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問問,如果你爸覺得為難,就算了吧,其實我也不抱太大希望。我也想過了,那人再怎麽可惡,那也有生的權利。都怪我爸不在家,要是他在家,根本不會出這樣的事情。我現在覺得我就是罪魁禍首,我爸要不是為了我的學費,根本就不會去那麽遠的地方打工,他要不去那麽遠的地方打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要不離開這個家,那人也不會這麽猖狂,也不會起歹念……”江彩雲終於情緒失控,說話都有些顛來倒去的了。


    “別這麽說,彩雲,有些事可能都是注定好了的,你不要這麽自責。”林子建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陷入困境中的女子,心裏湧起無限的柔情。江彩雲是美麗的,即使她皺著眉頭心事重重。


    江彩雲看著眼前的林子建,真想抱著他痛哭一場。可是她一直就那樣坐著,一動也不動。即使她非常想找個肩膀靠一靠,讓她主動投懷送抱那基本上沒有可能。


    江彩雲為什麽在這件事情上斤斤計較,她自己也沒有想明白。或許,她隻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賤。是的,她想讓自己看起來高貴一些,這不能不說是虛榮心在作怪。


    兩個人終於相對無言。江彩雲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間已指向兩點。她站起來說:“我該迴去了。”


    “這麽晚了你上哪兒去?我們家有客房,我睡那去,你睡這兒吧,這裏有空調,舒服點。”林子建說。


    “這哪兒行。”江彩雲有些難為情地說。


    “哪兒不行?”林子建反問道。


    江彩雲是想說,如果她明天早上從這兒走出去,即使他們倆不在同一個房間睡,那也要被人認為她江彩雲已經在林子建家過夜了。在林子建家過夜這事可大可小,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幹柴烈火,想怎麽燃就怎麽燃。


    人言可畏啊,再說了,這樣的情景也不完全是憑空想像出來的,前有古人,後有來者。


    已經淩晨兩點,江彩雲要到哪裏去呢?家裏還有一段山路,街上也沒有摩托車可以送她迴去,江彩雲猶豫了一陣,對林子建說:“我也沒法入睡,你放碟片給我看行不。”


    林子建拉開抽屜,讓江彩雲自己到裏麵找。江彩雲說:“你決定吧,我隨便,反正隻是睡不著打發時間,真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來打攪你。”


    林子建狠狠地瞪了江彩雲一眼,佯裝生氣地說:“你再說這些客氣話,我就趕你走,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了。”


    江彩雲默默地看了林子建兩眼,終於緩緩地站起身,挪動著腳步,向門外走去。


    林子建急了,一把拉住了江彩雲的手,著急地說:“彩雲,我跟你開玩笑的,你不要離開。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江彩雲就愣在那裏,不轉身,也不迴頭。


    林子建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知道,”江彩雲淡淡地說,“喜歡,喜歡是個什麽概念?”


    “就是想見到你,想和你在一起。”林子建說。


    江彩雲轉過身,看著滿臉通紅的林子建。此時,他們的距離是那樣近,能夠聽得見彼此的心跳。林子建就那樣拉著江彩雲的手,滿眼愛憐地看著水晶燈下柔弱的江彩雲。她此刻眼睛裏淚光閃閃,像一隻離群的孤雁那樣無助。林子建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江彩雲輕輕地抓住林子建的手,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一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滴在了林子建溫柔的掌心。


    林子建終於輕輕地攬她入懷。江彩雲在他的懷裏輕輕地啜泣。良久,江彩雲伏在他的肩上輕輕地說:“子建,你想要嗎?”


    聽到這話,林子建隻覺得血脈賁張,大腦一下子短路了。任何男人都禁受不了這樣的誘惑,何況他林子建已經朝思暮想了許多年。


    林子建放開懷裏的江彩雲,輕輕地捧起她的臉。大概是夜太深的緣故,江彩雲此時已經無精打采,林子建從她的眼光裏看到了困倦、無助、慌張,可就是沒有他想要的愛慕。他終於放開她,後退了幾步,有些頹喪地說:“我走了,你在這兒睡。”


    “為什麽,你討厭我嗎?”江彩雲想不到林子建會拒絕她,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自己清楚,你根本就不愛我,我不想趁人之危。”林子建像一頭受傷的小牛,靠在牆角輕輕地喘氣。


    “不是。”江彩雲低下頭,看著燈光下自己模糊的影子,小聲地否認著。也許,某人說得好,這世界上隻有影子才會跟隨自己,永遠不離不棄。


    “不是?為什麽不是?你要不是家裏有事,會半夜三更上這兒來嗎?你問問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家裏出了事,你會上這兒來嗎?甚至不是因為有事要求我,你會跟我說這樣的話嗎?江彩雲,我告訴你,很明白地告訴你,我林子建不是這樣的人,我要的不是這些。”


    江彩雲的眼淚又湧出來了,一顆一顆,像豆子一般大小。林子建拉開門,三步並作兩步下樓去了。江彩雲看見,林子建在黑暗中從那口古井裏汲水,然後一桶一桶地往自己身上潑。


    林母房間裏的燈亮了,林母推了推沉睡中的丈夫,輕輕地說:“子建這麽晚了還洗澡,不是洗過了嗎?”


