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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就發生在依茯苓去徐府的那天清晨。


    秋茗起了個大早,換好衣服就把自己所有的胭脂水粉取了出來。說是幫那兩個戲精上妝,可先拋開許風不說,就連依茯苓平日裏也是一副糙老爺們兒的模樣,不喜胭脂飾物,這些東西不到特殊時期一概不碰,於是她也隻好貢獻一下自己的心頭血肉了。


    不過說實在的,看著擺了將近半桌的寶貝,秋茗心裏還是挺得意的。女人嘛,一向把這些東西看得最重。寶貝擺了半桌,擱誰都開心。


    於是乎,咱們的落凰第一美人兒心情甚好地拿著洗漱用具去水池邊打理自己了。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某隻愛搞事兒的貓科耗子,正好瞅著她不在的當兒,登門拜訪來了。


    秋茗收拾完,剛剛迴到房間門口纖纖玉手就要推開房門,隻聽房間裏“砰”的一聲,伴隨著極其嘹亮的一嗓子慘叫,這美人兒的笑容頓時就僵成了標本。


    此時屋內,許風像個風車一樣在房間裏轉來轉去,看著地上已經被摔得慘不忍睹的“屍體”,一顆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他不就來迴擺弄一下這些個新鮮玩意兒麽?這東西它……它怎麽就碎了啊!


    完了完了,這要是秋茗迴來看見,自己八百條命都不夠她砍的。


    他又咽了口唾沫,努力冷靜地蹲下來打量那具“屍體”,白瓷盒子已經碎成了八瓣,那塊白色膏藥掉在地上,就像被拋棄了一樣可憐兮兮。不行不行,這玩意兒沒救了,得趕緊藏起來,不能被秋茗發現,不然他估計連投胎的機會都沒了。


    可是藏哪?某人的腦子一到關鍵時候就不好使,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外麵一陣陣腳步聲。


    秋茗迴來了!許風腦子一熱,把地上的碎片往床底下一踢,藥膏撿起來往袖子裏一塞,誰知這藥膏居然直接在袖子裏變了形。許風頓時覺得自己的胳膊就跟被什麽軟糊糊的東西包裹住了,難受的要死。不用想,他的袖子裏現在肯定全是那股怪味兒了。


    房間門被緩緩推開,秋茗臉上帶著笑容走進來,掃一眼桌上的東西,看見許風愣愣地站在那裏,臉上沒有一點詫異的神色:“喲,這不是許風麽?這麽早來這裏有何貴幹啊?”


    “哈哈……我……我這不是,今天要和依大小姐出門辦事麽,找你上妝來了。”許風心裏異常忐忑,一個人站在那左搖右擺,或許是察覺到了空氣中尷尬的成分,又慌忙開始找話題,“哎對了,剛才你不在,我就看了看你的這些東西,不錯啊,一看就是上等貨,我一個門外漢看著都覺得稀罕。”


    “那是自然,”秋茗嘴角一勾,右手背在身後,徑直走到桌前,隨意拿起一盒粉底,“這個,名為玉人麵,一品閣獨有的,這麽一小盒,也就4兩銀子。”又拿起一個白玉盒子,裏麵的胭脂紅的亮眼,“這個,喚作牡丹頰,外地商隊來時,我排了一下午的隊才搶到的,這個牌子的胭脂有整整一套10盒,一盒6兩銀子。這材料啊,取的是外地特有的花瓣,這顏色落凰找不到第二家的。”


    許風聽著秋茗給他一一介紹這些東西,心裏越來越慌,十兩銀子一個金幣,一兩銀子一貫錢,都沒算她的衣服價格,光是這半個桌子的東西就快抵得上他一年的花酒錢了。依茯苓也偏心,仗著秋茗是掌勺大廚,把酒樓的收入大部分都交給了秋茗,也難怪她這兒的寶貝那麽多。現在他了打碎一樣,都是限量的,要怎麽賠啊……


    然而許風不知道的是,秋茗背在身後的右手,此刻正拿著一把菜刀。


    “我還有一樣,護膚用的,叫做玉芙蓉,”秋茗指尖輕輕拂過她的寶貝,衝許風輕輕一笑,“玉芙蓉是我親自去一品樓定製的,用的是從外地商人那裏買來的配方,光是和那些人打好交道都廢了我一番功夫。這膏溫潤清涼,最為養人,光那麽一盒消耗的成本就抵得上三四套牡丹頰,用白瓷盒子裝著,極為珍貴,我應該是把它拿出來了,可是……”她淡淡地看著許風,“怎麽就沒了呢?”


