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令趙言根本無從窺見內中的一角,白度道人就已經死在了劍下。


    感到遺憾的同時,趙言多少也有些興奮,這說明他對這式劍招的摸索還沒有走到盡頭,其中還大有潛力可挖。


    除了精神方麵的攻擊手段,還有力量的釋放。


    趙言仔細迴味著那一劍的餘韻。


    拔劍斬出之際有太多的力量散逸了開去。雖然看著更加絢麗奪目,但這不是舞台上的表演,為的是搏取觀眾的歡唿。它是殺人術,那四濺的光焰每一絲都是可以轉化為更加強大的力量的……


    種種暢想在趙言的心頭一一流淌而過。現在就缺一把合用的刀劍了!


    良久之後趙言才迴過神來。


    看著地上的屍體,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果有朝一日也在這秘境中死去,會不會也如現在這般會在這裏留下一具屍體,而精神則在下一個世界重鑄一具身體。


    但隱隱的,他覺得白度道人怕是不可能重來了,哪怕是在這看似可以無限輪轉的世界。


    他看了看手掌中僅剩的劍柄,這把妖刀應該也是相同的命運。


    ……


    塵埃落定,趙言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事發突然,導致當時他想也沒想就將那“曼殊沙華封印術”給用了出去,現在迴過頭來才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要知道他手中的這道敕封乃是那紮上師的三世金身所化。據那紮上師所言,哪怕是相隔無盡時空,封印一旦啟動,上師那邊自有感應。屆時就會出手將他引渡迴現實世界之中。


    這就是他與趙言的交易之一,也是他留給趙言最後的保命手段。


    緊要關頭,借用手掌上的這道敕封,趙言可以進行自我封印。以時間線那頭的那紮上師為接引,借道那處神秘的彼岸國度,重新迴到現實世界之中。


    哪怕最終事不可為,有此手段,也能確保趙言不會失陷在那道時間的孔隙之中。


    但現在,這保命的手段卻被他提前用在了白度道人的身上。


    也就意味著他的後路斷了。


    趙言臉色陰晴不定。


    但良久之後他終於舒了口氣。他畢竟是個爽利之人,片刻之後就收束了心情。事情既然已經無可挽迴,空自懊悔也是無用,畢竟也不是全無所得,也算是去了心中的一個塊壘。


    至於迴去,另想他法也就是了。


    眼下還是看看花了他如此代價,是否能物有所值才是。


    趙言首先開始處理那具如小山般龐大的蛇屍。


    雖然缺少相關的知識,令他根本無從分辨哪一個部位才值得自己下手。但這可是一頭罕見的龍屬,它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嚴格來說都是世所罕見的天材地寶。若不是缺少合適的載具,趙言都想整個搬走了事了。


    但現實是他隻可能挑那些看上去獨特的目標下手。


    挖下了兩隻眼睛後,接下來趙言費力的破開翼龍的胸口,開始收取心髒處的血液。


    缺少合適的容器,趙言索性將這隻龍獸的心頭血全數盛放在了那個變異的胃囊之中。


    不知為什麽,他似乎選擇性的忘記了那胃囊之中還有著一枚先天的道印在其中。


    隨手拋了拋僅僅一握的胃囊,雖然眼見為實,但趙言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麽點的物體之內竟然盛裝進了近五十公斤的血液。


    扔下幹癟的心髒,趙言搖了搖頭,他開始仔細檢查起翼龍的脖頸。傳說中凡是龍屬,在這裏應該是有一片逆鱗的。


    但或許是這頭龍獸的層次太低,來迴幾次後,趙言並沒有在上麵看到有逆生的鱗片之類的顯眼目標。索性從它頜下最柔軟的部位剝了一塊兩尺見方的軟皮下來。


    全數切割帶走不可能,趙言隻能挑自己認為最有價值又最容易攜帶的部分。從手套毫無反應來看,這隻龍屬雖然體型龐大,但它的層次果然很低,低到了手套連進食的欲望也沒有了。


    接下來趙言就再沒有給予更多關注。相對於本體,趙言更為看重它的巢穴。畢竟傳說之中這種洪荒異種總是和一些天才地寶聯係在一起,特別是這種龍獸,最喜歡收集寶物了。


    趙言決定等空下來好好搜尋一下周邊,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它的巢穴。要是它守護的正好是那棵長生果樹那就更好了!


