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漫長歲月,許多具體而微的記憶趙言早已模糊。但他隱約記得,即便是在無數紀元之前,被一些宗門作為傳世的法器,充其量也不過地煞五六十層的禁製。


    不要說天罡之數,就連滿級的禁製他也幾乎沒有聽說過。


    當然,與難度成正比的是,由它而來的威能在同層級的法器中,也被推崇為是三界第一。


    雖然聽著名頭唬人,但這門天罡地煞祭煉法在上古時期其實並不是什麽奇功秘藝。雖稱不上爛了大街,但也的確是屬於入門門檻極低的那一種。


    它沒有什麽捷徑可走,一分力便得一分工,最是考究施術者心性。


    現在,已經初步凝聚出了一絲法力的趙言,已經可以在這個方向做一些簡單的嚐試了!


    趙言數了數手頭可用於試驗的。不數不知道,他發現自己居然還真有幾件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


    除了那個被他當作儲物袋的胃囊,還有一枚半成品的劍丸和一隻不明所以的蟬蛻。


    屏氣凝神,趙言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快速曲折。眨眼的工夫,一枚筆順簡單,卻又極具立體感的符籙便出現在了他的靈視之中。


    趙言深吸了口氣,接下來就是關鍵了。順著最後一筆的餘韻,幾個勾勒間,一枚同樣大小的符籙承接著上一枚符籙的靈機,出現在了一旁。


    如此氣機承接氣機,直至最後一筆連上最初的那個起點,一個圓融的閉環形成了。


    隨手拂去隻存在於靈識之中的練筆之作,趙言沉思了起來。


    地煞級數的祭煉如果隻是手法,其實相當簡單。


    隻要將七十二道各異的筆順,以施法者的法力為紐帶,結合成一個完整的符籙,再將其打入所需承載的器物,便算是完成一重禁製。


    如果隻是單純的刷熟練度和速度,一個正常人經過一年半載的練習就能輕易完成。但若是想要如趙言方才這般,能讓體內的法力透空而出,並在虛空中短暫停留,便足以刷去這世間九層九的人類。


    思慮片刻,確認了自己手法的熟練度,再細算一下體內法力的承載能力,趙言屏息凝神,以平生最快的手速在兩個唿吸的時間內重複了先前的那一套動作。


    隨著最後一筆的落下,那七十二道筆順猛的震動了一下。下一刻,無中生有般,在虛空中現出了一道似真似幻、明光大作的符籙虛影來。


    而隨著這枚符籙的初成,趙言丹田中辛辛苦苦積存起來的法力便如決堤的洪水般,朝著他指尖處的這道虛影洶湧的衝了過去。


    直到汲取了趙言近一半的法力,整個結構開始穩定下來,隱隱有了一絲實質化的傾向,這枚符籙才終於停止了對趙言法力的吸納。然後如同有了生命般,與趙言丹田中的法力一起一伏,遙相唿應了起來。


    趙言不敢怠慢,反手一掌就將其打入了手上的胃囊之中。


    隨著一道玄色光芒在胃囊表麵一閃而逝。皺巴巴的表皮上,一個隻有著一張大嘴的,模模糊糊的獸首圖案浮現在了上麵。


    第一重禁製,成了!


    打坐、調息……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直至丹田再次充盈。趙言再接再厲,開始了第二重禁製的疊加……


    隨著第三重禁製的封入,胃囊的外形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不僅粗糙的表皮變得光滑,而且那個模糊的獸首也變得清晰了許多。


    圓滾滾的獸首上,除了一張腥紅的血盆大口,其它不論眼睛還是鼻子,一概沒有。也不知具現的是哪種傳說中的異獸形態。


    三重禁製,差不多已經是趙言當前的極限。接下來趙言決定測試一下這件新鮮出爐的法器的具體功效。


    在趙言法力的摧動下,胃袋的體積漸漸漲大,同時巴掌大小的開口處有一圈一平方左右的烏光朝著四周散發了開來。


    聯想到它原本的功能,趙言試探著將那圈烏光對準了一旁差不多大小的一個炮彈箱。


    下一刻,“嗖”的一聲,那個足有五六十斤重的炮彈箱消失在了那團光圈之中,而趙言手中卻根本沒有感受到有什麽重量的變化。


    有著一層外皮的阻隔,趙言也看不清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情形,但毫無疑問,那個炮彈箱是被變異後的胃給收了進去。


    繼續注入法力,趙言袋底朝天的抖了幾下。


    “轟隆”一聲,炮彈箱連同原本就放在裏麵的那枚法印一起,原封不動的掉了出來。


    小心的撿拾起法印,確認沒有磕壞,趙言有些驚喜起來。沒想到無意中還弄了個儲物袋出來。有了這東西,別的不說,打獵首先就方便了不少。現在就是不清楚它內部的空間究竟有多大了。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反複驗證,直到全身法力耗盡,數據終於出來了。


