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血魔經殘卷中的描述,出現這種狀態,說明這滴魔血已經初步接受了宿主基因的同化。接下來趙言就應該將這滴血液納入體內,在進一步強化控製的同時,也讓身體逐漸熟悉並適應這股外來的特性。


    隻是事到臨頭趙言忽然有些遲疑了。


    他想到了無盡時空、萬千世界中自身的起源,同樣是源於這樣一滴血液。


    從那紮上師對這魔經的態度大概也可以看出,兩者應該處於差不多的層次。若是這般輕易的將其置入體內,他又如何保證這滴魔血中的意誌在某一天會不會在自己體內醒來呢!


    入手是一種q彈的感覺。不是目視,趙言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指間輕拈著的居然會是一種液體。


    他的臉色有些怪異,這種感覺讓趙言想起了那隻消失不見的“吠陀”!


    同樣是外來的未知存在,都是差不多相同的境遇。除了受控與否,兩者同樣都是寄身於自己的身體。那麽以自己變身後強大的排異性,這滴原初之血不會也遭遇相同的下場吧!


    手拈血滴,趙言將它輕輕的貼合在了胸口處,並親眼看著它由皮膚處逐漸向內滲透了進去……


    一股淡淡的血霧由趙言周身的毛孔處不斷的逸散出來。也不飄散,就聚攏在他體表寸許之處。


    伴隨他的一唿一吸,以相同的頻率舒展、收縮著。不多時就將他整個的身形遮掩的模模糊糊。


    一陣陣不知從何而來的,似有若無的喃喃細語在室內響起。似夏日秋蟲的低鳴,又仿佛情人間的細語,一陣一陣,恍恍惚惚之間,勾魂攝魄。


    同時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在空氣中彌散了開來。


    而在這般若隱若現之中,趙言的身體逐漸變得有些透明了起來。


    收縮、膨脹,再收縮、再膨脹……伴隨著這個節奏,趙言的身體也以同樣的頻率閃現著……


    如是再三,終於在一次收縮到極點之後,趙言的身形“嘭”的一聲整個爆散了開來,化為一道飄忽不定的血影。


    離地三寸,毫無重量的在原地飄蕩起來。有形而無質。


    而隨著這條血影的成形,室內原本淡淡的血腥味也驟然變得濃鬱了起來。


    忽然,“當!”的一聲。不知何故,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清越的鍾鳴聲。


    在距趙言直線距離五百米開外的鍾樓中,當值的僧人望著眼前無故自鳴的巨大銅鍾一陣的茫然。百步之內寂靜無人,鍾捶也靜靜的貯在原地,是什麽原因導致了這具銅鏽斑駁的古老法器突然之間無故發聲。


    是昭告,還是示警……


    不理鍾樓中發生的一切,隨著這聲鍾響,那道飄忽的血影忽然凝止了一下,像是驟然之間與現實世界有了牽絆。


    三息的時間,血影的麵部漸漸清晰。以此為開始,隨著絲絲縷縷的血霧被重新吸入體內,趙言整個人也由虛返實,重新出現在了原地。


    呆愣了片刻之後,趙言一屁股坐地上。那張滿是大汗,慘白的像張死人般的麵孔上,滿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慶幸。


    隻是具現出血影這麽幾息的時間,就蒸發了他全身近三分之一的血液,更重要的是,他差點將自己給陷了進去。


    捏了捏手中的事物,趙言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在進到這一步之前,他已是極度的小心。甚至以燃靈火反複進行灼燒,確認了這滴魔血之中並不存在獨立的意誌。可謂是將防範做到了極至。卻不曾想,最後關頭,危機居然是來源於自我。


    若不是手中的這件物事,現在的他,怕已是一個神智全無的怪異了。


    長長的吐了口氣,冷靜下來的趙言將整個過程在心中迅速複盤了一遍,想要看看到底是在哪一個環節出了紕漏。


    畢竟這血影之術不僅是用於爭鬥殺伐的利器,某種程度上來說,它還是傳說中血魔仗以複生的載體。需要他牢牢的將其握在手中。


    一次兩次的或許可以借助手中的這枚舍利子進行壓製,那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呢……


    任何外來力量的借用都是雙刃的。


    不說這種借助外力鎮壓心神的作法,會令他自覺或不自覺的放鬆了對自身心神的錘煉。


    趙言更擔心的是,用的久了,用的順手了,時日長久之下就容易對外物形成某種程度上的依賴。


    ……


    在冰涼的地麵上趙言已是枯坐了許久。


    到底是那低婉的魔音,還是那滴魔血的本質,徹底引發了他心底對血液、對力量的渴望。


    以至於令他不自覺的跳過了祭煉這個環節,直接將魔血化散到了全身。


    若不是那聲突如其來的鍾鳴……


    趙言心中忽的一跳,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自己為保萬全而握在手中的這枚舍利子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無形中放大了自己心底的欲望。


    畢竟在很早以前趙言就認識到,舍利子這等佛門聖物,對外物、對人心的侵蝕性未必就比手中這滴魔血來得低了……


    而自己又是在什麽時候居然將它當成一種依賴了!