    搓了搓手,趙言接下來將目光投注到了白度道人的身上。能否值迴票價,就全看這一位的心性如何了。


    如果慎獨,那麽自然會把所有重要的事物都帶在身上。以白度道人在劍道上的修為,他或許還能憑此一窺劍道之秘。


    但接下來的現實令趙言大為失望。


    這白度道人身上的物品少得可憐。除了一本筆記,其它的,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無從分辨價值的東西。也不知是他從外界帶來還是這方秘境中的收獲。最為詭異的是,身為劍修,他身上居然連一件趁手的劍器也沒有。


    是毀在了與龍獸的戰鬥之中還是在這些時日裏白度道人另有所得,已經踏出了最後那一步,達到了劍丹九轉、引劍入體的層次!


    遍尋無果之後趙言也不再多浪費時間。


    多思無益,趙言眼中幽光一閃,隨即有無數黑白兩色的光瀑在他眸中隨生隨滅,疾速流轉。仿佛有無數個世界在其中瞬間生滅。但同時,他的臉色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蒼白起來。


    一點靈光,就在白度道人頭頂的位置,如風中殘燭般無助的搖曳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了過去。


    果然有東西!趙言心中一喜,不枉自己如此費心勞力。下一刻他緊閉雙眼,待那如約而來的眩暈感過去之後才吐出一口長氣。


    隨著對這枚窺秘符文一次次不斷的運用和自身精神力的日益強大,隻要不是過於持久,隨之而來的反噬症狀,趙言自覺已經處於可控的狀態之下了。


    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就對能這個字符進行更進一步的解析。


    趙言暗暗思忖著。


    接下來他凝神看了過去。


    一枚梭形的發簪,斜斜的綰在白度道人稀疏的發髻之上。


    看著掌心的這枚發簪,趙言眉鋒緊鎖。


    這枚發簪色作青碧,看上去似乎是玉石的質地。長約五寸有餘。製式簡單,也沒什麽裝飾性的花紋。隻在那尖尖的兩頭處略略顯現出一絲鋒芒來。


    趙言已經反複把玩了許久,卻也沒有看出什麽異狀來。若不是方才的那一抹靈光,趙言都要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目標有誤。


    難道是打開的方式不對?


    趙言試探性的將自家指尖處的那道半虛半實的金氣輕輕的湊了上去。


    在這道金氣的刺激之下,耳邊隻聽“鏘”的一聲激鳴,隨後又是“吟”的一聲鳴嘯聲。在趙言的手掌間突兀的現出盈盈欲滴的一團青光來。一時間,映得趙言眉眼皆作青碧之色。


    青光迅速拉長。一息後,一柄兩頭尖尖宛如一枚柳葉般的劍器出現在了趙言的掌心處。


    一時間場中金氣大盛。


    片刻之後異相斂去。趙言開始仔細打量眼前的這把小劍。


    它約有尺許長短,無柄無鍔,若不是其上那森寒的劍氣,看上去就如同小兒玩具一般。


    但看著它隱隱一脹一縮,如同做自主唿吸一般的樣子,趙言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陣顫動。


