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親身經曆了這種體驗,趙言才深切的了解了所謂“炁”的真實麵目和它與身體氣血的區別,也才明白為什麽這種修煉方法沒能成為一種顯學。


    太難了!


    自身對經脈理論的掌握;名師的指點;完備的功法傳承,要修煉這種內唿吸術或是所謂的“煉炁術”,以上這三點缺一不可。


    如果不是有了對最原初功法的最深切體驗和熟知人體的經絡分布,單憑區區幾十文字,再借趙言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如此行事。


    實在太危險了!


    人體經絡這種東西,雖然不被西方的醫學界接受,但毫無疑問,它是真實存在的。不管西方醫學界承認不承認,這套內在的、隱形的循環係統從古到今,它就在那裏,深刻的支配著人體的運行。


    但同樣,要激活這套係統,使它擺脫單純本能的支配,可以人為的進行控製,其喚醒的過程也是兇險萬分的。趙言不知道是,在任何一個宗派,這個過程也從不落於文字,都是師徒之間心口相傳的秘密。


    僥天之幸,他成功了。


    一口氣在趙言的口鼻之間反複吞吐進出,綿綿不絕。


    隨著唿吸的越來越綿長,距他鼻尖三寸處的虛無中,有一道小拇指粗細的白氣開始無中生有般凝聚,如同從虛空中探出來一條細線,隨著他的唿吸,在口鼻之間進進出出。


    再無底的深淵,也終有被填滿的一天。隨著這一股氣在手太陰肺經中越行越快,越來越順暢,這一口氣終於用盡。


    口鼻之間唿吸的斷絕,使得那一縷白氣頓時消散,同時一股辛辣的氣息自趙言肺部湧上,經喉部從口腔噴吐而出。


    “咳、咳、咳……”趙言頓時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這一下幾乎沒有停頓的咳嗽直咳的他聲嘶力竭,同時大量灰黑色的粉末狀顆粒隨著黏稠的痰液不斷被排出體外。


    看著這些從自身體內排出的髒物,趙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經曆經了幾次的洗煉,體內居然還有如此多的雜質,這些年自己是在發電廠的煙囪裏生活的嗎!


    而這還隻是一條手太陰肺經修煉的結果!這讓趙言不由得對下一條手陽明大腸經期待了起來。


    深深地吸了口氣。如同唿吸著初夏微煦的和風,趙言感覺整個肺部暖洋洋的,仿佛遠行的旅人一下子放下了肩上的重負,一時間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了起來。


    在人體的進化之路上,毫無疑問,他已經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起身來到窗前,望著窗外在烈日下摩肩接踵的人群,趙言心頭湧起一陣淡淡地疏離感。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有些東西已經不同了。


    趙言沒有繼續修煉。


    一天之中,手太陰肺經最適合的運行時間是子、午、卯、酉。對先人們經過上千年的探索、實踐,總結出來的經驗,趙言並不準備進行挑戰。而過了這幾個時間節點,強行修煉也不過是事倍功半而已,很多時候,一張一弛才是王道。


    他已經決定,在這條肺經修煉圓滿之前,將不再涉及下一條手陽明大腸經的修煉。


    這畢竟是異類成道之法,趙言想要緩一緩。


    他想看看以人身修行到底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沒有老師的指導,在這條路上,他必須走的加倍小心。


    但這並不耽誤他對後續功法的摸索。在適才手太陰肺經的幾輪氣血循環之下,趙言已經探到了手陽明大腸經入口的節點。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與積累。然後在一個合適的時間,以高就下,爭取一舉貫通這第二條經絡。


    在書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劣茶,然後趙言開始仔細體會那個幻境中的所得,努力迴想那一口月華在天蛇體內的運行路線。


    趙言並不著急,現在他有充裕的時間。


    就在趙言努力鞏固自己的成果,並對這門《天蛇吞月氣》進行更深入研讀的時候,博山的書房內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這是一個亞裔,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可能是在熱帶的陽光下呆了太長時間的緣故,皮膚顯得有些黝黑。從他有別於本地人那扁平的麵目而顯得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來看,他應該是東北亞人種。


    一頭短短地、直立如刺蝟般的頭發,粗獷而略顯得有些生硬的臉部線條,刮的鐵青色的幹幹淨淨的下巴,再加上那副雄壯的身材,整個人顯得極具雄性氣息。隻是隨隨便便的在那兒一坐,一股如山的氣勢就撲麵而來。


    此時書房中主客易位,這位亞裔男子踞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左顧右盼的打量著書房中的一些陳設。看其神情毫無不適之感,仿佛理所當然應該如此。


    “嘖、嘖,博山將軍真是好雅致啊!瞧這些物件,件件都是精品,收羅這些東西,怕是費了不少的心血吧!”


    “哪裏!哪裏!一些小玩意兒而已,上不得大雅之堂,純粹隻是裝點門麵……”博山在下位作陪。


    此時的他哪裏還有一絲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氣派,低聲下氣的好像正在受上司召見似的。


    “想不到趙主管也深通此道,如果有中意的,隻管拿去,不用跟我客氣,左右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哈哈哈……”


    那名趙主管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坐正了身體,“不知博山將軍對雙方接下來的聯合行動有什麽好的建議?”


