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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十分,從食堂往宿舍走的小路上陸陸續續地擺滿了攤位。這些都是外麵來的,學校攆過很多次,甚至專門多雇傭了四五個保安專門負責趕人,但耐不住學生們喜歡,久而久之這些小商販們在學校裏叫賣成了一種默許。


    賣什麽的都有,吃的,玩的,考研的資料。收攤要到很晚了,最晚有的十一點才撤。


    有個賣小夜燈的大叔,語速很快,把拆了一半包裝的貓型小夜燈遞給一邊的一個小男孩兒,他母親正忙著跟攤主討價還價。


    “這個就不能便宜點兒嗎?”


    “大姐,你差不多點兒算了,這可是進價,我不能一毛錢也不賺啊。”


    “再便宜十塊,隔壁人家也賣,長得都差不多,你家的就貴出那麽多。”


    “……”


    小男孩兒憋紅了臉,拉著他媽媽的衣角,那眼神像極了當初在櫥窗前要蠟筆的我。


    那是我媽第一次離家出走,她帶著我跟我小姨,落魄中連吃的都是別人施舍的,我卻叫嚷著要買玩具店裏的蠟筆。小小的一盒,當時的十幾塊錢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她當然不會給我買,承諾了以後,以後想要什麽都會有的。我暗暗握住背包裏硬硬的一角,那盒蠟筆,遲到了十五年。


    “看什麽呢?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嗯……沒什麽。”


    王媛往我嘴裏塞了塊兒菠蘿,“超甜的,賣水果的大媽沒騙我。”


    嚼了嚼,確實挺甜的,甜的有些膩了。


    眨眼的功夫,那對停留在攤位前的母子已經走了,看著擺在地上一個都不少的小夜燈,看來那個小男孩兒也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啊。


    “哎呀,我說你老看啥呢,這麽入迷?”


    “媛媛。”


    “好……膩歪啊,你怎麽突然這麽叫我?”


    “你的菠蘿太膩了。”


    她嗔笑著打我兩下,“你要買夜燈?”


    正在整理東西的老板一聽來了勁,大聲招唿著:“小姑娘,看看嘛?”


    “那個,灰太狼的。”我指指,他馬上遞過來,嘴上不停地介紹著怎麽用,質量如何,連在哪兒進的貨都被他一張嘴講的神乎其神。


    我按下開關,玻璃罩裏碎碎的光點上下浮動著,中間是灰太狼那張充滿喜感的臉,放在裏麵有點兒突兀。付了錢,無聊地擺弄著手裏的夜燈,剛才那個小男孩兒一直盯著它看,要是我現在能變成他就好了,一定高興地蹦起來。


    “媛媛,以後就這麽喊你好嗎?”


    “額,也不是不可以啦,我得適應適應,哎你是不是酒勁兒還沒過啊?”


    “嗯。”


    “……你那天喝的我的天呀,差點把那個男的,叫什麽來著,張智以?差點把人家嚇懵。我跟你說啊,以後盡量少喝酒,上次那麽多男的,萬一出個意外怎辦啊?”


    “嗯。”我無心地應答著。


    難得有時間聚在一起,我們去了奶茶店,點了兩杯奶昔,晚上溫度居高不下,我還穿著外套,送奶茶的服務生好心地提示:“後麵有專門放衣服的架子。”


    “你快脫下來吧。”王媛伸手要拉開我的拉鏈。


    我避開,小聲地說道:“冷。”


    她猛吸了一大口奶昔,鬆散的眼睛耷拉在鼻梁上,活像個老裁縫。


    “你不會真失戀了吧?瞧著今天一天都不在狀態,昨天還曠課,你知不知道曠課三次是要補考的,幸虧昨天就兩節談判課。”


    “我想我媽了。”


    “噗嗤——你是多久沒迴過家了,還至於曠課?”


    我想了想,緩緩地說:“很長時間,好像有十幾年那麽久。”


    我想迴到十四年前的家裏,坐一坐,看我媽擇菜,聽我爸嘮叨,哪怕跟我哥天天吵架也好。


    真的想迴去……要是那個時候能早點兒懂事……不,現在我在所有人的眼裏還是個什麽都不懂,需要庇佑的孩子。


    “啊,冰塊兒化完了……”我攪動著杯子裏的奶昔,低下頭,劉海兒散下來遮住微紅的雙眼,王媛繼續在邊上八卦。


    “說起來你男朋友長的挺不錯的,人也挺好,那天我還跟他說話了呢,他還問我咱們那天課多嗎,你上課有沒有睡覺,跟我說要是你睡著了的話掐也得掐醒哈哈哈。”


    “我就知道,從他嘴裏吐不出什麽好話來。”不自覺的嘴角上揚,一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說起來,都沒怎麽見過他跟你在一起,哎,可能咱倆呆的時間也挺少的,我都不怎麽見得著你。”


    “他……比較忙。”


    我裹緊身上的外套,喝了杯子裏所有的奶昔,冰涼的液體刺激了牙上的神經,驀地,心底也跟著升起一股涼意。


    迴去的路上,反反複複地翻著通訊錄,我很想給我哥打個電話,告訴他那封信的內容。這麽多年他一直在介意著,為什麽媽走的時候隻告訴了我,隻承諾了要迴來看我,他卻什麽都不知道。因為這個,我媽剛走的那幾年,我和我哥鬧得很僵,我沒少受他的欺負。時不時地被他無緣無故罵一頓,哭了也從來哄過我……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地明白,他不是在針對我,他隻是接受不了被拋棄的事實,無論是他還是我,我們都是一樣的,是隔壁李奶奶嘴裏說的,沒媽要的孩子。


    等待接通中,短短的十幾秒,我組織著語言,私底下也想了無數次,話到了嘴邊,卻開不了口。


    所幸,沒有人接聽。整理好思緒,等我見過媽之後再跟他說,應該會好些。萬一她過的不好的話,我怕我哥難受。


    如果她過的好的話,我想我還是會難受,我不是不允許她有自己的家庭……那份記憶中對她的依賴是根植在深處的一份自私,我沒辦法想象別的人管她叫媽媽的樣子。


    既希望她不幸,又希望她幸福,歸根結底,我整理了二十年也沒把對她的感情整理明白。或許我一輩子都整理不明白,誰叫她是生我的人。


    坐在長椅上,隔著萬千車流的縫隙捕捉到熟悉的身影,撿垃圾的婆婆孤零零地站在馬路中央等著紅燈,她依舊推著嬰兒車,低頭跟裏麵的小孩兒在說什麽,笑的正開懷。


    我經常看到她,但沒見她這麽笑過。勉強著喝完了所有的水,肚子漲起來,正好變燈,我小跑過去,把瓶子塞到她拎著的口袋裏。


    又一次地,她掏出來一個小小的東西,這次不是糖,是一塊兒壓縮餅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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