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紅袖站在嶽陽城最高的西城大廈,穿著身姿挺拔如鬆,遙遙眺望洞庭湖,看著屹立半空的身影,臉龐上自然流露出無奈的表情,“老杜,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說著,她縱身而起,飛向洞庭湖。


    狂風不知從何處而來,卷起滔天巨浪,君山淹沒在浪花中,再看不見影子。湖畔的大樹在風中發抖,枝葉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那是木質纖維斷裂的聲音。


    舒紅袖頂風而至,看著半空中的杜冷秋在享受著雷霆的洗禮。沒錯,她認真再認真地觀察杜冷秋的表情,他的確是在享受。她不由自主的低聲罵道:“變態!”


    杜冷秋沒有關注外在的世界,他雙目微閉,體會著雷霆中那生死轉換的味道。就像是一個美食家,在品嚐一道美味的酸甜苦辣。


    “嗯,死寂的味道太過濃厚。沒錯,畢竟是秋主肅殺。總之,這雷劫不大好吃啊。”


    每一道雷霆劈下,他識海內神靈就更凝練一分,就像是被鐵砧一錘又一錘的砸下,火花四濺中,將諸多神靈的雜質一股腦的拋棄。


    最終,一個容貌普通,提劍而立的青年虛影自背後升騰而起。虛影的容貌雖然普通,但眉宇之間疏朗灑脫,自然有一股紅塵萬丈我自逍遙的意味流露出來。


    舒紅袖喜上眉梢,“成了。”


    最後一道天雷轟然劈落人間。水桶粗的閃電蜿蜒如龍,將杜冷秋整個吞進了肚子裏。舒紅袖大驚失色,卻又知道雷劫絕不是他人可以插手的,隻能在湖畔著急的跺腳。


    雷霆驟興驟滅,眨眼間已然消逝。


    杜冷秋渾身焦黑,恍若一根被焚燒了多年的焦炭,從天空墜落。似乎,他已經在雷劫中筋疲力盡,再難堅持。


    舒紅袖縱身而起,直飛而去就準備接住杜冷秋。而就在此時,滔天浪花中閃電般竄出一頭怪獸,張開大口向著杜冷秋銜去。


    怪獸體型修長,似是水獸,卻又有四足。在湖中潛藏偷窺了許久的它,終於忍不住這送到門口的美餐。


    渡劫的修士,可是絕頂的美味。


    濁浪長空之上,墜落的修士,飛起的巨獸,雪白的浪花。這一刻,洞庭湖上的這一幕豁然定格。


    似乎,下一秒杜冷秋就會落盡它的肚子裏。但杜冷秋忽然睜開了雙眼,不需頌咒,無需劍訣,下一個瞬間千百道劍氣風暴從虛空蜂擁而出,將怪獸團團包圍。


    這並非普通的劍氣,而是以五行為根本的符劍神通。縱橫斬截的符劍並不能肢解怪獸,反而與它體表的燦爛神光碰撞出無盡的火樹銀花。


    杜冷秋並無意外,這頭怪獸若非強橫不可一世,也不至於難倒背靠國家,又進階了神通秘境的舒紅袖。


    他猛然握住了劍柄。


    這是齊三的佩劍,最後被齊玲所有,斬殺無數星妖。而在整個世界意誌的灌注下,這把普通的鋼劍有了堪比道器的水準。


    作為一個一次性劍器,它唯一的特點就是鋒利。其實說鋒利並不準確,這柄劍在天地法則中貼合的法則是斷裂。


    天地間沒有什麽是它斬不斷的。


    高山流水,紅塵俗緣,紛雜世情,空間時間,有形的一切無形的一切都要在它的劍鋒下瑟瑟發抖。當然,這一切有一個前提,持劍者要有足夠的本事。


    劍僅僅出鞘三分,水色的劍光已是鋪天蓋地,怪獸發出一身顫抖的哀鳴,猛然蜷縮成一團,淡黃色的神光變得更加厚重。


    長劍出鞘,一閃而逝。


    杜冷秋飄落長空,早已是還劍歸鞘。他踏著水麵,悠然行走。體表的焦黑被從天墜落的浪花洗去,整個人煥然一新。


    舒紅袖飛停半空,看著杜冷秋苦笑道:“這真是牛刀殺雞。虧我還申請調遣了兩個團的火箭炮來支援。”


    那怪獸落在水麵上,整齊的分裂開來。它的鮮血不僅沒有腥臭味,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芳香。尤其是它的骨骼,可以看出上麵綴滿了符文。


    怪獸一死,它的血肉很快就化作點點金色的光芒消散,唯獨留下一副龐大的骨骼在水麵上漂浮。


    顯然,這絕非是本地變異的妖魔,而是從其他世界偷渡而來的家夥。這種妖魔價值極高,若是要出售,保證價值億萬。


    可如今,杜冷秋已經不需要錢來證明自己的地位。更不需要小目標之類的來證明自己有錢。就像是一本書說的,有核武,就是五常。如今以白骨化身堪比長生境界的破壞力,比核武更加恐怖。若是他顯露出來,財富美人地位權勢,隻要他願意,這世間的一切還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可對於道的追求者來說,這些什麽也不是。


    杜冷秋仰頭看天,烏雲盡散。朝陽灑落漫天光輝,給萬物以溫暖。他淡淡笑著,就如同這太陽般溫暖,“袖子,希望你能夠想明白。”


    舒紅袖漫不經心的道:“明白什麽?”


