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一列車隊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行進,馬嘶鳥鳴,一副春光十裏的畫卷。道路兩側禾苗青青,農人彎腰忙碌不休,正在栽種新苗。頑皮童子在水溝裏抓魚釣蝦,玩耍的不亦樂乎。道路前方山勢連綿,煙雨濛濛。


    聽到車隊悠揚的銅鈴聲,有農人直起腰,握拳捶捶酸麻的腰肢,看向這列車隊。


    在他們看來,這是列怪異的隊伍。車隊中有的單人獨騎,跨馬背劍,仿佛遊俠。有的馬車上鼓鼓囊囊,箱子摞滿,綁紮的結結實實,似是遊商。


    他們彼此間偶有交談,但明顯不夠熟識。


    農夫將目光越過車隊,發現隊伍的最前方卻是一個作苗人裝束的俏麗女子,銀質的飾品耀眼奪目。她獨自騎著一匹棗紅馬,輕輕揮舞著手中銀柄馬鞭,悠悠的哼著歌。


    黃楊扁擔呀麽軟溜溜呀


    挑一擔白米下柳州呀姐呀


    呀麽姐哥呀哈裏耶


    人說柳州的姑娘好呀麽


    呀麽姐哥呀哈裏耶


    柳州的姑娘會梳頭


    ……


    農夫聽著銅鈴和山歌,目光悠遠。山歌啊,多麽令人懷念。篝火、山歌、美酒、美人,動人的軀體,溫熱的草叢。迴憶起往昔的風流往事讓他不自覺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


    “老東西,快插秧,看到漂亮姑娘就浪蕩,晚上不許吃飯跪搓板。”河東獅吼頓時驚醒了農夫,他趕忙彎下腰,將往事拋卻。


    杜冷秋沒有注意到稻田中這好玩的一幕,他老神在在地盤坐在一輛貨車頂部的木箱上,雙手托腮,查看著自己的新手禮包。


    新手禮包有五項內容,隻能選擇一項。真可謂是摳唆又小氣,和葛朗台、潑留希金為代表的吝嗇鬼有的一拚。


    但正所謂,免費的就是真香,故而杜冷秋此時閑來無事,還是要認真選擇一番。禮包內容按順序排列。


    一、無敵時間


    二、等價交換


    三、數據身體


    四、真知之眼


    五、精鋼長劍


    很明顯,新手禮包的價值是按等級下降的。最有價值的應該是無敵時間。杜冷秋點開詳細介紹,發現無敵時間是一條極佳的保命手段。首先它可以在任何條件下開啟,包括在自由狀態和戰鬥狀態,且時間持續十秒。而脫離本世界返迴,隻需要三秒等待時間,因此,它可以在任何狀態下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惜,這無敵時間對杜冷秋來說最是雞肋。首先,他穿越來這裏是為了獲取力量,不是惹是生非,再加上有天都贈送的劍符保命。一般來說,不會用到無敵時間。所以,這一條首先放棄。


    其次,最後一條精鋼長劍也太渣了些。杜冷秋如今已經有了一柄,雖然呂思勉贈送的舊劍,但足夠他現階段使用,同樣斷然放棄。


    再次,數據身體就是沒有心髒、腦袋等致命弱點,這還不如第一條無敵時間呢,同樣放棄。


    再然後,真知之眼就是可以在戰鬥中看到對手的破綻,同時可以鑒定低等級的神秘物品。嗬嗬,這個還算不錯的外掛。


    最後就是等價交換,這個是宿主付出一定的代價,係統可以讓宿主快速掌握功法、神通。這個很讚啊,可謂是掛逼標配。杜冷秋來到這裏的目的就是學藝,這個正是瞌睡遇到了枕頭,再合適不過了。唯一的問題在於,這樣得來的力量會不會有問題。