    趙言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位置,一朵血蓮的虛影赫然如紋身般鐫刻在他的胸口,隨著混雜全身的魔血被絲絲縷縷抽取迴來,這朵血蓮愈發顯的生動搖曳了起來。


    ……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除了日常祭煉劍丸的功課,趙言將全副的精神都放在了身體的恢複上。


    畢竟十數滴精血的巨量損耗,和全身近三分之一血液的蒸發。即便強如趙言那非人般的體質一時半會也有些吃不消。雖然有著大量的滋補藥材,但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輕易補得迴來的。


    這天,在完成了日常的功課後,趙言又一次來到臥室的床頭處。


    看著在一個泡沫箱內唿唿大睡的小雪豹,他的眉頭又緊緊的皺了起來。


    自從那天聽了那紮上師的開解,明白了問題所在後,為了彌補這小家夥先天的虧欠,趙言花了一大筆的錢從那紮上師那裏兌換了一批富含能量的食物,一天五頓的給小雪豹灌了下去,而後果就是現在這般模樣。


    已經是第三天了,絲毫也沒有轉醒過來的樣子。


    雖然明知不會有大礙,但趙言還是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這種感覺!


    趙言忽然有一種為人父母正在為子女擔心的錯覺。


    還沒等他從這種奇怪的心態中轉換過來,忽然,趙言眼神一凝,心神無來由的一陣顫動,像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事要發生了。緊接著,他腳下的地麵一陣震顫。目光所及之處,那夯的緊實的黃土地麵已是如水波般漾動了起來。


    同時房梁上也簌簌的掉了大量的灰塵下來。


    是地震!


    想也不想,趙言俯身抱起那個泡沫箱,幾個縱越就竄出了屋外。


    隨著震感不斷加劇,屋頂的積雪也大麵積的傾覆了下來,四濺的雪沫在狂風的吹拂下紛紛揚揚,一時間十幾米的範圍內居然不能視物了。


    “地震了!”


    “是地龍翻身……”


    “不要擠在這裏,大家快去空曠處……”


    ……


    麵對天災,即便修為精深的僧侶們也不能免俗,寺院內一時間人聲鼎沸。


    站在空曠的寺外,趙言向著遠處看去。隻見目力所即之處,有一道如蘑菇雲般的黑氣翻翻滾滾直衝天際。甚至還能聽到其中隱隱傳來的陣陣嘶吼之聲。


    像是傳說中被封印鎮壓的妖魔鬼怪出世了一般。


    若不是沒有核爆應有的聲光效應,趙言都要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不可言說之事。


    “時隔八十年之後,沙姆巴拉再一次開啟了,也不知道於這世間究竟是好還是壞……”


    身旁傳來那紮上師幽幽的歎息聲。


    沙姆巴拉!


    趙言當然知道這四個字後麵代表著什麽。


    “隻是這世間真的存在具體化的地球軸心……”趙言有些將信將疑。


    哪怕是親眼見到了天邊的異象,趙言也不認為這就是所謂的沙姆巴拉。


    以趙言對地質學粗淺的理解,那個地方應該存在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地震所造成的板塊錯位導致封閉在其中的氣體在巨大的壓強下被強行擠壓出地麵,從而形成了眼前的這種奇觀。那隱隱傳來的類似動物的嘶吼聲,分明就是強大氣流噴發所形成的音波。


    所謂的地心之軸不過是牽強附會而已。


    當然或許那自遠古時期就被封閉在地下的氣體中,完整的保留了遠古地球空氣的一絲成分,從而引發了附近的動植物在一定程度上的變異。


    那頭雪豹,那隻獒犬或許還有其它的一些什麽……


    “沙姆巴拉是真實存在的!”


    那紮上師以一種極其認真的語氣向趙言強調:“我們這一脈之所以自十二世紀中葉就遷居此處,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看守這道門戶。”


    “這是一道時間之門!有緣者,當享長生!”


    那紮上師手腕一翻,露出掌心處一顆幹巴巴的果子。


    這果子約小兒拳頭大小,綠色無毛,表麵凹凸不平。也不知那紮上師存放了多久,幾乎已經成了一顆果脯。看它表麵那黯綠的色澤,一望而知就是遠未成熟的。


    “長生果。80年前從那道時間之門內帶出來的。五百年一開花,五百年一結果,再過五百年方得成熟,食之可得長生……”那紮上師笑了笑。


    “當然這隻是一個傳說……”


    趙言哭笑不得,不想這老和尚還這般風趣。


    “你可知我如今的壽數?”緊接著那紮上師話風一轉,問了個與當前毫不相幹的問題。


    然後不等趙言給出答案,他已是自問自答了起來:“這具身體有記憶至今,寺院的這樹桃花已是花開花落百二十載……前一甲子靠的是自身修持,後一甲子則全憑這顆長生果的功效……”


