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的紅色教育,使得杜冷秋一貫對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都嗤之以鼻。不論是國外吵的火熱的ufo,還是國內的天池怪獸,神農野人,杜冷秋統統視作可笑的炒作,更別提扯淡的神仙妖怪了。


    然而,今天的遭遇卻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空穴來風,必非無因。故而在迴去的路上,杜冷秋有些魂不守舍。


    阿措是個心大的姑娘,對杜冷秋的異常情緒視而不見,倒是對路邊上的小攤販十分感興趣,比如說,薑黃色糖人,香氣撲鼻的燒餅。對每一種,她都露出垂涎的表情,似乎個個都好吃的不得了。


    可惜杜冷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忽視了她可憐巴巴的,好似哈巴狗一般的表情。讓她有些悶悶不樂。


    待迴到鄭府,杜冷秋發現門口的護衛都換了人。兩個藍色衣衫的精壯大漢代替了青衣小帽的鄭家奴仆。若非“鄭府”的牌匾仍舊掛在上麵,杜冷秋還以為自己走錯路了呢?


    阿措呆了一呆,隨即大踏步上前,嬌聲喝道:“你們是誰?阿福跟阿貴呢?”阿措雖然有些話嘮,可天性善良,豪爽大方,在鄭家內外都混的熟透。


    阿措十六歲的年紀,正是青春年華,嬌俏可愛的緊。雖然語氣不大好,可兩個藍衫大漢還是柔聲解釋,“我們是房家的人,來這中宿縣走訪親戚。”


    “親戚?”杜冷秋微笑著走到門口,“霸道成你們這樣,這家親戚可算是倒了黴!怎麽樣,我這個鄭府的少爺迴家,是不是還要你們通報一聲呢?”


    兩個藍衫漢子縱然是霸道慣了,也不由得有些汗顏。


    就在此時,一聲豪爽的大笑聲傳了過來,“哈哈,我們兩家多年不曾走動,都有些生疏了。我姓房,家父房琯,內人是鄭家的十三姐兒,算起來是你的妹妹。這樣算來,我們的關係可不算遠了。”


    杜冷秋抬眼一看,正是此前在集市中招搖過市的人生贏家。這家夥既然把房琯掛在嘴邊,想來這人必然是個官二代。


    至於房琯,應是一個奢遮人物,隻是杜冷秋根本沒有聽過,自然是麵不改色,一副泰山崩於麵而色不變的豪傑模樣。


    阿措本來正努力鼓起腮幫子做威嚇狀,可聽說兩家本來就是親戚,頓時泄氣,變的無精打采起來。


    杜冷秋沒有注意到自家丫鬟的表現,更不知道這姓房的家夥有什麽來曆,倒是不好繼續交談。隻是談談的拱手作禮,道:“秋心憂父病,這就告辭。稍後,再做詳談。”


    “子安老弟,這家中有些無趣。我正準備去山中獵些野味,待房某歸來,烤著野味談天說地,豈不快哉?”


    正說著,院子裏走出來兩個仆人,一人牽馬,一人架鷹。那馬倒也罷了,普通健馬而已。鷹卻是通體雪白,沒有半點雜色,一雙眼睛淩厲有神,比姓房的繡花枕頭可強多了。


    “這是我最為心愛之物,喚做東道白,是盧龍節度使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天下九州,沒有比它更大,更神俊的鷹隼了。”姓房的在手臂上套好皮套,縱馬架鷹,帶著十七八個奴仆,彎弓帶箭,招搖而去。


    臨出門時,姓房的輕描淡寫的補充說道:“賤內產後驚風,還麻煩子安老弟請位醫師代為診治才好,房某謝過啦。”


    等人走的不見影子了,阿措“呸”得吐了一口,罵道:“自家娘子辛苦生完孩子生病,他竟然還有閑心遊獵,真是……”想了一下,阿措竟不知怎麽形容,隻得道,“比少爺差了十萬八千裏了。”


    杜冷秋哈哈大笑,擺手大踏步向裏走去,“多謝阿措的誇獎啊,”


    “少爺,等等我啊。”


    看望過昏迷不醒的老爹,杜冷秋轉身找到了老奶奶,詢問這姓房的家夥什麽來曆。老太太撥弄著佛珠,滿臉哀色。


    “造孽呀!”


    “博望鄭家挑選了這麽個女婿,可把十三姐兒推到了火坑裏。說起來,我們兩家自滎陽分家,也有百年沒有什麽來往了。”


    博望鄭家也是從滎陽鄭家分家出來的。隻不過,博望鄭家北上,而中宿鄭家南下,就此分道揚鑣。


    杜冷秋輕輕啜了口香茶,耐心等待。沒法子,老人們談話從來抓不住重點。


    “這房複儒是房琯三子,幼時倒是神童,聽說七八歲時就小有名氣,房琯手段出眾,也不是池中之物,這便定下了娃娃親。可如今,房琯成了當朝宰相,權傾朝野。這房複儒如今也被淮南節度使辟為文學從事,說起來倒也不錯。可他本性卻是狂悖剛愎,不當人子。你族妹是個可憐人,你去看看她吧。”


    “房三說族妹生了病,奶奶請醫師看過了嗎?”