    許風心跳如鼓,秋茗全身上下散發著威壓,看樣子是早就知道他幹了什麽好事了!


    “咳……不是秋茗,你聽我解釋……”


    “我的玉芙蓉呢!”話音未落,秋茗從背後掏出菜刀,一兩步跨到許風麵前,刀刃直接抵上他的脖子!


    “不是,秋大俠,你聽我解釋!”許風額頭上冷汗直冒,要是外人知道這對外溫柔賢惠的落凰第一美人兒是個這種脾氣,哪個還敢上門求娶啊!


    “解釋你個大頭鬼!好你個許風,真是天生豹子膽,撒野撒到我頭上來了!”秋茗的刀幾乎是壓在了許風脖子上,許風怕她一個情緒激動,手一抖,自己就魂歸西天了。


    對了,忘記介紹,許風是隻金錢豹,滿腹花花腸子的金錢豹。


    經過一番折騰,這場鬧劇最後以許風上交一年的花酒錢外加幫秋茗打掃房間三個月而告終。


    “唉,上天果然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你這天生一副好皮囊,不好好學些有用的東西也就罷了,還是個花花公子。”秋茗手上拿著一隻眉筆,幫許風細細地描眉。時不時用指尖蹭一下,把顏色抹勻。


    “花花公子怎麽了,老子能抗能打,出去了依舊是一條好漢。”許風一副得意的樣子,雙臂抱胸,“再說了,哪個男人不好色?喜歡漂亮姑娘怎麽了,還犯罪了不成?”


    秋茗實在懶得接他的話,用帕子將手指擦淨,又沾一點胭脂,淺淺地抹在許風的兩頰。“抬起頭來,看著我。”話罷,她又往上湊了湊,認真的將胭脂抹開來。


    許風發現自己的話被無視,又不敢還嘴,隻是忿忿地把頭抬起來,剛好對上秋茗的眼瞳,不由得一愣。


    許風是被秋茗撿迴來的豹子。剛遇到他時,七裏香剛開業沒多久,秋茗和依茯苓兩個人輪流著去東邊樹林收果子。許風在森林裏,與別的猛獸撕扯之後躲在角落舔舐傷口,被秋茗撞個正著,發現他不是一般的獸,正好酒樓也缺人手,就把他帶了迴來悉心照料。


    不過這幾年來,許風一直流連於煙花酒地,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仔細,也這麽近地打量過秋茗。


    陽光正好從窗縫裏溜進來,撒在秋茗的臉頰上,額角發絲鬆鬆垮垮搭在耳後,一頭秀發被高高盤起,皮膚細膩光滑,有陽光的襯托,仿佛吹彈可破。指尖每每碰到許風的臉頰,微涼的觸感都讓許風覺得心神微蕩,少女的眼神包裹著一種格外的執著,他又在她的瞳孔深處,發覺到了一絲出乎意料的單純。仔細看才發現,秋茗眼角的弧度恰到好處,略微上吊,但少一分戾氣,多一分柔和。眼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點淺淺地倒影,一雙眼睛看起來更加勾人心魄。


    許風隻覺得有絲絲縷縷的香氣鑽進自己的鼻息,是秋茗身上香粉的味道,很清爽的玉蘭花香。


    “想什麽呢,在這兒發呆?”上完了妝,秋茗才發現他在發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著他呆愣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許風這才迴過神來,隻覺得嗓子有點癢,喉結微動,幹咳了兩聲:“我是在想,你脾氣這麽差,讓外人知道了,你嫁不出去怎麽辦?”


    秋茗聽了這話,出人意料地沒有生氣,反倒捂嘴偷笑兩聲,眼瞳波光流轉:“什麽話,我一向待人很溫順的,也就偶爾對你和茯苓發一發脾氣而已。”


    “而且,其實我也不想嫁人。”秋茗把一個個小盒子收納歸位,朝門外走去:“這個點,茯苓還不來,估計是又賴床了。”


    “唉?為什麽不想嫁人?”許風忍不住發問。


    “因為,看到過江先生那樣的君子,就對那些凡夫俗子沒興趣了啊。”秋茗衝他笑笑,轉了個彎,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了。


    許風坐在她房內,努力地迴憶江離的模樣。他沒怎麽見過依茯苓的那位師叔,江離每年隻來一次,看看於墨,順便慰問一下秋茗和依茯苓。而許風多半時候又泡在花樓,所以也就見過兩三次。不過印象裏他記得,江離確實是位翩翩公子,隻不過一心紮在他的那位摯友身上,無心考慮那些兒女情長。


    他伸了個懶腰,這一早上下來,某些人可算懂了什麽叫做“好奇心害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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