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搖曳,混合著微弱的油脂、木材燃燒時的“劈裏啪啦”的聲響,隔在金北與蓮意對望的雙眼之間,讓本來很近的距離,顯得有些遼遠。


    她看不清他眼睛裏的意思。他同樣也是。


    陳輿還未放開蓮意,隻是又悶哼了一聲:“我們進去。”


    這下,金北讀懂了蓮意的眼神了:害怕、羞澀。


    陳輿摟了蓮意往房內走。蓮意迴頭望了望金北,帶著一點求助的意思。但她也明白,這份求助多麽“可笑又無用”,隨即迴轉過頭去,半低著,由著太子爺的性子,順從地走了。


    蓮意橫下一條心,今夜要侍寢,那就乖乖順承雨露。


    這不是早晚要發生的事嗎?隻是沒想到是現在這種情況而已。


    進了屋,蓮意四下一看,又被嚇了一跳。——裏邊兒,仍是滿滿的一屋子黑甲軍人。


    在他們身後,是一牆一牆的書,倒也諷刺。


    大平朝的風俗,貴族家裏,公子們三妻四妾可以,去青樓風流也可以,但不能“亂來”,所以身邊統統沒有丫頭、侍女伺候,隻有小廝和書童。至於皇家的太子、皇子、郡王們,飲食起居就交給了太監們。蓮意沒看到太子屋裏有宮女兒,倒也罷了——太監呢?


    這次,她又迴了迴頭,越過跟在身後的金北的肩頭,從正在緩緩關閉的房門縫隙中,看到李太監一行人、包括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宮女兒,都退出了院子。


    陳輿繼續摟著蓮意前進,眾軍人紛紛閃開讓路。蓮意身不由己,進入了臥室,金燦燦的畫床靠在牆邊,床頭小案上養著一碗水仙,往右看去,窗口有個簡潔大氣的書案,隻擺著一張椅子。床對麵的牆邊,一溜兒四個碩大的衣櫃。


    沒找見香爐、香鼎,但異香撲鼻。


    蓮意的腦子轉不過來,還沒等問出什麽話兒,六個清俊少年軍人走進來,抬著三張長條桌子。也幸虧太子的臥室闊大,接著,唿啦啦又來了些軍人,蓮意都數不過來了——每個人都捧著些衣裳首飾。


    衣裳很素淨,有月白的,有秋香色的,最豔麗的顏色,也不過是淡粉;首飾,也是珍珠白玉為主。


    陳輿依舊死死摟著蓮意不放,扭頭就著自己臂彎,看著她,“這都是你姐姐的衣服,換上,讓我好好瞧瞧。”


    他說完,略帶粗魯地,用本來摟著蓮意的手,把她往前一推。


    蓮意輕微踉蹌了一下,就站到了那幾張鋪滿了綾羅綢緞的條桌前。對麵,是陳輿和金北,以及沒有任何“退下”的意思的軍人們。


    “殿下……”蓮意開口了。


    陳輿不耐煩地截斷她,“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你姐姐在這裏的時候,是有宮女、太監伺候的——這些廢物,現在都在冷宮地窖裏喝老鼠尿呢。至於你,以後身邊隻有這些軍人,金北是侍衛長,看守你的也是他們,伺候你的,也是他們。”


    蓮意真的是被氣昏了。這成什麽體統?節義忠貞為大,在這一點上出了問題,她作為一個四品官的女兒,也有資格教育當朝太子。蓮意略微揚了揚頭,抬了抬下巴,衝口而出:“如此一來,我倒是私奔無路,但你不怕我跟他們有私情嗎?”


    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口中竟然有這樣的話說出來,蓮意的兩腮微微紅了。但金北以及所有的軍人,臉上毫無波瀾,繼續嚴肅地盯著自己要守衛的女人而已。


    隻有陳輿的臉陰沉了一分,狠狠地瞪了蓮意一眼,“他們?你想跟他們有私情?你真厲害啊!野心比你姐姐還大!她隻跟一個人跑路,你要和整個侍衛隊有私情嗎?”


    金北的眼神飄了那麽一瞬,又迴來,繼續緊盯蓮意。


    蓮意搖搖頭,“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不能理解殿下的安排。請殿下斟酌,是否有何疏漏之處……”


    蓮意的聲音沒底氣,越來越低,再低到不能再低的時候,又被撲上來的陳輿捏住了下巴。


    他的臉湊近她的,一字一句地嚇唬她:“就算有私情,你以為我在乎嗎?有本事你就有。你又不是真的荷味。懂了嗎?”