    “我這方麵是完全沒有意見,一切都可以遵照趙主管的方案來,我會給予全力支持。所有的一切都是現成的,包括作為誘餌的那支部隊。我現在手頭上有一支傭兵,這個任務正可以交由他們來完成。”


    “你要用傭兵!”趙主管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博山,“你可要想清楚,這次行動的危險性極高,而作為誘餌,更是要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你確定這樣的條件他們也會同意!”


    “這您放心,所有的手尾我都會處理幹淨,不會給我們的合作帶來麻煩,您還按照您的計劃行事就是。”緊接著他話風一轉,“但有一件事,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是一件私事。”


    “既然你這麽有把握,想來是有萬全的準備,我不過問就是。私事?你說說看,我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能幫得上忙。”


    博山不敢怠慢,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向那個趙主管敘述了一遍。


    “我家那兩位供奉您也接觸過,對他們的本事趙主管您想必也是有所了解的,連他們那樣的人物都死的無聲無息,由不得我心裏惴惴不安……


    不瞞您說,這兩晚我都是睡在地下密室中,外麵有三班保鏢輪流值班,就這樣還是整晚整晚的睡不著啊……”


    揉了揉滿是血絲的雙眼,博山苦笑道:“就怕有命睡下去,沒命起得來啊!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不用別人動手,我自己就已經崩潰了……”


    “府上幾位供奉的本事我自然是略知一二,連他們都沒有留下絲毫線索,那自然也是此道高人無疑了。這樣我倒是有些興趣了……”


    趙主管撫摩著自己的下巴,有些奇怪的看著博山,“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仇恨,這麽大的事,你難道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先前倒是有幾個懷疑目標的,但隨著昨晚的行動,這條線索卻是斷了……”


    博山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對方有什麽目的,到底想要從我這兒得到些什麽,如果是物質上能夠解決的,隻要家裏有,我都可以拿出來的……”


    他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趙主管,“我知道您也是個有本事的,如果能替我解決這個麻煩,以後在這個國家,隻要能用得上我博山的地方,趙主管您隻管開口,我絕對遵從!”


    趙主管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渾身筋骨劈裏啪啦直響。此時才看出他身量極高,足有兩米出頭,隻是稍稍往前一站,博山就感覺一股強大的氣勢就撲麵而來。


    “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替你試試,先說好,我隻有兩個晚上的時間,如果這兩晚那一位不來,也算我完成了承諾。”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我們就此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替我準備一間客房吧,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篤、篤、篤”博山仰靠在那張花梨木的太師椅上,兩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書桌,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哥,有必要對那姓趙的這麽遷就嗎?他充其量也就是中情局的一個地區行動負責人,在他們內部,連個中層都算不上,論軍銜也不過就是個少校,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你不懂!”博山坐正身子,“中國人有句古話叫縣官不如現管,他現在是整個亞太地區的行動負責人,掌管著這個地區所有的反恐行動,代表的是美國的顏麵,別看官職小,但是典型的位卑權重。


    而且我打聽過他的履曆,沒有什麽背景,完全是靠自身實力升到的這個位置。”


    他停頓了一下,“你也是掌管著一支軍隊的人,對於這種身家清白,肯聽命令,又有強大執行力的人,你會怎麽處置!


    這種人缺少的隻是一個契機,隻要有人賞識,自身為人處事再稍稍圓滑一點,飛黃騰達隻是早晚間的事……此次聯合行動如果成功,單以軍功論,他再上一個台階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


    博山起身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想想看,能和一位未來的中情局高官提早搞好關係,在這個國家,這意味著什麽,你難道不清楚!巴育一個什麽都不是的人為什麽能在當下的政壇唿風喚雨,連我都得讓著一頭,你難道不懂……”


    “萬一此次行動失敗了呢!”差猜不甘心的問道。“還有,你就那麽肯定姓趙的能幫你擋下此次的麻煩。”


    “不會的,得了我這麽大的助力,如果還會失敗,那他也走不到今時今日的位置。至於你說的麻煩……我給他許下了這麽大的利益,他一定會盡力的,相信我,弟弟!”


    說是這樣說,但博山明顯還是有些煩躁,不安的在屋內來迴走動了起來。


    “等下你給我通知那夥傭兵,讓他們去執行美國人的這個任務,就說是受訓那幫人的結業考試。隻是讓他們攔截一夥武裝走私犯而已,他們總不該拒絕吧。還有,價格盡量開的優厚一點,我們不缺那麽點錢……”


    “可是這是個極端危險的任務,若是他們傭兵團事後追究起來……”


    “怕什麽,即便全部損失,也不過區區幾個傭兵而已,我們不是也投入了三十多名隊員嗎!再說了,我們給他們準備的隻是一個低烈度任務,完全符合他們提出來的要求,隻是他們運氣不好,不小心卷入了美國人的反恐行動而已。”


    想了想,“等下讓參謀部做個預算,開幾個他們傭兵團不能拒絕的大單子,這樣,他們就更加沒話說了。去吧!”