    總而言之,真知之眼和等價交換,需要二選一。


    越過平坦的農莊,在天色漸晚時,車隊進入了山區。山路起伏不定,忽高忽低,像是在龍背上行走。山林漸漸稠密起來,向兩側望去,古柏森森,偶有猿啼虎嘯,引來陣陣悠悠迴響。


    “山高林密,多生盜匪。大家都打起精神來!隻要過了這座山,就有一座驛站可供休憩,大夥都加把勁兒!”泗水劍客呂思勉縱馬而出,青衫飄飄,三縷長須也飄飄,配合他清臒的五官容貌,宛若神仙中人。


    呂思勉常年活躍西南邊陲泗水一帶,擅使二十七招煙雨平生劍,名聲不小。隊伍中的人大都是他不辭辛勞,從沿途的城鎮召集起來的,可以說是隊伍裏的話事人。


    當然,呂思勉不是無欲無求的聖人。整個車隊裏有十八輛大車都是他的,二十來個夥計幫忙賣貨貨物,這一路上賺得不少。杜冷秋也會幫忙,多少賺些外快。


    呂思勉話音剛落,樹林中唿啦啦竄出一隊人馬,手持明晃晃的兵刃,將車隊首尾截住。這些人俱都是身穿雜色勁裝,殺氣騰騰,明顯是山賊土匪。


    山賊最前方,站著一光頭壯漢,不穿上衣,露出黑鐵一般賁張的肌肉。這人雙手抱胸而立,滿臉睥睨之色,冷聲喝罵,“老子是黑天王旗下先鋒官趙無忌,值錢的貨物都給老子交出來,敢少一個銅子兒,統統殺了喂狼。”


    “先鋒官?隻怕是血洗千山趙無忌吧!”呂思勉打馬上前,掃了兩眼,目光凝重但神態卻是不卑不亢。


    趙無忌斜睨他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四水劍客呂思勉。傳說你劍法水,錢袋水,人品水,床上功夫更水,這才被稱四水劍客,不知是否真的?”


    這趙無忌說得陰損,山賊土匪一陣哄笑,就連車隊中也有一些人明知不該,卻還是忍不住裂開了嘴巴。


    “你……”呂思勉氣得臉色鐵青,手掌緊握劍柄,本想要拚命。可血洗千山是血河派棄徒,當年橫行千裏,造下無數殺孽,這才有了血洗千山的名號。


    呂思勉自問不是對手。


    看到這裏,遠遠的坐在貨車頂部的杜冷秋輕輕的歎息一聲。果然,又是這樣。泗水劍客呂思勉現在或許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但他已稱不上劍客。


    劍客,迎難而上,向強敵揮劍,死中求生。若是隻敢欺淩弱者,卻沒有向強敵揮劍的膽魄,劍客就不再是劍客。


    或許呂思勉年少時也曾星夜激戰強敵,也曾千裏除魔衛道,但如今,那安逸的生活徹底將他淹沒。他或許還可以施展劍法,但已不再是劍客。


    劍客不是韓信,不求千秋功業,隻求一生快意。


    劍客寧死於劍下,也絕不受辱。


    如今呂思勉不敢動手,就隻能認慫。


    “好!好!趙無忌,你可知多行不義必自斃。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現在讓開道路,讓我們過去。”


