎?”朱懷鏡問。


    接電話的是個女的,很不高興,看樣子是馬局長夫人,“發什麽神經?現在是什麽時候?”


    “對不起,對不起,是成市長有緊急事情要找馬局長。”朱懷鏡隻好搬出成市長了。


    馬局長這才接了電話。朱懷鏡便把成副市長的指示一五一十地說了。馬局長很吃驚的樣子,然後很是客氣,說馬上帶領有關人員準時趕到。


    打完電話,朱懷鏡去上廁所,方明遠也同了去。朱懷鏡知道他是想試探一下柳秘書長說了什麽。方明遠當領導秘書多年,最善察言觀色,早從柳秘書長臉上看出些什麽東西來了。朱懷鏡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必要把柳秘書長說的話告訴他。話傳來傳去會傳出麻煩的。方明遠自然也不便問他。兩人就並排站在小便池邊,稀裏嘩啦一陣,提了褲子,相對而笑。


    可總得說些話,朱懷鏡就說:“真的好險。我本來是失眠,起來到院子裏走走。見皮市長辦公室的燈亮著,就想上去同你扯談。一去,不見你,再推開裏間門,就見皮市長倒在地上,再遲十分鍾,隻怕就壞事了。”


    方明遠很後悔的樣子,說:“這次皮市長在下麵很辛苦。今天,對對,昨天下午才迴來。我問他還有沒有事,他說讓我休息。所以我晚上就沒有來了。平時他晚上加班,我要麽在辦公室裏坐著,要麽在值班室看電視。”


    “這也怪不了你啊!”朱懷鏡說。


    兩人說著就到了急救室門口了,便不說了。柳秘書長在不停地看手表,樣子很焦急。成副市長在走廊裏踱來踱去,像位將軍在指揮一場殘酷的戰鬥。


    這時,向主任出來了,摘下口罩,剛準備向柳秘書長匯報,馬上又看見了成副市長,眼珠子就在兩位領導之間遞了幾個來迴,誰都怕得罪似的,說:“向成市長和柳秘書長報告,皮市長不會有大問題了。家屬可以進去看一下,其他同誌就不要進去了。裏麵還不能離開醫生。”


    成副市長點點頭,過來握住向主任的手,說:“感謝你,感謝你們全體同誌。這樣,老向,我剛才同子風同誌商量,成立個領導小組,你參加一個。領導小組下麵設專家小組,專家由衛生局馬局長定。他們馬上就到,我們先開個緊急會。”


    向主任連連點頭,“這樣好。皮市長是累的啊!我馬上叫人安排會議室。”


    成副市長同向主任說話時,柳秘書長瞟一眼方明遠,再對朱懷鏡:“懷鏡,你去請雲儀同誌吧。”


    方明遠呆在這裏沒意思,也隨朱懷鏡一道去王姨房間。王姨哪裏是在休息,坐在那裏一個勁兒抹眼淚。皮傑輕輕捶著媽媽的背,讓她放心,說沒事的。“王姨,皮市長完全脫險了。醫生說您可以進去看一下。”朱懷鏡過去拉著王姨的手說。王姨聽了,揩幹眼淚,說著謝謝謝謝,便起身出門。


    這時,衛生局馬局長和幾位院長、專家到了。“辛苦你們了,三更半夜的把你們叫來。”成副市長過去同他們一一握手。馬局長搖著頭說:“你們領導同誌辛苦啊!皮市長這都是累的!”幾位院長也都說是啊是啊,都是累的,市裏領導太辛苦了。院長們同馬局長一樣,畢竟頭上頂著官帽子,就得感歎市領導辛苦了。幾位專家都是老先生,眼睛和臉龐都皺巴巴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們不是揉眼睛,就是打哈欠,沒有誰說什麽領導辛苦之類的話,有些沒精打采。朱懷鏡起先隻是覺得幾位專家的臉色耐人尋味,馬上又看出他們似乎並不樂意參加這專家小組。正是從幾位專家的臉上,朱懷鏡忽然感覺到了某種滑稽,心想**遇事就成立領導小組,真有意思。


    領導小組和專家小組開聯席會去了,朱懷鏡和方明遠仍留在急救室門口值班。方明遠終於忍不住了,問道:“懷鏡,柳秘書長好像很不高興?”


    朱懷鏡說:“沒有吧?我也覺得他今天臉色不好看,大概是心裏急。這麽大的事!”


    “唉!”方明遠無限感慨的樣子,“市長也不是人當的啊!一年到頭,沒有一天閑著的。加上皮市長事事認真,弦繃得太緊了。他都快六十歲的人了,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好的精力,我跟在他屁股後麵跑都覺得有些吃不消。”


    朱懷鏡說:“是啊,皮市長這個人太敬業了,我們這些人有時想想他,都有些慚愧。我也想,這麽大年紀了,精力為什麽還這麽好?”


    今晚方明遠很不好受,總覺得自己就像罪魁禍首。當然他自己沒有說出這層意思來。他總是說皮市長的千般好萬般好,似乎這樣便可以贖罪似的。朱懷鏡從來沒有見過方明遠這個樣子,他笑是笑著,卻可憐見的。心想你方老兄這會兒說得再多,柳子風也聽不見。朱懷鏡內心又好笑,又同情,便有意附和著方明遠,你一句我一句,把皮市長說成焦裕祿了。


    領導小組和專家小組的聯席會散了,幾位專家一道去病室看了一迴出來,在樓道裏碰會兒頭,便散了。成副市長和柳秘書長也準備走。柳秘書長交代朱懷鏡和方明遠再堅持一會兒,馬上會派人接班的。朱懷鏡很想知道開會研究的情況,可柳秘書長不可能同他細談,細談了便有上級向下級匯報工作的意思了。他便隻好小聲地問柳秘書長:“沒事吧?”


    柳秘書長說:“沒事。”


    成副市長和柳秘書長走了,朱懷鏡和方明遠又坐在急救室門口的走廊裏漫談皮市長的事跡。沒有醫生許可,他們不好擅自進去。兩人談著談著,朱懷鏡忽發奇想:原來英雄模範人物也是很容易總結出來的。


    直到清早八點半鍾,兩位接班的人才慌慌張張地趕來,向朱方二人問長問短,很吃驚的樣子。他們是今天去辦公室上班,才聽說皮市長住了醫院。但他們的慌張多半是裝出來的。市長生命危在旦夕,誰敢表現得漫不經心呢?


    朱懷鏡累得不行了,迴家什麽也沒吃,便倒在床上。剛迷迷糊糊要入睡,忽然想到什麽,一下驚醒過來了。“我這次是救了皮市長的命啊!”朱懷鏡一個通宵都在擔驚受怕,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可他這會兒卻有些興奮了,像在一場鏖戰中立了頭功,就等著通令三軍予以嘉獎了。他幾乎是被極度的興奮弄得精疲力竭才唿唿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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