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無話。朱懷鏡一臉戚容,好一會兒,才歎息道:“難道袁小奇真的是個奇人?前幾天他說皮市長最近會有大喜事,而且是喜從天降。現在向市長突然不幸了,說不定就是皮市長接任。向市長從天上掉下來了,在他來說是彌天大禍,在皮市長來說就是喜從天降了。隻是這話不好說破。”他想方明遠顯然也意識到這對皮市長是喜事了,才打電話來,特別交代不讓袁小奇亂說。


    玉琴問:“你同袁小奇又見過一迴麵?”


    朱懷鏡說:“對。”


    玉琴說:“一定又是宋達清牽線的吧。你們男人結交上的事,我本不該說,但對宋達清我太了解了。他現在很巴結你,一定是有目的。那次他同你夫人來了斷你表弟的事,你夫人倒不說什麽,全是他一個人在那裏說話,那個巴結勁兒,我就是看不過眼。他是個小人,無賴。你有可利用之處,他就拚命巴結你,也不怕在你麵前低三下四。但你要是得罪了他,他又天不怕地不怕,想方設法會弄你。我們前任老總性子直,不買他的賬,結果他處處找碴兒,硬是讓那位老總幹不下去了。雷老總就會處理關係些,他隻要來龍興,雷老總就同他像老朋友似的。其實雷老總吃得他下去!”


    朱懷鏡說:“我早就看出他是怎麽樣的人了。但他別想在我身上玩手段。我聽你的話,會防著他的。”


    剛說著向市長遇難的事,朱懷鏡就不便告訴玉琴他馬上要當財貿處處長的喜事。兩人不再說話,依偎著睡下了。


    次日上班,向市長遇難的噩耗已傳開了。同時遭遇不幸的還有穀秘書長、財政局長、工商銀行行長、向市長的秘書小龔以及其他隨行人員,共十一人。遇難者的屍骨尚在廣西的某個大山穀裏,市裏已連夜派出一個工作小組趕赴事故現場去了。帶隊的是市**韋副秘書長。


    事情的確太慘了,同事們見麵都把笑容收斂起來,隻是微微點頭。大家議論這事也都小著聲,輕易不敢露出笑臉。隻要見哪位領導來了,馬上就噤口不言了。朱懷鏡知道同大家湊在一起說這事不太好,會讓人覺得你在獵奇。他便坐在自己辦公室,心不在焉地翻著文件。這時柳秘書長夾著包,低頭匆匆走過他的門口,定了一腳,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來了。朱懷鏡忙站起來,請柳秘書長坐。柳秘書長擺擺手,說:“不坐了,還要去開個緊急會。”柳秘書長隻站著,不說話,眼睛紅紅的,一臉倦容。想象得出,昨晚柳秘書長一定忙著做遇難者家屬的工作,通宵未眠。他站了片刻,就轉身要走了,說:“抽時候再專門同你扯吧。”


    朱懷鏡追在後麵,小心道:“秘書長,我朋友給您作的畫弄好了,他說今晚送來,您有空嗎?見他一麵?”柳秘書長要的秦宮春,烏縣駐荊辦小熊也送來了,朱懷鏡在這種氣氛下就不便說了。


    柳秘書長頭也不迴,說:“你晚上再打我手機吧。”


    朱懷鏡便站著不動了,望著柳秘書長低頭匆匆上樓。因為穀秘書長的遇難,隻怕就是由這位柳秘書長接任那個位置。朱懷鏡猜想柳秘書長想同他說的,就是方明遠昨晚向他通報過的事,讓他任財貿處處長。照說柳秘書長應麵帶微笑同他說這事的,可在這非常時刻,兩個人都得灰著臉。朱懷鏡迴到辦公室,給方明遠掛了電話。方明遠也正在辦公室,問他是不是找過袁小奇了。他說找過了。其實他根本沒有去找,一來昨天晚上太晚了,再說他怕弄巧成拙。因為找袁小奇隻能通過宋達清,而袁小奇說皮市長最近會喜從天降,這話宋達清根本就不知道。這會兒神神秘秘去找袁小奇,說不定就讓宋達清知道那句話了。多一人知道那句話,都是不太好的。宋達清這個人,朱懷鏡不怎麽敢相信。