    “醫師請了兩個,都說產後遇風,拖延時日,已經病入膏肓,針藥難救,也就是這十天半月的光景可活啦。”


    老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房三是宰相的兒子,自然跋扈慣了。中宿鄭家不過是府縣級別的土豪,根本沒有被他放在眼裏。


    杜冷秋雖然並非鄭家的血脈,也看不下去這股囂張勁兒。


    一個官土著二代,土鱉而已,我都係統在手了,我驕傲,我囂張了嗎?


    鄭家族妹門口,一片愁雲慘霧,幾個侍女臉上都是憤憤不平的樣子,她們都是鄭家的陪嫁丫頭,天性向著自家小姐。


    隻是,所謂出嫁從夫,十三妹自身難保。她們縱然再不平,也隻有忍著。


    杜冷秋通報了姓名。很快就看到了自家族妹。


    她躺在床上,額頭上綁著一紅色的絲巾,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年紀,臉色逞極不健康的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十六七歲,在後世還是一個初中生。


    “將死之人還要打攪兄長,真是令人羞愧。”看到杜冷秋到來,小姑娘一邊說話,一邊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隻是身體虛弱難以辦到。


    “十三妹不必在意。”頓了一下,杜冷秋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幹巴巴的安慰一個少女,不是他的強項。


    看了看她身旁的嬰兒,杜冷秋隻能轉移話題,道:“這孩子很可愛的樣子,都不怎麽鬧騰。”


    她扭頭看了一眼裹在錦袍裏的嬰兒,難掩愛憐之色,用手輕輕地拍打著,歎息道:“可憐,可憐。”


    “兄長,我是個將死之人,有些事情不吐不快。你聽了也不必在意,我隻是在心中淤積太久,覺得有些難受。”說著,她眼淚無聲流了下來,滑過瘦削而慘白的臉龐,滴在枕頭上。


    “你說,我聽,不入第三人之耳。”杜冷秋的聲音低沉,聽了令人安心,給了她不小的安慰。


    “兄長,我受父母精血而生,理應聽父母的一切吩咐。我十四歲上嫁給了房複儒,可自第一天起他就厭棄我。”


    “家中蓄養了數十個姬妾也罷了,我不是爭寵之人。但我乳母見我有了身孕,怕我傷心動胎氣,就多勸了他幾次。他立刻狂性大發,召集全家人將我乳母當眾活埋。”說到這裏,她臉上露出了恐懼之極的表情,顯然那一幕讓她終生難忘。


    杜冷秋原來以為自己在現代的生活中已經見慣了惡人的醜陋,網絡上的各種變態更是應有盡有,可這種活埋自家老婆親人的變態還是第一次聽說。


    想著適才房複儒打馬而去的瀟灑,杜冷秋不由的暗罵:好個狗東西。


    “我剛剛產下玉兒,他立刻帶我跋涉六百裏來到東牟,途中遇風是必然之事。這是擺明要我死。


    他要殺我也就罷了,我也活得辛苦。隻是這次又給兄長添了麻煩,讓我過意不去。”說了這許多話,她微微喘著氣,用手敲了敲額頭,苦笑道:“這症狀讓人頭痛欲裂,實在難忍。”


    聽罷,杜冷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語言在這一刻是蒼白的。他能說什麽呢?最終,他轉身向外走去。


    在現代社會裏,他幼時失孤,嚐盡心酸,雖然一直是笑麵迎人,本質上卻是孤寒性格,信奉得是楊朱學說。


    但此時卻是殺心大熾,恨不得立刻將房複儒這種人渣千刀萬剮。隻是,房家是當朝宰相,權勢熏天,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不然連累了中宿鄭家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臨出門前,杜冷秋忍不住站定,也不轉身,隻是淡淡地開口,“十三妹,這孩子喚叫玉兒?”


    “沒錯。”


    “這幾日十三妹要多疼她。看她麵相,注定她自小父母雙亡,隻怕未來生活艱難。”


    杜冷秋推門而去,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書房,留下了一臉懵逼的十三妹。


    他獨坐良久,心中依舊憤恨難平,磨墨,揮筆。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鐵鉤銀劃,恣意縱橫,這不是他苦練多年的顏體書法,卻是殺機畢露,不加掩藏。


    杜冷秋嘿嘿冷笑一聲,隨手將筆擲在桌上。


    他移步窗前,想著城隍、水伯神位,想著房複儒、糧道總督,想著排教高手,不由得心煩意亂。這一切如同一張蛛網,將杜冷秋重重包裹,讓他喘不過氣來。


    “看來,我需要做一個統計分析。”杜冷秋沉思了一陣,關上窗戶,轉身迴到書桌前,在宣紙上寫下幾個字。


    然後,一個個想法在腦海中浮現,再慢慢地用筆一個個敵人的劃叉刪除,最終隻留下一個“城”字。盯著城字凝眉思考了半晌,杜冷秋方才幽幽歎息。


    “無法可想,終究還是力量不足啊。”關上窗戶,盤膝坐好,調神靜氣。等神寧氣靜之後,他開始了新一輪的修煉。


    之前,杜冷秋多次凝練血神不成,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內心深處並不堅信神靈的存在。觀想血神圖時,杜冷秋潛意識中總有一絲遲疑,這使得血神永不圓滿。


    而這一次,城隍老爺當麵顯聖。杜冷秋嘴上不說,心中卻大受震動,凝練血神浩瀚的最後一塊拚圖,已經拿到,前方再無陰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宇宙諸天都要毀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中遊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中遊魚並收藏當宇宙諸天都要毀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