    一百二十歲,這幾乎已經達到了人類理論上的壽命極限。


    趙言有些目瞪口呆。盡管顯得蒼老,但趙言一直以為那紮上師最多不會超過八十。


    而且一百多歲居然還能保持壯年人的體力。


    “尚有胎中之迷,更不要說寺院的法器還是靠小友才得以找迴。若不是這顆半成熟的果子,覺囊派的傳承早已在我手中斷絕許久了……”


    見趙言似有不信,那紮上師俯首在那果子上深深的采了口氣。隨著“咕咚”一聲吞咽,他眉眼之間的皺紋瞬間展平,整個人仿佛在驟然間年青了十歲。


    “神明食氣法!”趙言深吸了口氣,他一直以為這是自己獨有的技能。


    “小道而已……”那紮上師搖了搖頭,“既然小友也精於此術,那也不妨一試,看看老僧言語中是否有虛妄之處……”


    說著,將手中的幹果向著趙言遞了過來。


    望著那紮上師純真的眼神,猶豫了片刻,趙言終於也是俯下了首去。


    “咕咚!”隨著一口津液下肚,趙言終於體悟到了書本上所描述的那種,所謂全身上下十萬八千個毛孔齊齊舒展開來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概念。


    那是一種空靈剔透、飄飄欲仙的感覺。


    隻此一口,就已補足了他前段時間所有的消耗。而且這股能量並未一次性耗完,仍舊在胸腹之間,綿綿泊泊的向體內散發著能量。


    而看那枚果子,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仍舊是一副皺皺巴巴的模樣。


    這還隻是一個未成熟品。


    長長的吐了口氣,一直以來趙言都認為長生是一個很奇怪的概念,一個生命到底要活多久才算是得了長生!


    這世間,芸芸眾生皆不過百年之數。相對這個時間段來說,幾百、上千年就足以稱得上長生。


    以眼前的那紮上師為例,他兩百多年的壽數,應該也可以稱得上是得了長生。


    然這世間萬物總免不了有巔峰衰敗之時,這一過程放在修道人的身上也隻不過是時間稍長了一些,非同類不能得見而已。


    放在凡俗之輩眼中,那就是已是成仙了道,長生不老了。


    以趙言自己千百世輾轉輪迴中所見的幾個片斷來看,萬千時空中,的確是流傳著所謂的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的大能者們的傳說的。


    但細究起來,也就隻是些傳說罷了。畢竟天地也有壽命,恆星終究也會毀滅,在時間的麵前,沒有什麽會是永恆的。


    就連傳說中的道祖也隻是與天合道而已。


    沒了那方可以寄托的天地,還哪裏去合什麽道!


    所以一直以來,長生一說,在趙言看來就是一個偽命題。


    但現在的這般體驗告訴趙言,這顆冠以長生之名的果實,縱然沒有那紮上師玩笑中的那般效果,但助人延壽兩三百年的功效應該還是有的,也就是說,這不是這世間所能有的事物。


    也就意味著那紮上師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口中的那道時間之門是真實存在的!


    那麽接下來就是關鍵了。無緣無故的告訴他這些,還憑白無故給了這般好處,那紮上師究竟需要他做些什麽?或者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些什麽?


    一個連所傳授的知識都需要以黃金來量化的存在,趙言並不認為他會有這般好心。


    “我需要你進去,再為我帶迴這樣一顆果子。”那紮上師也不諱言,直截了當開口道:“作為報酬,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可以在其中保你不死的秘密!”


    “為什麽會挑上我,寺中這許多僧侶,你就沒有一個看上眼的……還有,若是我拒絕呢!”


    “進去的當然不止你一個。”那紮上師搖了搖頭,“實話告訴你,那是一個時間的孔隙,無始也無終……裏麵發生的每一件事全然沒有什麽必定的結局,一切盡可推倒重來……”


    趙言感覺那紮上師的話語中充滿了誘惑。


    “至於拒絕,你不會的!想想你手上的劍丸,若是不再受製於身體的限製,那進度會有多快……還有那血魔之秘,現實中可不會給你一次次容錯的機會……”


    “我所要求的,也隻是你摘下來的第一顆果子罷了。其餘所得,任由你自行支配……”


    趙言懷疑那紮上師是不是對他施了那石人點頭之術。以至於等他迴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居然已經點頭答應了。


    既然已經做出選擇,那麽無論出於何故,都不可能再行反悔。而且說實話,能夠親身踏入這等傳說中的秘境,不提那紮上師開出來的種種好處,趙言本身也是滿懷好奇與期待。


    不過一個念頭隨即湧上了他的心頭。


    “上師,不知那位道人……”


    從邋遢道人離去時的眼神,趙言肯定對方不會輕易放棄。一定會在什麽地方等待著自己。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你放心,那邋裏邋遢的白度道人,現在已經不再對你構成威脅……”


    那紮上師笑了一笑:“時間之門一現,他哪裏還會有空閑來理會你這樣一個後輩,自是尋他自以為的機緣去了……


    你也不必擔心進去後會再次遇到他。在那時間的孔隙中,不僅是時間,就連空間的概念也是混亂的。除非綁在一起,否則哪怕兩人前後腳進入,所見的都不一定是同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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