    方明遠說皮市長正在開個緊急會,研究死難者善後事宜的處理,有關的部門領導都來了。朱懷鏡想可能就是柳秘書長說的那個會。方明遠語氣也不像昨天晚上那麽輕鬆,朱懷鏡就不好說上他那裏去坐,就道了再見。放下電話,他猛然想起《禮記》上麵好像有句“鄰有喪,舂不相”的話。可自己昨晚一邊聽著噩耗,一邊還在放浪形骸。他又琢磨這些同事,似乎人人臉上都有悲容,但這悲容是不是做出來的很難說。人到底怎麽了?上古的先民,鄰居有喪事,你這邊連舂米都得輕點兒聲。可現在真的很少有人能為別人的死而動容了。


    中午下班,朱懷鏡一出辦公室就碰上皮市長,後麵隨著方明遠。因為倉促,朱懷鏡一時慌了神,不知怎麽應對。皮市長卻伸手同他握了一下,輕聲說道:“小朱不錯!”皮市長步子並沒有停下來,臉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隻這麽輕聲一句,就放了他的手,繼續往前走。方明遠就朝他神秘地望了一眼,似乎暗示著什麽。整個過程隻有短短兩三秒鍾,朱懷鏡卻立即明白皮市長的意思了。朱懷鏡心裏很感激,他知道皮市長的賞識意味著什麽。


    迴到家裏,香妹臉色不怎麽好。他知道她是怪他昨天晚上沒有迴來。他也不解釋什麽,說了幾句閑話就坐下來吃中飯。吃到半路,他告訴香妹,他將當財貿處處長。不料香妹隻望了他一眼,就說:“我還是原先說過的那句話,你不當官還好些。你現在隻是個副處長,我就成天見不到你了。你要是當了處長,我不要天天去電視台登尋人啟事?”


    朱懷鏡就沒好氣了,說:“好好!我從今天起就天天守著你!天天守著老婆的男人才有出息呢!”


    朱懷鏡這麽說,香妹爭都懶得同他爭了,隻埋頭吃飯。她今天好像特別生氣。朱懷鏡也不再說什麽,匆匆吃完放了碗,蜷到床上午睡去了。剛睡下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意思,可睡了一會兒就越來越清醒了。便想起現在要提拔幹部了,大家都來討人情,真是有意思。他知道劉仲夏一向對他不怎麽樣的,看到他現在得到皮市長和柳秘書長的賞識,他攔也攔不住了,就放肆做順水人情,向他透露人事處考察的事,一再暗示自己為他說了好話。方明遠隻是得了信息,他不可能在用人的事上在皮市長麵前說話,卻也向他通風報信,討個人情。最有理由找他談話的是柳秘書長,卻偏碰上出了這麽大的事,讓他抽不出身來。但柳秘書長卻在萬忙當中也要匆匆向他暗示一下,好像怕人家搶先做了人情。朱懷鏡這個級別的幹部根本就夠不上皮市長管,但皮市長也得向他含蓄一下。皮市長盡管隻說了句“小朱不錯”,僅僅四個字,語氣也輕,可分量就不可小視了。朱懷鏡心裏當然明白,到底是誰在他提拔的事上作用最大,但他必須對所有向他討人情的人都表示謝意。多讓一個人高興,你就多了一份支持,對你總有好處的。


    一會兒有人送來了報紙和信件。朱懷鏡見自己有封信,信封是荊都民聲報社,就猜到是曾俚寄來的。他拆開一看,果然是曾俚寄來的報紙。打開一瀏覽,見上麵有曾俚的大作,是一篇新聞調查。他一看這題目,心裏就想事情不怎麽好了。這題目是:“皇桃黃了,誰家賺了”,下麵的副標題是:“烏縣五萬農戶兩千萬血汗錢付流水,三年來盼致富終成夢”。朱懷鏡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他還在烏縣工作時,張天奇當縣長,主張發展特色水果,引進外省優質皇桃。縣裏製定了皇桃發展規劃,準備建成皇桃基地十萬畝。這個規劃太大了些,但幹了三年,還是建成了五萬畝的皇桃基地。那些按照縣裏統一號召,栽了皇桃的農戶,天天精心侍候著果園,一年到頭做著發財夢。縣裏頭兒說得可好啦,皇桃價格是一般普通桃的五六倍,比柑橘價格還高出一倍。縣裏罐頭廠還準備搞皇桃係列加工,保證收購全部鮮皇桃。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果園該掛果了,才發現成片的桃園裏,桃種五花八門,就是沒有一棵皇桃。原來讓人在桃種上做了手腳。農民被惹怒了,縣**大門口常有上百的農民在那裏請願。有一段,縣**的幾個頭兒三天兩頭被上訪的農民纏得出不了門。可事情就這麽拖下來了,一直沒有個了結。


