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尤其是十一月的夜裏,又冷又黑!


    廢棄工廠的位置本就偏僻,遠離了繁華的城鎮,周圍幾乎是一片漆黑。


    廠房裏透露出的點點光亮,如同巨獸的眼睛一樣,在漆黑的夜幕下顯得有些恐怖。


    工廠周圍是農田,如今這個季節已經是收獲季節。


    李凡林霄鄭池現在所處的就是一塊即將收割的小麥田。


    “小麥田裏是不是還有你們的人躲著?”林霄湊近鄭池,小聲問道,他總感覺被風吹著,一搖一晃的小麥田跟恐怖片的某些場景重合,心裏“突突突”的。


    鄭池拿出手機,彎下腰,看了看,林霄也湊近看了下,好多小點,有的在動,有的靜止。


    密集點有三處,其中兩處位於工廠大門兩側,還有一處在工廠屁股後麵,人顯然要比前麵多。


    “這後麵有洞?”林霄忍不住問了一句。


    “嗯,這裏有戶農家堆了高高的玉米棒堆,平時也沒人過來查看,我們就把它給鑿了一個洞,一會這裏會是主力軍。”


    林霄“哦”了一聲,原來把工廠屁股鑿了,他還以為要爬牆呢!


    “我們的人是白天是分批來的,然後躲藏在四周的農田裏,晚上開始慢慢朝集合點移動,現在就等我這裏的消息!”


    鄭池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四十了,距離行動隻剩二十分鍾。


    林霄看了看四周,覺得再多等二十分鍾似乎也沒有必要,徒增害怕!


    “要不,我現在就進去,”林霄壓低聲音說道,“我不太喜歡等待,在這幹等,我心裏發毛。”


    李凡沒有說話,隻是雙臂牢牢地箍著他,略微粗重的唿吸聲在他耳邊響著。


    鄭池搖了搖頭,“不行,提早了,那邊發現人沒了,就會多些提防,對我們這邊的行動不利,再等等!”


    林霄點了點頭,無奈地說了一句,“好~叭,你是指揮,你說了算!”


    說完,轉身窩進李凡懷裏取暖。


    十一月的半夜實在是冷,不僅冷,還濕漉漉的,有種冰渣子的感覺,鋪天蓋地的霜自天而降,原本就黑幽幽的夜幕,又被披上了一層薄紗,更加接近某個靈異片段,林霄忍不住抖了抖。


    霜降!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霜降,從天而降的霜!長見識了。


    林霄的牙齒都在發顫,忍不住嘀咕了句“好冷!”,本來這會,他應該抱著他的專屬大鴨子,睡在熱乎乎的被子裏,這一對比,就發現如今太慘了。


    兩輩子加起來,他也沒受過這罪,不過,一想到文路,他就又覺得,這點罪算什麽!


    “抱緊我就不冷了!”李凡將林霄的臉按進懷裏,雙臂將他緊緊抱住。


    鄭池這會也覺得,這兩人似乎太親密了,他忍不住湊了過來,八卦地問了句,“敢問二位是什麽關係?”


    李凡沒有搭理他!林霄動都沒動,甕聲甕氣的聲音自李凡的胸口發出,“關你屁事!”


    鄭池一噎,這~也太傷人了!


    李凡悶笑了一下,低頭親吻了下林霄的發絲。


    眼瞅著時間差不多了,李凡將林霄放下,將他的羽絨服帽子扣好,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句,“要小心,知道嗎?”


    林霄點了點頭,“嗯!”


    “有危險就自己先跑!別管別人!”李凡又交代了一句,一旁的鄭池忍不住想罵人。


    林霄繼續點頭,“嗯!自己最重要!”


    李凡輕笑了下,“對,你自己最重要!”


    “哎,別呀!我們的行動也很重要的,你想想,你稍稍冒一點點危險,就能拯救這個烏煙瘴氣的美麗城鎮,顯得多偉……哎!”