    這就是劍仙們的載道之器了。


    隻是,趙言歎了口氣,終究是可惜了!雖然這胎體還在,又有這些神異,但如同地上那具冰冷的屍體,內裏卻已是沒有了靈魂。


    展現了出來,但趙言卻沒有法子令它重迴原型。無奈之下趙言索性將這劍納入妖刀的刀鞘之中,小心的封好。


    他有些失望,缺少了其中的靈性,再怎麽神異也終究不過是一件死物罷了。接下來就是看看是不是能廢物利用,將其化為自家那道金氣的食糧了。


    趙言將希望轉向了白度道人的那本筆記上。


    但筆記中也沒有趙言所期望的內容,除了偶爾幾句玄之又玄、不知所雲的語句,隻是記錄著白度道人的一些日常。


    “12月4日,張師侄似乎已經抓住了一絲頭緒,從前天開始他的行進路線開始呈一條直線……這對我來說這無疑一件好事,若是一切順利,則師門複興可期,而我離開這鬼地方的時間應該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了……”


    “12月6日,這兩天接連看見了幾隻異獸……是不是發生了些什麽,這等異類沒理由在這個季節出來活動的……”


    “12月12日,今天見到了一件怪事,以人類之身居然可以修妖族之法,而且還是一個連天地根都還未貫穿的凡夫俗子。


    這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小子的身上絕對有著極大的秘密,若不是人妖混血,就是身上可能有著載道之器……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值得我花上一些時間細細觀察……當然,要是能圈養起來那就更好了……”


    “1月5日,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張師侄的消息了,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1月6日,居然這麽巧,傳說中的時間之門突然就開在了我的眼前。這下子有些糾結了,一方是師門的任務,一方則是自身的機緣……對不住了,張師侄……”


    接下來的幾章是白度道人對自身經曆的幾個秘境的描述。


    “2月18日,應該是吧,或者是19日,這裏的時間有些古怪,在一個接一個世界的跳轉中,我都有些記不得具體過了多久,也不知外間現在是什麽季節……”


    “2月22日,這是第幾個世界了,還是什麽收獲也沒有。看來這時間之門後麵並不是傳說中那般的洞天福地……”


    ……


    “2月27日,今天我察覺到了怪異,我的身體正在急速的老化……若不是對氣血的控製已經達至入微的境界,我都不知道完好的皮囊之下,內裏竟然已經如此不堪……而這種狀況是什麽時候發生的,我居然一無所知……不行,得想辦法盡快離開這裏……”


    筆記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後麵是一片空白,對為什麽會發生如此怪異的情況再也沒有了描述。


    趙言的臉色有些蒼白,白度道人所描述的身體異變是他沒有感受到的。他第一時間端坐下來,開始細細的梳理身體的氣血。


    半天的時間過去,趙言有些茫然的睜開眼睛。身體內外一切正常,並沒白度道人所描述的那種突然老化現象出現。


    同樣達至入微的境界,沒理由白度道人感覺到了異樣而自己卻一無所覺。趙言將目光放在急速老化這四個字上。從字麵上看,這種突變並不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而是突然之間出現的。


    趙言不能確定白度道人所描述的那種急速老化現象,究竟是他經曆了某一個特殊的世界所導致,還是自己還沒有達到老化的那個臨界點!


    前一種沒有什麽,如果是後一種,那麽那個臨界點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從那筆記上看,白度道人至少也經曆了五六十個世界,與他也相差不大,照這樣看來,說不定在下一個世界自己忽然也就達到了那個臨界點。


    最重要的一點是,那種現象是可逆的嗎?


    趙言急速思考著。


    片刻之後他歎了口氣,缺乏足夠的信息,隻憑著白度道人的隻言片語,是推斷不出什麽東西來的。


    隻是想不到白度道人之所會出現在這雪域高原,原來還與自己先前遇到的那名劍修有關。兩人同出一門,而白度道人是派來為這個人護法的。


    趙言捏了捏口袋中的那個胃囊,他們的目的居然是自己手上這枚無意間得來的道印。


    將得到道印的整個過程在心中細細的梳理了一遍,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趙言暗自鬆了口氣。正要有所動作。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