    “希望你的性格能夠和你的刀一樣,斬開所有的羈絆。”


    她楞了一下,笑道:“若是沒有這些羈絆,我還是我嗎?人總歸是個社會動物嗎,不可能單獨而存在。”


    話不投機,杜冷秋笑了笑沒有再提,轉而說道:“我要走了。沒能活捉這怪獸,希望這沒有給你添麻煩。”


    “當然不會,死掉的怪獸才是好怪獸嘛。”


    杜冷秋揮手道別,無聲無息中飛上雲霄,直入月宮。對於大唐世界的一切,他已經不再傷感,死者終究不可複活,而活著的人終究要還活著。


    他飛落自己最屬下的樹枝上,手腕一抖,一個灰袍老人飛落地麵,道:“好了,我們可以談一談了。”


    “小老兒董書,見過主人。”


    這老頭胡子雪白,頭發也是雪白,正是藏身在太羽天宮的書妖董書。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便將周圍的一切盡數收入眼中。


    看到蝶舞的時候,他瞳孔一縮,很是震驚但轉瞬又若無其事。


    之前杜冷秋在進階神通秘境時感慨胡德歸又是彈琴又是偷詩的,堪稱裝逼的行家。可自己,居然連吹口哨都不會。


    這時,董書接口,將“無根樹”奉上,總算是解了幾分尷尬。看著這個小妖,杜冷秋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慵懶的問道:“說吧,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小老兒自然是想活。”董書打一哆嗦,連忙擠出幾分諂笑。


    杜冷秋眯著眼睛,語氣隨意的說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你是書本成精,心眼多的就別提了。總之我是信不過你。你自己想個辦法,給自己上點保險。不然我隻能讓你一了百了,眼不見心不煩。”


    葉飛花又一次無聲無息的出現,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董書,笑道:“我一直聽說天羽道宮中藏著世界上唯一一隻書妖,卻從來不曾親眼見過。今日總算是得嚐夙願。”


    “杜宗主是要殺了它嗎?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董書偷偷瞄了一下杜冷秋的神色,可他此刻睡的安詳,沒有任何表情,偏偏就讓董書心裏七上八下,很不安穩。


    “主人要殺我,一點都不可惜。可是我對主人絕無惡意,多少也有點用處,還是留著小老兒吧。”


    “看來你終究是不夠乖巧啊。”杜冷秋長歎一聲,睜開眼睛上下打量董書,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似乎在看應該從哪裏下刀一樣。


    董書膽戰心驚,“主人,我是書妖。不知從何而生,也沒有什麽大本事,實在不知道該什麽限製自己啊。”說到傷心處,董書兩行清淚從眼角淌落,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杜冷秋臉上泛出一絲寒意,“不知死活!你為什麽會被禁止在太羽天宮?當初你又是怎麽被擒獲的?我編查天宮典籍,卻沒有對你隻言片語的描述,若說你沒有動手腳,我第一個不信。”


    他微微揚手,殺機彌漫。這書妖如此不識好歹,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太羽天宮的秘密被此人看了個遍,說不定連光明化羽經都被他抄錄過。事關重大,豈容他心慈手軟。不管這書妖有什麽秘密,都叫他在百萬度的火焰中飛灰湮滅。


    董書感覺道森寒的殺機籠罩心頭,明白這不是開玩笑。電光火石之間他遽然張口,“投降,我投降!”


    “我知道怎麽禁止自己。”說完,董書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看他傷心流淚的模樣,簡直比三喪歸一的人慘。


    什麽叫三喪歸一呢?就是少年喪服,中年喪夫,老年喪子,一人經曆三次,便叫做三喪歸一,堪稱人生之大淒慘。


    杜冷秋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可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他沒有半點放鬆警惕的意思。若是董書稍有異動,彈指間便滅了他。正是因為這一點,可以在任何兩個字之間瞬移的董書也不敢逃走。


    董書哭了一會兒,才喃喃說起了自己被擒的經過。說起來,大唐世界的三種奇異的妖魔中,夢妖最詭異,蝶妖最淒慘,書妖卻是最逍遙。


    作為書妖,他可以在天下任何兩個“字”之間進行瞬移,幾乎沒有人能夠逮住他。然而,正所謂一物降一物,書妖也有自己怕的東西。


    無根真水。它並非西遊記中所言的雨水,而是漂浮在水元世界中,隻在天地間沉浮,永不降落的小水滴。


    這種水有一種特性,可以泯滅一切與書籍文字有關的東西。當初太羽天宮的第七任掌門,將無根真水種在了他身上,要他幫忙收集天下間所有的修行秘籍。這就是太羽天宮那許多秘籍的來由。


    但對於大宗門來說,重要典籍均有禁止守護,董書也無能為力。董書這家夥做了許多年的苦力,早就對太羽天宮恨之入骨,偏偏他禁止在身,根本無力反抗。直到墨羽被趙心武和蘇未醒出事,他才看到了一點機會。


    墨羽死亡,董書找到了自己的禁製之物,施展幻術將之遮掩起來。他不是沒想過帶走,可禁止固定在太羽天宮之內,董書還沒有那個本事弄走。


    等到杜冷秋出現,他先是觀望,繼而忽悠杜冷秋讓他出宮去偷盜天河宗的功法。在他想來,在這樣的誘惑下,杜冷秋必然上當。可惜的是,他想的雖好,卻沒有料準杜冷秋的性格,導致功虧一簣。


    這一次,他之所以投降是看到蝶舞容色平靜,有一種自由自在的味道。作為編覽天下典籍的書妖,他一眼便認出了蝶舞的本體,對杜冷秋的性格也多了一份信心,這才準備投降。否則,他對偷書厭惡無比,隻怕會寧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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