    鄭池的話還沒說完,林霄就一蹦進了工廠,留下他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蹦出最後一個字“大”。


    林霄一進去,兩人的麵色瞬間凝重,幾乎是一眼不眨地盯著他進去的地方。


    李凡的心糾結到一團,唿吸也比以往要慢了很多拍,他已經感覺不到周圍的寒冷,從林霄進去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便也跟著進去了。


    林霄一進工廠,就明顯感覺到跟上次不一樣,這次,工廠裏麵的戒備嚴了很多,放眼看去,就看見幾個大塊頭在巡邏,幾人的談話聲,隨著冷風飄進他耳朵,他迅速蹲下,將自己隱進黑暗裏。


    黑色羽絨服,完美地跟夜色融為一體。


    “哎,大半夜的還讓人出來巡邏,真是的!”一人似乎還帶著點睡意,小聲抱怨著。


    “聽說這幾天出事了,也不知道出啥事了!以前可從來沒有這麽嚴過!”


    聲音很沙啞,上了年紀了呀!林霄一邊猜測,一邊就著那麽一絲絲亮光想看看說話人,看看自己的判斷是不是準確。


    “誰知道呢?咱就是個打工的,讓幹啥就幹啥?別的別問,也別管!”這人顯然是個小頭頭。


    “錢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一個略顯輕浮的小年輕湊到所謂的錢哥身邊問道。


    錢哥停頓了一會,說了句,“想死你就繼續好奇!”說完,再沒有吭聲。


    林霄躲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後,看著幾人離開,心裏想著,剛剛的判斷,似乎隻對了一半,有些可惜。


    大海報就在不遠處,窗戶還開著,林霄嚴重懷疑,他們不是不想關窗,完全是因為太高了,關不到,要不然,這麽冷的天,開著那麽大的窗,得多自虐才會這樣。


    他很想直接跳到窗戶上,隻是,這會有巡邏的人,他怕他剛一站到那窗戶上,就讓人給看到了,畢竟,黑乎乎的夜裏,那亮著的窗戶上突然站個人,還是挺招搖的。


    這麽一想,林霄便改變了主意,他縱身一躍,跳到了房頂。


    他想起他以前工作的廠房,樓頂似乎都是有通風口的,就是不知道這個廠房有沒有。


    樓頂是平的,也是黑乎乎的,林霄在上麵轉悠了一會,沒能找到通風口。


    “這怎麽辦?”林霄一邊念叨著,一邊繼續查看,這要是沒有其他入口,那就隻能從窗口進去了。


    工廠後麵,有一個矮一點的平台,他跳了過去,一眼發現牆壁上嵌了個排氣扇。


    “哦豁,天不亡我也!”


    林霄忍不住笑了出來,要是以前,他可拿這個沒有辦法,如今,他可是大力士。


    透過排氣扇的空隙,他朝裏看了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文路被吊在之前鄭池被吊的地方,渾身上下皮開肉綻,衣服被皮鞭抽得破爛不堪,腦袋耷拉著,奄奄一息,腳底下都是血。


    林霄的牙都快咬碎了,這群雜碎!


    他又看了看倉庫四周,布局跟之前一模一樣。幾個審訊審累了的家夥,正裹著衣服,靠在倉庫邊上的木頭旁打盹。


    林霄迅速拆下防風扇,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看準角落那處陰影跳了下去。


    輕微的動靜,引起了其中一個家夥的注意,他睜開眼,戒備地四下看了看,沒發現異常,又緊了緊衣服,抱臂打起盹來。


    三人幾乎是靠在一起,沒法一起打倒,林霄停頓了一會,決定先打兩個時不時動一下的人,至於另一個已經開始打唿嚕的,就留到最後解決。


    三個昏昏欲睡的家夥,隻感覺有股風吹到麵前,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被一記手刀給劈暈了,打唿嚕的那個稍微好點,睜開了眼,但也隻看見一個黑影站在麵前便跟著倒下了。


    隻是,林霄沒有注意到,木頭後麵的角落後,居然還隱藏著一個人,這人的反應也是一等一,幾乎是林霄出手時他便跟著出手了。


    得虧林霄的反應快,感覺到身後有異常,迅速轉身,在他喊出口前,將其劈暈,隻是,胳膊上被劃了一刀。


    白色的羽絨漫天飛舞,差點把林霄給嗆到。


    “靠!居然掛彩了!”林霄看著手臂汩汩朝外冒的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的血多珍貴,怎麽能被這群兔崽子給浪費了,他忍不住踹了地上幾人。


    又是那兩個刀疤臉!林霄忍不住感慨一句,這兩人上次失手,居然沒被老板轟下崗,真夠堅強的!