    袋內大約有一個立方大小的空間。


    而且不知什麽原因,這個胃袋似乎還保留了它作為一個器官時的一部分功能。


    若是沒有金石土木之類的阻隔、包裹,單純的有機物一旦進入其中,隨著時間的推移,無一例外都會被它緩慢的消化掉。而且隻要趙言願意,隻要控製法力注入的多寡,這個過程還能人為的加速。


    這還隻是第三重的禁製,若是繼續祭煉下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挖掘出更多的妙處。


    趙言不禁有些浮想聯翩了起來。


    依著表麵那個獸首的外在,趙言將它命名為“饕餮袋”。


    雖然有著極大的期望,饕餮袋也的確表現出了一些神異,但趙言其實也清楚,這東西的本質畢竟隻是一個凡品,先天決定了它並不能承受太多的禁製疊加。


    有了這個良好的開端,趙言的信心也隨之被提振了起來。但接下來的兩件物品卻又出乎了他的預料。


    除了腹部的條紋增加了三道,外殼的色澤深沉了些,那隻蟬蛻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奇特之處。


    劍丸也同樣如此,除了駕馭時靈動了些,其它一切照舊。虛化狀態時仍舊懶洋洋的吞吐著不多的肺金之氣。


    一時間,趙言也不清楚到底是這兩樣東西品質過高,還是禁製層次太低的原因。


    搖了搖頭,趙言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臂膀上,那個自得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的鎖鏈符文上。


    雖然早已確認沒有靈性,但那畢竟是一枚完整的符文。而且與他眼睛中的那個虛化符文不同,這個畢竟是以半實體化具現的,並且它存世的載體還是一尊古神的結晶。


    所以如果能激發出哪怕其中一絲威能,其威力也絕不是區區幾件凡俗之物能與之相比的。


    深吸了口氣,趙言十指舞動,在虛無中一絲不苟的勾勒了起來。


    一層、兩層、三層……


    不知不覺間,地庫頂上的那片樺樹林,已經見證了三次枯榮之間的歲月變遷。


    三年的時間,雖然隻是按部就班的吐納,看不到有什麽明顯的進步,但“煉氣化神”的境界算是徹底的固定了下來。而且在幾年的水磨工夫之後,幾樣法器的祭煉疊加也都達到了一九之數。


    蟬蛻腹部的細紋已經有十三條之多。隨著祭煉不斷深入蟬蛻本體,趙言大約也摸清了這件物品的具體功效。


    饕餮袋的表麵變得潔白細膩,再也沒有了早前皺皺巴巴醜陋的模樣,內部空間也大了那麽一點。但也就那樣了,趙言估計九層疊加就已經是這件器物的極限。


    倒是那枚劍丸,除了指揮靈動,收發由心。其餘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對此趙言也談不上失望不失望的。他清楚自己畢竟不是純粹的劍修,做不到身與劍合。而沒有外來的補益,隻靠一口先天肺金之氣有限的蘊養,它又能有多大的變化。


    除了日常吞吐熟悉,趙言甚至連試劍都做的很少。缺少外來補益,每一次動用消耗的可都是劍丸的本源之力,真正可謂是用一點,少一點。


    除了這些變化,第九層禁製的達成,也為他手上的幾樣法器帶來了一項大小隨心的功能。


    此時那兩樣器物正被一圈淡黃色的皮筋一般的物品拴著,如手串一般掛在趙言的手腕之上。


    三年的時間,趙言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隻黑熊。單單取下來的熊筋就有三四十米的長度,這還是他挑最粗的主筋腱留下來的。


    趙言將這些熊筋串成了一條繩索,先在油脂中反複攪拌浸泡三天,然後放在陰涼處等它自行幹透,等徹底幹透後再將其置入油脂之中浸泡。


    這是他根據傳統的九蒸九曬的藥物炮製之法的遊戲之做。趙言也沒想怎樣,隻當是閑暇之餘的消遣,所以也沒有嚴格的遵守炮製的時間。


    但畢竟材質尚可,手法也對。如此反複九遍,曆時幾個月之後,他得到了一捆長約十五六米,粗不過二厘,充滿韌性的淡黃色繩索。


    說是一捆,其實也不過在他手腕上繞出來一個不過三分寬的繩圈。


    三年的時間,除了這些成就,趙言還在體內開辟出來七個隱竅。不是不能開辟更多,而是每一處隱竅它並不會自己成長,不僅如此,若是沒有來自丹田法力的支撐,時日長久之下一些開辟的隱穴甚至還會自行關閉。


    七個,已經是他目前的極限了!


    趙言不是毫無來由去做這件事,他是決定要在體內“孕神”了。


    “胎化易形”!或者說是“地煞七十二變化術”!


    將異種生靈的血脈精粹納入體內的某處隱穴,然後在日複一日孕育的過程中,主體精神力不斷的融合、代入其中。最後視植入異種血脈與本體核心的遠近與稀薄程度,在體內誕生出一尊尊能力各異的“神靈”或是“怪異”來。


    這門“胎化易形”的變化術與“元胎孕神”大同小異。差別隻在於血脈的關係。一個是外來,一個則是出自本體。


    這門變化之術的修習有兩處關礙,一是強力異種血脈的難得,第二個則是在與孕化出來的異種如何完美的融合上。


    “胎化易形”是一門“術”!