    “憑什麽?就憑你呂思勉,你沒有那麽大的臉。”趙無忌言語間態度十分不屑。


    “五月初五,赤陽劍會,咱們是去朝拜軒轅劍仙。我的臉不夠大,不知軒轅仙子的麵子你給不給?”呂思勉冷冷的反問。


    ………………………


    燕山,距離江南萬裏。


    季節雖已入春,但燕山寒冷依舊。江南柳絮飛舞,燕山雪花飄落。


    從高處俯瞰,但見騎兵萬餘,在燕山腳下列陣肅立。戰馬似乎也被肅穆的氣氛籠罩,靜靜的立在騎兵的身旁,不發一聲。


    大陣中央,聳立著代表著草原王權的九尾蒼狼白纛。自山腳直至山巔,七步一衛,彎刀凜冽,鐵甲森森。縱然風雪甚大,卻屹立如山。


    曲折盤旋如長蛇的山路上,除去密集的侍衛,就隻有一人在緩步攀登。


    此人穿著普普通通的羊皮襖子,頭上紮了一圈小辮子,辮子上綴著金環。他麵目粗豪,黑色的胡須像針似的一根根聳立著。一雙眼睛銳利異常,顧盼之間似雄鷹在巡視大地。


    不一會兒,此人便到了山巔。


    台階盡頭,立著一塊一丈高的巨石,石頭上銀鉤鐵劃刻著三個大字——鐵神宮。


    鐵神宮是姬神都一手創立,起初默默無名,但二十年前突然威震天下,成為中原武林的夢魘。


    二十年前,姬神都披鐵甲,握鐵拳,南下中原,一路掀起血雨腥風。鐵甲、鐵拳、鐵神樁,敗盡英雄,讓所有人記住了這個北地魔宮。


    鐵神宮名字起的高端大氣,但其建築並非富麗堂皇。初看上去,約茅舍二十多間,石質的功房七八座,僅此而已。若非在入口處用巨石刻字,隻怕是無人敢信。


    在巨石前方,早有一人在等待。那人三十多歲的樣子,臉型狹長如刀,微微有須,縱然天氣寒冷,也僅著一件輕薄的藍色綢衣。


    “大汗,師尊已在釣石磯等候多時了。”


    “有老神師久候。”


    在北地,姬神都享有極高的聲望。他在草原上行走時,牧民見了,便會立刻跪地俯首。即便是迴鶻大汗,也要以“神師”兩字稱唿以表敬意。


    燕山山脈橫跨東西數千裏,在東部末端,一頭紮入東海。


    鐵神宮就設在燕山最東部,而釣石磯則在鐵神宮的最東部。它表麵平滑如鏡,似精雕細琢一般,麵朝廣闊無垠的東海,下方峭壁直立,雲濤霧散。


    在釣石磯,海浪被礁石擊碎的聲音清晰可聞。雲霧之中,有海燕似劍一般飛行穿梭,留下一道道霧痕,隨後又慢慢的被霧氣填充,燕過無痕。


    釣石磯上,一人麵朝大海,盤膝而坐。此刻雪花飛舞,地上也有一層薄雪,可他身上卻不見一片雪花。


    這就是姬神都。


    姬神都身披紫袍,頭挽發髻,身材極其魁偉。他手中持一釣竿,似在垂釣。隻是,那釣竿上沒有釣魚用的絲線,卻是先天罡氣凝成的銀色細線垂落千尺。


    “神師安好。”迴鶻大汗垂首而立,態度恭謹。


    “大汗遠道而來,必有要事,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姬神都並沒有迴頭,他的聲音渾厚,有一種安定人心的魅力。


    “神師想必知道,我迴鶻統一草原接近二十年了。草原牧人二十年繁衍生息,十萬控弦之士枕戈待旦,隻為征服中原繁華之地。”


    “可是百年前的教訓不可不銘記於心。仆此來,是想請神師出手,於五月初五,赤陽劍會之時,打碎南朝武林人士的膽魄,免得我朝重蹈覆轍。”


    “五月初五,赤陽劍會。”姬神都幽幽的歎息


    “我等待了二十年,卻沒有人能夠給我驚喜。既如此,倒也不必再等下去了。大汗請迴,你的要求,我應下了。”


    聞言,大汗垂首緩步後退,直到百步開外,方才悄然轉身下山。


    待釣石磯上再次空無一人,姬神都手中的釣竿驟然一沉,似有魚上鉤。他眉毛一挑,釣竿跟著上挑,不一刻,一個碩大的綠毛金邊海龜跌落石台,而罡氣凝成的絲線消失不見,空餘釣竿。


    姬神都愣了一下,隨即縱聲長笑,“挖下深坑等虎豹,埋下香餌釣金鼇。這是上天給我警示嗎?”


    “可我姬神都天生就是不服輸的人,這一次赤陽劍會究竟會有怎樣的驚喜呢?真是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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