    曾俚的文章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後發起議論來:


    烏縣有關領導向農民解釋說,縣裏采購桃種的人員被外省人騙了,縣裏正在同外省有關單位打官司。可是事情過去兩年多了,官司沒有任何結果。農民不上訪,就沒有人會再提起這件事。這就不能不讓人納悶了。據記者了解,那位負責桃種采購的人是烏縣有名的水果專家,高級農藝師,並不是個容易上當受騙的人。


    農民們賠了投資,賠了心血,賠了那片土地上應有的收成,也賠了他們發財致富的希望。農民們賠了,可絕對有人賺了,而且肯定賺得不小。


    朱懷鏡知道,曾俚說的那位水果專家,就是烏縣農業局局長劉玉龍。劉玉龍是張天奇中學同學,兩人關係很好。張天奇一直有意讓劉玉龍出任分管農業的副縣長,他向地委推薦過很多次。但因為皇桃假種案,事情太大了,劉玉龍也就上不去。劉玉龍不上,但也不下,仍坐著農業局長的位置。皇桃一案在縣裏鬧得沸沸揚揚,但隻是悶在裏麵鬧,對外卻叫人瞞得天緊。地委也隻是幾個領導知道這事,市裏根本沒人聽說過。現在這類事情光是領導知道問題就不大,隻要輿論上還過得去就行了。縣裏早就有人議論說,劉玉龍從采購皇桃樹種中一定賺了不少,還說張天奇這麽庇護他,不隻是因為講同學情麵。這麽大的事情,讓張天奇一巴掌捂住,這太說明問題了。


    曾俚這文章分明在暗示著什麽。朱懷鏡心想,這文章說不定會給張天奇惹麻煩的。曾俚就是這麽個人,隻認公理不講人情。現在一般在外地工作的人,總想讓自己臉麵上光彩些,同家鄉父母官搞得近乎些,大家凡事好有個照應。可曾俚好像不懂得這些。朱懷鏡心裏佩服曾俚的正直,卻又認為他不太識時務。現在你隻顧說真話,不怕得罪人,到頭來不但沒有誰說你是個好人,反而隻會讓你自己的形象滑稽起來。他想有機會還是說說曾俚,別老把自己逼到尷尬的境遇裏去。


    烏縣駐荊辦主任小熊敲門進來了,他忙招唿小熊坐。小熊並不馬上坐下,掏出煙來請朱懷鏡抽煙。朱懷鏡客氣一下,接了一支。小熊便俯身替他點上。


    “小熊有什麽事嗎?”朱懷鏡吸了幾口煙,關切地問道。


    小熊從包裏掏出一張報紙,說:“這麽個事,向您匯報一下。荊都民聲報有位記者,叫曾俚,寫了篇文章,報道了我們縣裏皇桃的事。這事發生好幾年了,還在處理之中,卻叫他捅了出來。您知道的,這對我們縣形象有影響。二十分鍾之前,縣裏打電話來專門說這事。縣領導的意思,要我去他們報社把這事擺平。他們報社我一個人也不認識,不好接觸。我想您說不定在那裏有熟人的,就來麻煩您。張書記也是這意思,叫我向您匯報一下。”


    朱懷鏡早猜到張天奇對這篇文章一定很敏感的,卻沒有想到他反應這麽快。更沒想到這麽巧,他才看過報紙,小熊就找上門來了。《荊都民聲報》隻是市政協機關報,影響不是很大,下麵縣裏領導一般不怎麽看。一定是縣政協有人見到了,報告給了張天奇。朱懷鏡剛才同小熊客氣時,不經意間就另外拿張報紙把桌上那張《荊都民聲報》蓋住了。這會兒他接過小熊遞過的報紙,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說:“那裏朋友我倒有幾位。好吧,我試試吧。”他沒有說曾俚是他的同學。