    孕化出對應的異種,隻是想借用該異種天生的能力來為主體服務,而不是要在體內培養出一個有著獨立思維的怪物出來。


    要知道所謂的“地煞七十二”隻是一個虛指。若是本體的力量足夠偉大,那麽一百零八,周天三百六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每個異種都有著獨立的思維,那修習者軀體就成了一座監牢。時日一久,或是本體的力量衰退無法鎮壓時,意外的發生也就不可避免。


    但同樣,每一個異種都曾是獨特環境下的產物,若是泯滅了它們特有的思維,就有可能同時消滅了它們天生的能力。


    而且胎化一旦完成輕易不可更換。越是強大的血脈越是如此。一旦生根,想要拔除就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那不僅僅隻是肉體上的剝離,精神層麵上也需要有一個徹底清理的過程。這一點趙言在那滴魔血上有過切身的體驗。


    除非他願意從低級動物如鼠類、鳥鵲等普通飛禽走獸的血液中提取。但那樣,所需的數量就不是以“隻”的單位來論,而是應該以“噸”為單位了。


    種種限製注定了每一次胎化都是一個漫長的、如繡花一般的融合過程。


    而對趙言來說,除了上述兩點,他還有一個選擇上的難題。


    他手上現在除了那滴魔血,還餘下一滴龍血和那滴自金針上得來的不知名血液。除此之外還有一顆來曆不明的種子和一隻上古大聖遺留下來的犄角。


    哪一個先來!


    雖然已在趙言的手上很長時間,但除了那滴魔血和神秘的植物種子有過幾次體驗,其它的幾樣他真的一無所知。


    又要等級高,又要危險少,思來想去,能供選擇的,似乎就隻剩下那粒神秘的種子了!


    要麽將“胎化易形”高高掛起以待後日,要麽就是它了!


    拿定主意,趙言開始著手在種子上刻畫第一層的禁製。


    站在及膝的長草叢中,除了赤果的身體在這個季節顯得有些怪異,趙言看上去與正常人沒有什麽不同。


    但掩蓋在草叢之中,他腳踝以下的部位此時卻已經發生了怪異的變化。


    一條條鞭毛狀的植物根係從趙言的腳底位置逐一伸出,然後深深的紮入了他腳下的土層之中。


    隨著根係越來越深入地下,異化的位置也逐漸上移。趙言的身體開始漸漸的沉入了腳下的土石之中。


    趙言感覺自己化身成了一棵植物。


    他能感覺到,那些深入地下的根係,已經開始為他的身體帶來微量的液體與養分。而他裸露在外麵的那半截肢體上,也開始有嫩綠的細芽從中探出了頭來。並隨著時間的延長而漸漸延展成一片片綠色的嫩葉。


    現在從外麵看來,趙言消失了。而他原先所在的位置上,則多出來一棵低矮的不知名樹種。


    陽光輕撫下,枝葉迎風招展。趙言感覺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愜意。


    這是最簡單的生活,自給自足而不假外求。如果願意,如果沒有外力打擾,趙言覺得自己可以千年萬年的以這種方式存在下去。


    但畢竟是第一次體驗草木之體,趙言不敢長時間的放任心神散失。在粗粗體悟了一番樹木的內在與生長形態之後,趙言結束了“胎化易形”的第一次修行。


    接下來的幾天,趙言發覺,與以往那幾次單純的精神駕馭,流於表麵不同,胎化後的這顆種子似乎還有著種種不凡之處。


    它並不僅僅隻具備在木質之間自由來去的能力,也不隻限於喬木這單一形態。它還能以灌木、藤本的形態顯現。不僅如此,視環境的不同,它還能實現在種子植物、草本類和和海藻類植物之間自由的切換。


    簡直就是一顆萬植之母!


    而且這些還隻是目前已經挖掘出來的一部分。再深入下去,趙言都不確定他是否還能再挖掘出什麽其它的異能來。


    這顆種子,可以說是完全打破了趙言以往對植物這個物種的理解。但一想到它的由來,趙言反倒釋然了。要是沒有種種異能,它又何德何能被一尊古神從遙遠的異世界帶來。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日常的功課,趙言都是以植物的形態存在。


    在享受陽光與微風的同時,也在草木花卉、藤蔓根莖間不斷的切換。玩的不亦樂乎的同時,對植物這種生命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到了後來,趙言都已經不大敢再激發種子內蘊的龐大生命力,繼續易形下去了。


    禁製的層級快要壓製不住了。


    胎化易形這一秘術,說到底就是借用異種的力量提升本體的綜合實力。想要最大程度的實現這個目標,所選異種的本質、潛力,無疑是越強大越好。


    但強大也同時意味著難控。


    以趙言現在本體的實力,除了那滴不知名的血液不知來頭無從判斷,其它不論煉化手上的哪一個異種,不想借用力量也就罷了,若是想要有所借重,時日長久之下,必然是一個客強主弱的情況。


    若不想體內異種力量的暴走,最後形成主客易位的局麵,提升禁製的層級無疑是接下來最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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