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冷秋抬手收了那金色鏈條,瞬間有會於心。他朝佛祖拱了拱手,道:“三個月後,還請佛祖遣人將此光明之舟送至荊棘嶺。”


    說完,他和蝶舞一道,化作一道長虹,刹那間橫貫萬裏,來到一處山林之間。


    山林之內卻有一塊空闊之處,當中有一塊黑色石碑,月色之下,依稀可見碑上有三個大字,乃“荊棘嶺”三字。大字旁邊還有兩行十四個小字,乃“荊棘蓬攀八百裏,古來有路少人行”。


    這空地前方乃是一片竹林,透過竹林依稀看見有一座廢棄的古廟,廟門之外,有鬆柏凝青,桃梅鬥麗。可謂是岩前古廟枕寒流,落目荒煙鎖廢丘。白鶴叢中深歲月,綠蕪台下自春秋。


    “公子,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


    杜冷秋笑道:“來看幾個有趣的家夥。蝶舞,你來扮作一書生,要英俊,要帥氣,更要有逼格。”


    “公子自己為什麽不來?”


    “因為我不夠帥啊。”


    蝶舞有些不情願,但杜冷秋的要求她從不拒絕,還是身形一晃,變成了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


    雖是男子裝束,但樣貌卻還是蝶舞的樣貌,她對變成其他人的模樣很是抗拒。變成之後,蝶舞歎息道:“公子,第一次見麵不久,您就要人家在河邊洗頭發,去色誘什麽妖怪,如今這般作怪,卻又是為什麽?”


    “是為了那邊的幾個小小樹妖嗎?”


    如今的蝶舞再不是當年那個實力微弱之極的小小蝶妖,她也是造化稱尊,這荊棘嶺方圓數百裏內的一根草她都能分的一清二楚,有幾個妖怪更是一眼便盡收眼底。


    杜冷秋笑道:“這是幾個很有趣的妖怪,蝶舞你或許可以跟著他們學點詩詞歌賦之類的文章。”


    蝶舞曼聲吟道:“尋章摘句老雕蟲,曉月當簾掛玉弓。不見年年遼海上,文章何處哭秋風。”


    月色之下,本是寂靜黃山,胡聽人言道:“好詩,好詩!”


    杜冷秋笑道:“既然是好詩,為何不出麵一敘?”


    “不敢,不敢也!”


    杜冷秋這才恍然,這些植物妖怪不同於其他妖怪,並無什麽本領。但他們感悟天地自然,對氣息尤其敏感。


    當年他們擄走唐僧,是因為唐僧不過是個沒有修行的普通人。可杜冷秋和蝶舞,縱然已經返璞歸真,可適才化作長虹,驚天而來,這幾個小妖怪不嚇尿反而敢搭話已經是膽大包天了。


    當然不是他們膽大包天,而是這李賀的詩詞自有一股魔力。


    杜冷秋笑道:“看來幾位是不肯賞光了,也罷。”說著,杜冷秋反手取出一個躺椅,在婆娑竹林內隨意淌下,月色流淌,靜謐的叢林內僅有蟲鳴歡快的合唱。


    對於這幾個妖怪他隻是覺得有些好玩而已,能見則見,不能見倒也無所謂。他細細的品味佛祖的道,感覺略有收獲。


    道祖所言無,佛祖所言空。


    隻是,這兩人誰都不敢走出那一步。杜冷秋眯著雙眼,屈指在躺椅上有節奏的敲擊著。嘟嘟聲在夜空下傳出了老遠。


    夜深人靜時分,


    忽然有聲音自遠方傳來,一個略顯沉悶的聲音道:“近來老夫偶得一首詩,請諸位品評一番。諸君聽真。”


    “我歲今經千歲古,撐天葉茂四時春。香枝鬱鬱龍蛇狀,碎影重重霜雪身。自幼堅剛能耐老,從今正直喜修真。烏棲鳳宿非凡輩,落落森森遠俗塵。”


    聲音剛落,又一個清冷的聲音讚道:“好詩。老夫也偶來得了一首。”


    “吾年千載傲風霜,高幹靈枝力自剛。夜靜有聲如雨滴,秋晴蔭影似雲張。盤根已得長生訣,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鶴化龍非俗輩,蒼蒼爽爽近仙鄉。”


    隨即,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兩位老友既有詩性,老夫豈能不陪。”


    “歲寒虛度有千秋,老景瀟然清更幽。不雜囂塵終冷淡,飽經霜雪自風流。七賢作侶同談道,六逸為朋共唱酬。戛玉敲金非瑣瑣,天然情性與仙遊。”


    “好啊,談詩要人多才有氣氛,且聽老夫的”


    “我亦千年約有餘,蒼然貞秀自如如。堪憐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機。萬壑風煙惟我盛,四時灑落讓吾疏。蓋張翠影留仙客,博弈調琴講道書。”


    杜冷秋細細聽了微微歎息,道:“到底隻是幾個妖怪,才華淺薄倒也情有可原。”


    正在裝作一副文化人的幾個妖怪頓時沉默下來,隨即,一陣枝葉搖晃的聲音伴隨著氣急敗壞的聲音,道:“你,你,居然,居然說我等才華淺薄!當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你倒是做一首詩來!”


    杜冷秋笑道:“你們這些渣渣聽好了。”他抬頭看了看明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抄詩就抄李太白,果然此詩一出,這幾個竹子、鬆樹妖怪什麽的,頓時啞口無言。杜冷秋暗自笑道:“跟妖怪裝逼還抄李太白,我果然是太無恥了。”


    看自己一首詩鎮住了四個妖怪,杜冷秋又道:“你們不是號稱木仙庵,還有什麽杏仙的嗎?怎麽不讓她出來亮個相?”


    “你怎麽知道我們這兒是木仙庵?我們隻是想好了名字,招牌都還沒掛呢?”


    “但我們這兒沒有杏仙啊。”


    “我明白了,他說的定然是那杏樹了。隻是她年歲不夠,還沒有化形呢!”


    “噤聲,我們是仙,記住了我們是仙,不要說什麽化形不化形,妖怪才化形呢!”


    ……


    杜冷秋一眼出口,卻叫幾個木頭妖怪吵翻了天。而杜冷秋也恍然大悟,他來早了。這個時候,猴哥才出世,還沒有經曆拜師學藝,大鬧天宮,五行山下五百年寒冬,所以,差了這幾百年的時間,這杏妖還沒出世。


    他頓時興趣缺缺起來。他這次來,本來就隻是為了看一看這杏仙有幾分姿色,彌補一下自己當年隻知道看猴哥兒的遺憾,不然的話,幾個糟老頭子有什麽看頭?


    蝶舞目光炯炯的看著杜冷秋,一副發現了你秘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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