    趕走了差猜,博山又把管家給叫了進來。指著桌子上的一個雕刻成貔貅形狀的精美田黃把件,“把這個包起來,給趙主管送去。”


    他清晰的記得,趙主管的眼神在這件器物上是多停留了兩眼的。


    “還有,打聽一下趙主管有什麽喜好,美食、女人或是其它什麽的……盡量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就在博山忙著揣摸別人心思的時候,郊外的王家莊園中,一場針對趙言的神秘儀式也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


    一間昏黃的秘室之中,法壇已經搭好。中間牌位上書“一炁化三清上清居禹餘天真登上清境元氣所成日靈寶君靈寶天尊妙有上帝”。


    從這串長長的尊號看,這裏居然祭祀的是三清,還是靈寶天尊的傳承。


    牌位下方一行小字則是下界不肖弟子王烈頓首叩拜。


    法壇上令牌、法印、樂器等各色法器一應俱全,五色令旗各按其位,香燭供品也已布置妥當。看那布置的手法絕對是按正統的道教儀軌來的。


    一麵上等白玉製成的玉圭置於案前,上麵以朱砂寫著趙言的名字和他的生辰八字,這是根據趙言護照上的出生年月推算出來的,以王烈的說法,這也算是因果之物。


    王家老祖也就是王烈在法壇前盤膝而坐。他的手中捏著一個用蓍草編織而成的三寸高矮的小人,正聚精會神的用一塊符墨給小人畫上五官。


    沒多久,一個與趙言有著五六分神似的蓍草小人被擺上了法壇。


    點燃香燭,王烈打散頭發,腳踩禹步,右手法劍,左手鈴鐺,開始按道教儀軌向冥冥中那位偉大的存在禱告了起來。


    香燭燃燒過半,“可以了!”王烈喃喃自語著。然後掏出一個玉瓶,將趙言的那滴血液滴在了蓍草小人的眉心之上。


    隨著血液的滲入,蓍草小人體表閃過一道幽幽的靈光。


    “這迴看你還往哪裏跑……”


    同一時間,相隔幾十公裏之外,正在房間內細細體悟吞月氣玄奧變化的趙言猛然驚醒了過來。


    雙腿迅速前後一分,前腳足尖點地,後腿微曲,身體重心下沉,雙手一前一後交叉護於胸前,擺了個警戒的姿勢。


    同時全身毛發炸開。大熱的天裏,一股寒流從趙言尾椎升起,一種被天敵盯上了的感覺驟然湧上心來。


    有什麽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但入目所及,什麽也沒有。室內一片寂靜,隻有牆上那台老式的空調在不斷的發出“嗡嗡”的巨大的噪音。


    來到窗前向外一看,熾烈的陽光下,街道上仍舊是車水馬龍,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發生。


    迅速收拾了一下身上的物品,趙言毫不猶豫的從窗口一躍而下。在二樓的陽台上稍一借力,就立足在了滾燙的柏油路麵上。不顧周圍人群發出的一陣陣驚唿,三轉兩轉之下就消失在了街巷深處。


    在穿過了幾個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場、寫字樓和幾條背街的小巷、死胡同,用盡了他所有掌握的規避技巧之後,趙言駐足在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上。哪怕身處熾熱的陽光下,他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熱量,一股陰冷的氣息始終籠罩在他的身上,並不因環境的改變而有所不同,這令趙言感到一陣陣的發冷。


    趙言終於肯定,威脅並不是來自物質的層麵,有超出自己認知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他被某種未知的存在給盯上了。


    既然如此,望著位於幾裏之外的克瑪約仁新城開發區的雅加達電視塔,趙言以一種特殊的技巧,在不為周圍人察知的情況下,快速奔跑了過去。


    在修行一道特別是精神方麵,趙言毫無疑問是一個新丁。


    沒有傳承,所有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的摸索。哪怕是在他已經能夠粗糙駕馭精神力的前提下,那個世界的一切對他而言,仍舊是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


    除了一道簡單的精神衝擊外,他什麽也不會。


    但這並不耽誤趙言對精神一道有自己的理解。在他看來,精神力這種東西,毫無疑問也是一種能量。


    這很好理解,即便是一個普通人,在被人長時間注視之下,也必然會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總會下意識的在身體上掏摸幾下,像是有一隻蟲子在身體的某個部位爬動似的。而某些久居高位之人,一道眼光之下,絕大多數普通人怕是都不敢與之對視的。


    這些無不是能量的一種體現。


    而在這個世界上,是能量就能被幹擾。就眼前電視台上方那個衛星發射塔上巨大的衛星天線來看,在它方圓一公裏的範圍內,所有的能量、磁場應該都是紊亂的,越靠近中心,輻射的質量應該越大。


    這是他當下能找到的最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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