    “嗯。”一陣莫名的委屈,讓蓮意的心頭,有點酸。


    “我有沒有疏漏之處,有太子妃殿下管,也輪不到你操心。”


    太子妃葉氏,出身名門,世代公卿,就住在隔壁院兒裏。


    “嗯。”


    “你,徐蓮意,不是我心愛意隨的側妃,你是代你姐姐來受罪的。對於你這樣一個人,怎麽安排都合理,隻要我高興。”


    “嗯。”


    蓮意答應完這一聲,小臉兒倒是被陳輿放下了,外褂也被他一手撕開。裙帶被瞬間解開,大寬裙子倏然落地。


    金北的眼睛又躲開了一下,卻再次迴來按照囑咐緊盯著她。


    蓮意裏邊兒隻穿了件五分長的桃紅色綢褲,上身是同色帶半寸寬黑邊的肚兜,繡著鴛鴦戲水紋樣。隨著她的外褂徹底被陳輿褪下,冷白色的膚色裹著的纖細的小腿,鎖骨,肩頭,都暴露了出來。


    金北看的見,蓮意一瞬間的反應是想用抱在前胸保護她自己的,但最終握了握拳頭,沒做那個動作。


    蓮意的腦子開始轉了:沒用的事,不如不做。這是她的原則。


    要是一個男人無情無義,隻有一個最冷的心和最熱的欲,那麽眼前的景象,堪稱是夢裏的畫。


    蓮意皮膚上的淡淡的少女味道,混著蓮意衣衫上薰過的香,飄過金北的鼻尖。


    連陳輿也在嘴角眉梢笑了笑,還評價道,“果然出眾。”


    太子欠身,從長條桌上,隨意拿了件淡黃色的袍子,裹住了蓮意。


    沒想到,她穿這個顏色樣式,竟然俏麗好看,陳輿於是興奮了起來,親手把她光著的胳膊拿了,塞進淡黃袍子的袖中,動作急促粗魯,蓮意被弄疼了,呻吟了一聲,又緊緊咬住嘴唇。


    袍子穿上了,陳輿耐著性子扣了幾個扣子,嫌煩,招招手。


    金北走過來,在陳輿讓開的位置站著,什麽也沒解釋,一個一個,為蓮意將袍子上所有的扣子扣好。


    他有好看的手,平靜的唿吸,耐心把糾纏婉轉的盤扣,弄得妥妥帖帖,然後退到了一邊。


    袍子隻蓋到蓮意的膝蓋下三寸的地方,她的腳踝露在外麵,踩著玫紅色翹頭繡鞋。


    “酒。”陳輿說。


    進來的人自然還是些軍人,挪了椅子讓太子坐下,端了矮幾,放了酒壺。再無他物。


    陳輿拿起酒壺喝了一口又一口,一直看著蓮意。然後,忽然吩咐道:“這件看夠了。金北,你一件件替她換了,穿給我瞧。頭飾也要戴好。”


    金北答應了一聲:“是”,再次靠近蓮意,一個一個,解開了她身上袍子的扣子,又溫柔地繞到她身後,替她把衣服褪下來。


    “停。”陳輿忽然說。


    金北聽令。


    那個時候,袍子剛好褪到一半,還有一半,掛在蓮意向後伸的雙臂上,她自己後麵的身子等於籠罩在金北的氣息中,暖暖的,怪怪的,好像要把她裹進去,吸附過去,到達一個深深的黑洞裏。


    這個感覺前所未有;這個感覺,讓蓮意暴露在前麵的身子,有點兒冷。


    陳輿自己的酒壺也放在半空,他肅穆尊貴的臉顯現出猙獰和瘋狂。


    沉默了一會兒,陳輿開口了。


    “別動。”他說,“……嗯,確實,確實啊……這一幕,讓我的心像被紮一樣。奸夫**現在在哪裏?就是如此恩愛和睦吧?別動,讓我多看一眼,對,就是這樣,你們這對奸夫**!我不怕你們,我敢看!看一眼,再看一眼,多看一眼——也許,可以早點醒來。”


    蓮意聽到身後金北的喉頭,在“奸夫**”那幾個字響起的時候輕輕咽了一下。


    陳輿又開始喝酒,大手一擺,“繼續換衣服。換到最像荷味的那件,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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