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小孩子失聲痛哭起來。


    喪親之痛,痛不可忍。幸運的是冷火找到了父母還有鐵峰,三人一個不缺。冷火抱著三人,又蹦又跳,舍不得放手。


    忽然,有人喊道:“降下懸門。”


    八個人從獵手中走了出來,他們走到石牆的牆根處,拽出了一根手臂粗細的繩子。那是用幾十根藤條編製而成的巨繩。繩子的一端係在原木捆成的大門上,一端捆在石牆根部的巨石上。


    這八個人麻利的將繩子上的積雪剝落,解開繩子,緩緩的將木排一般的大門放了下去。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整個山穀和外麵徹底的隔絕開來。


    獵手們用複雜無比的目光注視著木門的落下。


    良久,方才各自返迴了家中。


    到家的時候,冷火奶奶仍舊等在外麵。她更加瘦弱了,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看到蒼夜三人平安歸來,冷火奶奶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鐵峰快步上前,握著冷火奶奶的手,大聲說道:“哈哈,這一次可是大豐收,今晚盡情的多煮一些肉,大家都要吃的飽飽的。”


    冷火頓時歡唿起來。卻沒有發現冷火奶奶聽了這話,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然而,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冷火奶奶正在煮肉的時候,獵物已經被分割完畢。這一次,冷火家裏一共分了一百零二十七斤的生肉。


    這一頓晚飯,冷火吃的直打嗝。


    吃飯完,家裏麵照例是烤鬆子吃,鐵峰動手為火爐添加一些幹材,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家裏麵還有多少斤肉?”


    冷火父母沉默不語,他們作為獵手,向來早出晚歸,對家中的儲糧並不清楚。而冷火呢?沒心沒肺,更加不會知道。


    冷火奶奶摸著冷火的頭,答道:“一共是兩百一十多斤肉,都放在冰窖裏。此外,還有焰兒撿來的大概五十斤鬆子。”


    隨即,屋內便沉寂下來。


    “兩百一十斤肉,五十斤鬆子,嘿。”鐵峰重複了一遍,皺眉歎息。


    過了一陣,蒼夜用幹澀無比的語氣問道:“爹,非得如此嗎?”冷火媽媽也用擔憂的目光看著鐵峰,等待著答案。


    鐵峰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屋子裏麵的氣氛頓時壓抑無比,幾乎要將冷火擠壓的喘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外人一樣一無所知,臉色漲的通紅,過了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猛然站起來。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為什麽要瞞著我?”


    冷火奶奶溫柔的道:“焰兒,這不是什麽啞謎。你應該知道,這兩百多斤的肉食不夠我們五個人過冬。所以……”


    “所以……”冷火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妙的事情,說話的聲音顫抖無比,目光中露出絕望般的恐懼。


    “所以,從明天開始,奶奶就要離開家裏了。”自始至終,冷火奶奶的聲音都如春水般溫柔。


    冷火奶奶的聲音雖然輕柔,然而,冷火非常清楚,沒有了溫暖的火爐,沒有了食物來源,等待自己奶奶的會是什麽。


    是寒冷!是饑餓!是猛獸的爪牙!是悲慘的死亡!


    冷火嘶聲幹吼道:“不!我絕不讓奶奶離開!”冷火眼睛通紅,五官猙獰,那模樣,仿佛是一頭受傷而絕望的猛獸。


    鐵峰唿的一聲站了起來,一巴掌揍在冷火的腦袋上,喝道:“坐下。你以為自己吼的聲音大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冷火緩緩的坐下來,但仍舊是滿臉的倔強之色,顯然並不服氣,他嘟囔著說道:“既然肉不夠了,為什麽我們不想辦法去狩獵?爸媽加上我,還有爺爺你,咱們一家四口人,足夠去捕獵山豬和飛鹿。”


    鐵峰嗤笑道:“臭小子,兩尺深的積雪,你連跑都跑不動,還去抓山豬和飛鹿,真是可笑。況且,到了冬天,這山中的野獸危險性十足,今天上午,我們就是被狂犀衝散了隊伍。被踩死的,被劍齒虎偷襲吃掉的,加在一起有幾十號人。這還是僥幸沒有碰到暴龍,否則,再有百十號人也不夠死的。”


    冷火隻是不服。


    蒼夜眼睛盯著陶罐,卻沒有焦距,“爹,如果我們每天都少吃一點……”他話還沒有說完,鐵峰便截斷道:“這一次大雪下的太早,封山至少會有五個月,兩百多斤肉,勉勉強強隻夠四個人吃。


    我們是五個人,再怎麽節約也是不夠,最後隻怕要餓死兩三個人。”頓了一下,鐵峰看向了冷火奶奶。


    “老太婆,大雪封山,一個人走定然會害怕吧?沒關係,就像當年一樣,我保護你!”


    冷火奶奶眯著眼睛笑了,燦爛若煙花,“老頭子,活著不好嗎?”


    鐵峰微微一笑,“沒有你,活著不好!”


    這一刻,兩人花白的頭發似乎在燈火下變成了青春的黑色,他們似乎迴到了往昔熱戀的歲月。


    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容卻讓盤觀者撕心裂肺。


    深夜,冷火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隻是一席談話,冷火卻覺得自己長大了整整十歲。如果說,之前他過的是無憂無慮的童年,那麽現在他已經成年了。


    一幕幕場景出現在冷火的腦海。之前,他無法理解的東西,此刻豁然開朗。


    而他並沒有半點高興,反而淚流滿麵。


    我長大了,卻寧願我永遠都不需要長大。


    原來,奶奶不是給我偷偷的煮肉吃,是將自己的口糧給了我。


    原來,奶奶並不是嚼不爛肉塊,隻是不舍得。


    原來,奶奶變得這麽瘦,這麽蒼老,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食物。


    原來,奶奶和我迴憶往事,隻是因為她知道命不久矣


    原來,奶奶……


    不知不覺中,天快亮了。


    冷火再睡不著,若是不做些什麽事情,他死都不會甘心。


    冷火翻身坐了起來,他將皮衣穿戴牢靠,從門後摸出鐵峰的長矛,打開了屋門。雪已經停了,天地間蒼茫一片,寒冷依舊。


    星光黯淡無比,幸好白雪將天地覆蓋,反射著星光使得冷火勉強能夠看清楚道路。他摸索著慢慢走到了山穀的出口。


    懸門緊閉,沒有半點縫隙,原本用來防範野獸的安全措施卻擋住了冷火的去路。他想要去狩獵,為奶奶帶來足夠的食物,又豈能被一道門阻擋。


    按照記憶,冷火找到了懸門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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