    小熊便奉承道:“我就知道,朱處長您就是門路寬,在荊都什麽地方都有熟人,走得開。”


    朱懷鏡謙虛說:“哪裏啊,我隻是廣結善緣而已。”


    小熊又說:“張書記的意思,很感謝《荊都民聲報》對烏縣工作的關注和支持,同時要說明,烏縣縣委、縣**對皇桃假種案是很重視的,隻是現在經濟糾紛處理起來很麻煩,有個過程,請報社的同誌理解。我想,《荊都民聲報》發行範圍不大,外麵沒有多少人看得到。發了就算了。張書記沒有明說其他什麽意思,但我理解,他隻想請這位記者朋友,一來不要再向別的報刊投稿了,二來不要再在這事上做文章了。是不是請朱處長您約一下他們,我請客,大家聚一下,把事情說說。”


    朱懷鏡想想,說:“沒有必要。我同人家是很隨便的朋友,專門請他們出來談這事,不太方便。我的意思,你就不用參加了,我就這幾天抽時間約他們出來玩玩,隻當是順便說說那事。這樣順當些,小熊看你的意見呢?”


    小熊很是感激,忙說:“那當然好。這樣吧,您還是請他們吃頓便飯吧。不好意思,我給您三千塊錢,由您做主怎麽樣?”小熊說著就拉開了手中的皮包。


    朱懷鏡忙擺手,不讓小熊拿錢出來。他說:“小熊你這就用不著了。我們朋友間,沒事也要聚聚的,還用得著你破費?反正我好久沒有同那幫朋友聚了,正想湊在一起說說話呢。算了吧,我自己解決吧。”


    小熊走過去把門虛掩了,迴頭說:“這怎麽行?你們朋友平時聚是另一迴事,這次是為縣裏的事找人家,當然不能由您自己買單呀!”


    朱懷鏡見小熊硬是要給錢,隻好說:“你堅持要這樣,就給兩千吧,用不著三千塊錢。”


    小熊仍數了三千塊,遞了過來,說:“還是拿三千吧。我知道那些當記者的,嘴都吃油了,不上龍興大酒店那樣的檔次,事情擺不平的。兩千塊錢怎麽夠?就三千塊也隻是馬馬虎虎。”


    朱懷鏡便難為情的樣子,接了錢,說:“那隻好這樣了。我請了之後拿發票給你吧。”


    小熊忙揮手,說:“朱處長您這樣就見外了。發票您不用管,我自有辦法的。”


    事情說好了,兩人再不提起這事,就說閑話。朱懷鏡有意無意間問起烏縣的一些人,聽了一些人是人非。朱懷鏡發現有些人原來並不怎麽樣的,這幾年發達起來了。有些人前些年很行得開的,這幾年卻不聲不響了。朱懷鏡最感歎的是原任公安局長黃達洪,在縣裏很算個人物的,早就說他要當縣委副書記,管政法。可因為嗜賭如命,被他的對手告了。張天奇親自找他談過幾次話,他當麵答應好好的,說一定改正錯誤,再不上牌桌。可下午才談的話,晚上他又去賭博了。他還一邊賭博一邊開玩笑說:“張書記才找我談過話,我向他保證,再不上牌桌了。各位兄弟證明,我可沒有上牌桌啊,我這是坐在凳子上哩!”這人也太狂妄了,張天奇一怒之下,就撤了他的職。朱懷鏡早就看出這人有股流氓氣,說話蠻橫無理,辦事心狠手辣。縣裏領導的話,他隻聽一二把手的,其他的副職根本不放在眼裏。黃達洪的職被撤了,果然本性就出來了。他班也不上了,當起了“雞頭”,帶了一夥女的,下深圳做皮肉生意去了。真是有意思,黃達洪原本是專門抓流氓的,到頭來自己卻做流氓頭子了。朱懷鏡一向對黃達洪印象不怎麽樣,可今天知道這人倒黴了,墮落了,他心裏並沒有太多幸災樂禍的意思,隻是感歎命運無常。