    看著手臂上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他歎了口氣,蹲下身,查看了幾人的衣服,最後將其中一個的袖子給扯了下來,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包紮。


    他轉身走到文路身邊,這麽大的動靜,文路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已經暈了過去。


    原本燦爛如向陽花的臉,如今慘白地沒有一絲血色,身上更是觸目驚心的傷,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肉。


    林霄的眼眶有些紅,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的畫麵,遠比上次鄭池的要慘烈數倍。


    他沒敢直接扯斷繩子,而是從旁邊找了一個凳子,爬了上去,一隻手去解繩子,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則托住文路的胳膊,防止他直接摔到地上。


    許是抓到了文路的傷處,他忍不住渾身抖了一下,嘴裏發出低低的痛唿聲。


    林霄的手一頓,鬆了點力道,將文路慢慢放到地上,觸手可及處,冰冷一片,幾乎算不上一個活人。


    他立馬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給文路穿上,帶有體溫的衣服一套上,文路的身體就止不住抖動了起來,唿吸也愈發虛弱,分分鍾要消亡的感覺。


    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胳膊,林霄心念一動,將文路的手移到自己受傷的胳膊處,血液滲透進文路的皮膚內,原本慘白的臉稍稍有了一點血色,抖動的身體也逐漸緩了下來,人也幽幽轉醒。


    文路的眼皮似有千斤之重,抬了一下,又垂下,幾次之後,才終於睜開了一絲縫。


    看清眼前的人,他原本暗淡的目光迸發出一道璀璨的亮光,他薄唇微動,“你來了!”


    見文路迴轉了過來,林霄稍微放下心,他點了點頭,“別說話,我先帶你出去!”


    說完,彎下腰,將地上的文路來了個公主抱。


    “等等!”文路低低的聲音響起,“把帽子戴上!”視線落在林霄簡單包紮的傷口,他又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又沒能說出來。


    林霄一愣,隨後才明白文路的意思,他又將文路放下,然後將自己的衛衣帽給戴好。


    這附近雖然沒多少攝像頭,但總有那麽幾個的,文路不想他被攝像頭給捕捉到麵部。


    “好了!”林霄戴好帽子,然後抱起文路,迅速朝門口走去,這次,他不再去觀察周圍的狀況,文路傷得很重,需要立即就醫。


    文路的腦袋,輕輕擱在林霄的懷裏,牢記這一刻的溫暖,這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如此靠近林霄的機會,他會深深地記在心裏。


    門口看守的人,也在玩忽職守,林霄從他身邊經過時,他隻感覺到一股冷風吹過,並沒有在意,這樣的夜晚,冷風時不時就來一波,已經習慣了,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林霄抱著文路趕到麥田時,李凡已接近崩潰點。


    說好的十分鍾搞定呢?都快二十分鍾了,依然沒見那人影從圍牆後蹦出。


    要不是鄭池一直拉著他,他估計早已經衝進去了!


    “兄弟,別著急,再等等!”鄭池第n次說出了同樣的話,“工廠內沒有出現騷動,應該沒有問題。”


    李凡心裏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知道歸知道,擔心歸擔心。


    就在兩人望眼欲穿之際,終於看見一個人影蹦出了高牆,隻是……


    那人似乎又迷路了!


    李凡忍不住喊了一句,“這裏!”


    林霄的腳步戛然而止,隨即轉身,朝李凡聲音發出的地方跑了過來。


    “凡哥!”林霄欣喜地撲了過來,都快忘記還抱著一個人。


    “文路怎麽樣了?”鄭池急急地問了一句。


    “哦哦哦,傷得很重,得快點就醫。”林霄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李凡迅速脫下自己的衣服,給林霄穿上,看到他手臂似乎綁著什麽,心裏一驚。


    “你受傷了?”他語氣有些發抖地問道。


    “沒事,被一個不長眼的劃了一刀,已經止血了!”林霄故作輕鬆地說了一句。


    李凡繃著臉,沒有說話,繼續給他套好衣服,隻是,動作輕了很多。


    “那行,文路就交給你們了,這裏交給我們!”鄭池說了一句,隨後在手機上發出了一個行動指令,自己則快速朝工廠門口方位跑去。


    “那我們也走吧!”李凡說了句,隨後迅速朝自己摩托車的方向奔去。


    林霄抱著文路緊跟其後。


    昏暗的夜幕下,兩道黑影快速穿越在半人高的小麥田裏,如同幽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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