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


    曾經,汴梁有很多醉仙樓,他們也顧不得重名,隻想討一個好彩頭。但在幾年前,一種名為醉仙的好酒名揚汴梁,很快,其他所有的醉仙樓都被地痞流氓們搞的經營不下去,隻留下了一家。


    這家醉仙樓憑借最好的酒,最貴的菜,名揚汴梁日進鬥金。


    在暗地裏很多人都說,這家酒樓的背後站著一位大佬。這就是為什麽開封府的衙役們,各王侯家的少爺們從來不敢在醉仙樓鬧事的真正原因。


    但不管人們怎麽猜,都猜不到是這酒樓的幕後到底是誰?


    馬蹄得得聲中,杜冷秋騎馬來到了醉仙樓。


    這酒樓雖然名氣不小,但在杜冷秋看來也就是那麽迴事兒。不要說跟現代的高樓大廈相比,即便是曾經鐵神樁世界的迴燕樓也遠比之豪華,況且迴燕樓還有燕九的故事加成。


    他很是無所謂的在登樓而上。


    樓梯是木質的,用了桐油防蛀。欄杆是深紫色,乃至於近似黑色,是用了漆。這可是貴重玩意兒。漆,隻有在漆樹上才有出產,故而價格不低。這醉仙樓能夠用來裝飾欄杆,顯得財力很是不俗。


    沒登幾步欄杆,忽聽樓上傳來幾聲絲弦聲。


    杜冷秋對樂器不怎麽懂,其水平嘛,勉強分得清琴和箏,笛子和蕭不會認錯。這對他這個沉浸於幻想世界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十分之牛叉了。


    但今日卻大大的不同,這絲弦一聲,已叫杜冷秋渾身打一個激靈。這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作為一個法相真君,杜冷秋對自己的神通掌控入微。可以說自己身體的一滴鮮血,一條筋腱都可以自如掌控。


    若沒有這份本事,他怎麽敢來汴梁皇城找趙光義的晦氣?


    但在剛才,他竟然輕微失控。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爛精衛填海……


    他站在樓梯上,神色沉靜,但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良久,他微微一笑,拾級而上。


    “不論在哪一個世界,我可都是迎難而上無所畏懼。”杜冷秋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登上二樓,卻是一個寬闊的大廳。


    在大廳內,一張張桌椅整齊排列,桌桌爆滿。杜冷秋進來竟絲毫沒有人在意。杜冷秋自己也沒有在意。


    剛一邁入大廳,他的注意力就被靠屏風處的高台吸引。準確的來說,是被台上的女子吸引。


    對於美女,杜冷秋向來不甚在意。


    女子再美,能有舒紅袖一般傲骨天生,氣衝寰宇麽?女子再美,能有蝶舞優雅絕倫,靈秀入骨麽?


    但這個女子卻不同,她似乎天生就可以吸引人們的視線,引起人們的追逐。在古代,這種女人被稱為紅顏禍水。


    僅僅是跪坐撫琴,這個簡單的姿勢,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她甚至沒有露麵,白紗覆麵,白裙罩體,僅有白玉般的雙手在操琴。


    古琴,古色古香。


    佳人,活色生香。


    杜冷秋忽的心中冷冷一笑。


    “卻不知這是哪一家修行道,居然敢來汴梁城修行,真是膽大包天。”


    雖然眼前的女子沒有顯露半點修為,可是這般精神力量,若說沒有修行,簡直就是在侮辱人的智商。


    “叮。”


    如珍珠落玉盤,清泉石上響,琴聲入耳,洗滌人心。所有人都如癡如醉,如聆仙音。連背著白毛巾的小二都搖頭晃腦,連客人都忘了招唿。


    唯有杜冷秋微微淺笑,神色清明。


    當他謹守心神的時候,這區區琴聲,再難動搖他分毫。此時此刻,用泰山崩於麵而色不變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而當此之時,那女子的身姿體態也失去了最初的那種魅力。


    她倏然抬頭,玲瓏如水的眸子深深看了杜冷秋一眼,隨即琴聲一斂。她長身而起,對台上的古琴不掃一眼,徑直拂袖而去。


    眾人如夢初醒,彼此對望一眼後,再看台上,已經是人去台空,再無一人。忽有人深深歎息,道:“琴仙的琴聲仍舊這般動聽,讓人聞之如開心竅。此時,我隻覺文思如泉湧,想即興賦詩一首。”


    “哦,快快唱來。”


    開口的是兩個書生模樣的家夥,有兩分俊朗,但也僅有兩分,再多一分也不能。眼看兩人一唱一和就要吟詩作對,忽而廳中響起一聲嗤笑。


    那笑聲尖銳刺耳,仿佛有人拿銼刀狠狠的蹂躪鋼鐵。


    兩個書生臉上掛不住,其中要吟詩的家夥尤其臉紅,繼而黑起來,喝道:“你笑什麽?”


    那發出笑聲的卻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人,正低頭趴在桌子上,似乎笑得肚子疼。那人握著拳頭敲擊桌子,隨後抬起頭,卻是一個無須的少年。


    少年大約十幾歲,麵白如玉。此時卻是眼角朝天,氣質顯得很是尖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儒生一貫的卑鄙手段啊。你們要作詩,不如先聽聽我這一首。”


    “東方作矣,事之何若?”


    “未解裙襦,口中有珠。”


    “青青之麥,生於陵陂。”


    “生不布施,死何含珠為?”


    杜冷秋聽了微微一笑,但其他一些豪商卻是滿臉茫然,不知這是什麽意思。雖然其他人不大清楚,但兩個儒生卻再清楚不過。


    這詩是專門寫來嘲諷儒家的虛偽卑劣的。兩個書生氣得臉色鐵青,顫抖著身體叫道:“不當人子,你不當人子……”


    少年不屑之極,隨意一擺手罵道:“行了,就憑你們,也想染指琴仙子,迴家洗臉照照鏡子,再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


    “做人,首先要有自知之明。”


    說完,少年神態已是微熏,拎著酒壺,一晃一晃的出門。兩個書生臉麵盡失,也無顏作秀吟詩了,跟著狼狽而走。


    三人一前一後的正走到門口,忽然屏風後轉出來一個青裙少女。少女梳著雙辨,很是活潑可愛的樣子。


    她一路走到杜冷秋身前,道:“這位公子,我家姑娘請您一敘,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門口的三人頓時呆若木雞。


    無論是儀態自若的公子,或者是傲氣滿懷的書生,一起迴頭看向那青衣少女。不獨是他們三個,整個廳內的富貴豪商,就像是傻子一樣呆愣愣的坐在原地。


    似乎如今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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