    就在剛才,他麵前不遠處的幾枚小石子似乎顫動了一下。趙言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因為一息之後它又跳動了一下。隨後一下一下開始有規律的跳動起來,幅度越來越大。


    不多時趙方就聽到了一陣隆隆的聲響從遠處傳來,那架式似乎有一大隊的馬群迅速向這邊靠近。


    這個世界是有生靈的。


    這一點趙言早有預料。能支撐起一條如此體積的異獸,充足的食物是是毋庸置疑的。但隨後他就排除了野生馬群的可能。如此規律、整齊的震響,隻可能出現在訓練有素的軍隊之中,他應該是遭遇了一支騎兵部隊,而且從地麵的震動程度來看,應該還是一支重騎兵部隊。


    這倒是有些出乎趙言的預料。照這樣看來,這個秘境的文明程度似乎不低啊!


    趙言摸了摸下巴,就是不知道他們是處於哪個社會階段和文明程度了。


    看了看四周開闊的地型,趙言並沒有將其當成威脅。這種地型下,隻要還處於冷兵器時代,就沒有什麽可顧慮的。


    直到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趙言才覺察到了不對。那單調又如悶雷般的震響聽著不大像是大隊騎兵所能發出來的。


    那麽,來的到底是什麽?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一座矮山後麵探了出來,趙言忍不住呆在了那裏。


    毛臉雷公嘴,眼骨突起,淡黃色的瞳仁下是兩隻朝天的鼻孔,再加上那畢露的獠牙。還隔著老遠,一股濃烈的腥臭味道就直衝趙言鼻端。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隻猿猴。


    但他何曾見過如此巨大的猴子。


    看著那與重型卡車車頭幾乎不相上下的巨大頭顱,趙言倒吸了口涼氣。這是什麽怪物?


    雖然還沒看到身體,但若是按正常的比例換算,這隻猿猴的身高至少在三十米以上。是史前遺種還是基因突變!


    但趙言很快就放下心來。不同於當初的那隻翼龍,從這隻巨猿的身上,他並沒有感受到來自上位生物的威壓。也就是說,除了體型巨大了些,他麵前的,隻是一隻變異了的普通野獸。


    趙言的興趣一下子上來了。就是不知道眼前的這隻猿猴隻是個例還是這個世界的物種普遍都是如此大型化。


    若是前者倒是好說,基因突變或是遭遇了輻射都有可能將一隻普通的野獸催化到這種程度,這並不稀奇。但若是後者,說明這處秘境肯定有古怪之處。


    會是什麽呢?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巨猿從山後現出了身來。果然如趙言預料的那樣,這是一隻放大版的“金剛”。


    無視了螻蟻般大小的趙言,巨猿伸出一隻毛茸茸的手掌,從地上撈起那隻龍獸,自顧自的大口撕咬了起來。


    隻要不將注意力投注到自己身上就好。


    見此,趙言也樂得如此。趁著巨猿無睱顧及自己,他開始仔細觀察起那隻猿猴來。


    拋開它誇張的體型,這隻猿猴看上去與地球上的非洲大猩猩有些類似。前肢粗壯、手掌寬闊,同樣一身黑紅色的毛發,同樣麵部、耳朵光滑無毛。


    隻是再溫順可愛的動物,如果將其放大幾十倍,也就不再有絲毫可愛可言,更不用說大猩猩這個物種原本就不以可愛著稱。


    它那巨大的頭顱、橫闊的額骨、高聳的眉脊,再配以從頭頂到脊椎隆起的那一條發達的矢狀脊,整個麵相看上去顯得極其的兇惡且醜陋。


    聽著從它血淋淋的吻部處傳來的“咯吱、咯吱”的咀嚼聲響,趙言毫不懷疑就是一塊鋼鐵,在它那兩列發達的犬齒之下,也逃不過粉身碎骨的命運。


    趙言小心翼翼的向後退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誰知道吃完那條翼蛇後,這隻巨獸會不會突然產生再來一點飯後甜點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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