    見時間不早了,小熊起身告辭。朱懷鏡留他去家裏吃了中飯再走,小熊說謝了,改天再上門拜訪吧。


    小熊走了,還有幾分鍾才到下班時間,朱懷鏡就出了辦公室隨便走走。他去劉仲夏辦公室,見幾個同事正在那裏神秘地說著什麽。他猜他們一定是在說向市長遇難的事。自己處裏人,他也就不迴避,湊了上去。果然如此,隻聽劉仲夏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同事們便感歎唏噓,搖頭晃腦,臉色凝重。這時劉仲夏抬腕看看手表,大家忙說哦哦下班了,便各自散了。


    朱懷鏡低頭迴家,腦子裏全是些宿命的感悟。人這一輩子,真是莫名其妙!


    晚上,朱懷鏡如約在辦公室等候李明溪。不知李明溪什麽時候才能來,他就不好先同柳秘書長聯係。心想隻好等李明溪來了再說。萬一到時候柳秘書長沒有空,就下次再約。隻有就柳秘書長的時間,這是沒辦法的。


    直到八點一刻,李明溪才偏著頭進來了。一見李明溪,朱懷鏡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明溪不問他笑什麽,也隻衝著他笑。朱懷鏡發現今天李明溪還算聽話,真的理了發。也許是平時看慣了他蓬頭垢麵的樣子,今天見他理著這寸斤平頭,怎麽看怎麽滑稽。最好笑的是那刮掉了胡子的嘴皮子,反而覺得厚了許多。朱懷鏡總感覺李明溪是個糊塗人,不放心他辦事的任何一個環節,仍叫他把畫再打開看看。確認是他昨天看過的那兩幅畫,才算放心。卻又不馬上打電話同柳秘書長聯係,隻是反複交代李明溪:“不要像平時那樣發神經,人家領導同你握手,你死人一樣不知道伸出手來。也不用你主動伸手,得人家領導伸手你才伸手。領導一般隻伸一隻手,你就得身子稍微往前傾些,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禮貌地搖幾下。嘴巴也不要死憋著不出聲,你得說感謝領導關照!你別笑,我這麽交代你,在別人聽起來也許有些滑稽,但你真的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不這麽交代,你就要誤事。”


    李明溪仍是哈哈笑了起來,說:“你以為我是幼兒園小朋友,還是以為我是傻瓜?不是別的,我不習慣。我不習慣那一套,你教也教不會呀!”


    朱懷鏡卻認真起來,說:“那就不行!你這樣子我的臉就沒地方放!再說你讓人家尷尬了,你的事也就黃了。”


    李明溪一臉痛苦,搖搖頭說:“真不該上你的賊船!好吧,就依你的吧。”


    朱懷鏡看看手表,已是九點多鍾了,這才打了柳秘書長的手機。柳秘書長說:“才迴家,歡迎兩位。”


    朱懷鏡打開櫃子,取了一箱秦宮春扛著。出了辦公室,朱懷鏡倒覺得胸口怦怦地跳。他看看李明溪,見這人卻若無其事的樣子。朱懷鏡深深地唿吸,平息自己的心情。可肩上扛著東西,不好怎麽調息。他便把秦宮春放了下來,同李明溪一人提著一頭抬著。這樣唿吸才順暢些。他說不出這時的心情是激動還是慌亂。他知道自己既沒有理由激動,也沒有理由慌亂,卻仍是感到心跳如鼓。


    朱懷鏡一路同李明溪閑聊起來。說說話,也就放鬆了。等到了柳秘書長門口,基本上算是心平如鏡了。他抬手敲了門,門馬上開了。


    開門的是小伍,笑吟吟地叫道朱處長好。小伍接過秦宮春,搬進了裏屋。柳秘書長正在燙腳,不好起身,揚揚手招唿二位坐。朱懷鏡見了這個場麵,心裏就笑自己剛才教李明溪如何如何同柳秘書長握手,純屬多此一舉。坐下之後,他就介紹李明溪。柳秘書長靠在沙發上,雙手含含糊糊打了個拱,笑道:“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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