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什麽呢?”衛齊迴到蓮意身邊說。


    蓮意沒答言。但衛齊循著她的視線,卻也看見了侯從的背影,咧嘴齜牙地罵了一句,“小兔崽子,敢盯著我們側妃娘娘看,挖出你的狗眼。”


    蓮意依舊沒答言。她不覺得侯從一定是壞人。隻覺得四處深不可測。她對於那個不算十分親近、最近卻想起許多和她共同迴憶的姐姐徐荷味,有了一層更深的佩服。


    金北看著蓮意一言不發的樣子,把她的心事又猜了個七七八八——本來被保護得好的徐家千金,即便再聰明,也並沒有經過世事,忽然之間,要麵對的太多,誰的心裏不發怵呢?


    “走吧,殿下,再耽擱一會兒,恐怕真的趕不上午飯了。”


    馬車重新上了永固街,金北和衛齊各自護在一側。蓮意從車窗裏看到了太子爺外府所在的體微街的一頭,把簾子放下了。


    一迴頭,金北鑽進了進來,還是單腿撐著,像個半跪地姿勢,“殿下,再走過去,商戶少了,您想不想給家裏帶點東西?”


    原來他在考慮這些,“我手上沒錢,我也不想讓你們出。自己家裏人,不必了。”蓮意說。


    “嗯,臣就知道您這麽想。”說完這句,金北重新打開窗簾子,叫了一聲衛齊,“殿下說不用了。你現在報信去吧。”


    衛齊答應了一聲,策馬而去,要先於蓮意迴到徐家,打個招唿。


    金北發現蓮意沒說話,還是像早上那樣,隔開半丈,坐在了她身邊。


    “想蜜蜂的事嗎?”金北問。


    “嗯,想起太子妃也養蜜蜂。我和太子爺,都吃過她自己宮裏杏花蜜做的點心。”


    金北說了一聲“是”,又拿出循循善誘的樣子,“殿下,趁著沒人,臣再問您一句話,您對太子爺動的情,加深了嗎?”


    蓮意拿手去戳金北的腦門子,“讓我怎麽說你呢!滿腦子都是男女之情。我現在又沒說那些,說的是蜜蜂。”


    “您對太子妃殿下吃味嗎?人家給吃給喝,給您吃點心,您現在的意思,是人家不是好人,專門養了蜜蜂,一路飛著,跟到太學來咬您。”


    可能是金北這句話裏,自然說出了帶著畫麵的故事,蓮意“噗嗤”一聲笑了,“也是!其實,我第一次見太子妃的時候,覺得她又美又良善,像個觀音娘娘。就是——”她迴憶著,“就是聽她老問姐姐留下什麽,再就是,白曼珠說過的那些事之後,後來,又加上她讓我看文章,態度不明不白的,所以……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沒證據之前,不亂編排人。”


    “是,臣放心。”


    “金侍衛,最重要的是找骸骨,對吧?這是皇上的命令。”


    馬車離徐家越來越近。蓮意的心情好起來,又莫名地有些近鄉情怯。但即便如此,她也管不住腦子,各種線索飛來飛去,一刻不得閑。忽然她又轉頭盯著金北,而金北本來就一直都盯著她。


    她迎上他的眼睛,“那個,金侍衛。由於姐姐櫃子裏的藥是線索,我必須真真切切了解細節。”


    “請您發問。”


    “衛齊說的話,那是什麽意思?什麽——女人有時候不願意,男人就會很麻煩。”


    “就像您不願意,太子爺就很麻煩。當然,您可能現在願意了。”


    “那我問你,你們男人,是什麽時候都願意嗎?”


    金北依舊看著蓮意,無聲地笑了。那雙杏核眼裏一漾一漾地,都是春水,堅毅裏帶著些欲念的唇,彎成了一個弧度。


    “這說起來,可麻煩了,得寫一本書。”這是他的答案。


    他這個樣子,真嚇人,蓮意覺得自己的喉嚨底部被春風狠狠刮了一下,就像放春藥的那個櫃子剛打開的時候一個感覺。


    她真像問問看起來對一切了然於胸的他,答應過讓她對他肆意妄為的他,“我對你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什麽?”


    但不能問。


    蓮意覺得一陣惱怒,甩了甩頭,“哼,你在北境,就一天天處於那種願意的狀態,是不是?”


    金北居然違反了陳輿的命令,沒有繼續盯著蓮意,而是低下了頭。他那個穿著鎧甲的大高個子,忽然一下一下地,動了起來,並且終於發出了憋不住的“嘿嘿嘿嘿”的笑聲。


    他這樣,雖然又壞又憨傻,卻讓蓮意想起書上讀到的月泉,在黑暗裏,在遠方,汩汩地湧動著不知道什麽。


    他這樣,每笑一聲,蓮意就覺得一股令人窒息的水流,涼颼颼地鑽進耳朵,並且沿著腦袋瓜子下沉,越沉越變得熱乎乎的,先是和嗓子眼兒底部的春風匯合,接著到胸口,接著到腹部,小腹部……


    她也是瘋了,猛地爬過去,雙手掰住他的肩頭一晃,金北的腦袋抬了起來,眼睛裏對她此刻的行為與其說是驚奇不如說是歡喜,然後,她左手繞過他後頸按著,右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巴。


    “不許笑我!”


    他上下點點頭,嘴巴蹭著她的手,表示服從。


    蓮意依舊沒放開手,“你說,為什麽笑?”


    他搖搖頭。


    蓮意就那樣,幽幽地歎了口氣。


    “我何必這樣呢?下令讓你停下來就行了。我何必這樣呢?這就是,想要一個男人的感覺嗎?想,碰他……”


    “嗯?”金北被她捂住的嘴巴,其實是能出聲的。


    “這與我排斥太子爺的感覺,和承順他親我的時候的感覺,都不一樣。太可怕了。”


    正在此刻,馬車停了下來。


    金北要反抗,也容易,他抬起胳膊,先把蓮意的右手從自己嘴巴上挪開,又把蓮意的左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拿開。“殿下,到了,還有,您可是又要做側妃又要做宮中女官、在太學裏行走的人,別心裏想什麽,都說出聲來。”


    蓮意臉一紅,憑借著一股掩耳盜鈴的倔強退迴原來坐著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肅穆端莊地做好了,“金侍衛,準備下車。”


    金北先下了馬車,一眼看到了徐家迎出來的老老少少,隨著衛齊都站在街口,高聲說道:“小徐妃娘娘鳳駕省親!”


    然後,他迴身低頭,從馬車上恭恭敬敬把徐蓮意扶了下來。


    徐蓮意心裏挺不是滋味兒的,頂著個小徐妃的名頭,位份遲遲沒有定下來。竟然沒有正式冊封,就先迴娘家了——一看見父母扶著老祖母顫顫巍巍要磕頭的樣子,她什麽也不顧了,還想什麽尷尬不尷尬,一陣小跑過去,跪在祖母麵前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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