    “嘿嘿,你不是說那個女孩子來了嗎,年輕人的事,咱不要管了,睡吧。”


    夫妻倆相視一笑,繼續做著美夢去了。


    天剛現出魚肚白的時候,江彩雲就悄悄地離開了林子建家。她在他的書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林子建,你就當我昨晚上沒有來過。我家的事,你也不用跟你爸說了,我自己想辦法。”


    這樣的語氣是冷淡的,林子建一看到這紙條就發了瘋似的到處喊:“彩雲,江彩雲——”他推開門,在門外走了兩三圈,然後失望地返迴來。林母這時候已經起床,看著失魂落魄地寶貝兒子說:“子建,那姑娘走了嗎?”


    “你問我,我問誰呢?你說,這大門為什麽沒有上鎖!”


    “你這孩子,不是一直都沒有上過鎖的嗎?現在這世道,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呀。”


    “媽,你就別拿我開心了,我有急事兒呢,爸呢?”


    “你爸今天要去縣城,說是朋友有個什麽剪彩活動,要他去參加。”


    “哦,我知道了。我想請他幫個忙,媽,你也來說說情。”


    “什麽事?不會是和昨晚上那個女孩子有關係吧。”


    “有點關係。哦,不,是有關係。”


    林母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說:“來,告訴媽,她是你女朋友嗎?”


    “不是啦,媽,你怎麽了?”


    “不是你女朋友,幹嘛半夜三更來找你,還一夜沒有迴去。”


    “媽,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昨晚睡的客房,她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林母微笑著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道:“你這孩子,沒有繼承你爸的傳統。”


    隻聽見林子建他爸在裏屋大聲地說話:“你們倆,背著我又說什麽壞話了,跟你們講,我林柏鬆一世英名,可容不得你們倆這樣玷汙。”


    林母聳了聳肩膀,說:“你們倆等著,我給你們燒早餐去。”迴過頭又悄悄地問兒子:“告訴媽實話,你們那個沒有啊。”


    “哪個?”


    “就是那個啊,別給人裝糊塗,你沒聽明白娘的意思嗎?”


    “媽,你可以去燒早餐了。”林子建一甩頭,氣乎乎地上樓去了。大約二十分鍾之後,林子建梳洗整齊,出現在飯廳裏。他清了清嗓子,很誠懇地說:“老爸,做了您十八年的兒子,從來沒有求過您,今天我求您一件事,您答應也要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林柏鬆笑了起來:“你這叫求嗎?分明就是下命令。”


    “好吧,求,我請求您一定要幫這個忙。”


    “你就爽快點,爸還有事去呢。”林柏鬆愛憐地看著他這個英俊非凡學富五車的兒子,心裏想,兒子是他今生最得意的作品,就是他今晚上要月亮,也得給他摘下來。


    “爸,就是昨晚來的那個女孩子,她的妹妹殺了人,現在被關在派出所,您要想辦法將她救出來。”


    “噢?”林柏鬆放下手中筷子,“就是那個啞巴嗎?”


    “是的。”


    林母將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好半天才說:“原來是這樣,子建,這個女孩子原來為這個事來找你的啊。這也太不吉利了,子建,這樣的人你要少惹為妙。”


    林子建一聽這話,就生氣了:“媽,你還有沒有同情心,那人是個流氓,無賴,這樣做正好為民除害!”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林柏鬆說,“這不是江湖,江湖就講個義氣,講為民除害,這是法製社會,要尊重法律,殺人償命,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爸,你這樣說是不想幫這個忙了吧,什麽法律,什麽殺人償命,什麽時候這樣實現過了。流氓殺人了就可以逍遙法外,殺個流氓倒還要這麽認真維護起法律的尊嚴來了。再說了,您辦法不是挺多的嗎,可以請個辯護律師,不說要將罪責洗得一幹二淨,那也可以將死罪免去,判個幾年的啊。”


    林柏鬆沉默了一會,看著情緒激動的兒子,摘下了眼鏡,認真地說:“子建,這女孩子和你什麽關係?”


    “同學,很好的同學。”林子建說。


    “你這麽說,爸是真的無能為力。”林柏鬆歎了一口氣,繼續喝著稀粥。


    “我喜歡她。”林子建想了想還是將這事告訴了爸媽,他希望他爸聽到這句話後可以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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