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早上十一點多,銀行裏辦理業務的人逐漸增多。


    一位櫃員不厭其煩地在跟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解釋要怎麽填寫匯款單,老太太緊緊攥著一個用紙巾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的方塊狀物體,依舊一臉迷茫......


    後麵排著隊的年輕人滿臉地不耐煩,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一般。


    一位西裝革履,身姿挺拔的男子從一旁的接待室走了出來,擠過大廳排隊的人群來到門口。


    從銀行出來的莊燮沒能解決心中的疑惑,反而覺得事情變得更加地撲朔迷離。


    他方才開門見山地跟銀行方表明,自己懷疑在該行賬號的資金流水出現異常,涉及金額可能涉及上百萬。


    銀行方不敢怠慢,把他請到了接待室,經過一番查證,銀行經理卻一臉古怪地偕同帶方才接待莊燮的櫃員走進了進來,表明完全沒有異常。


    莊燮指著存折上那突兀出現的200萬驚人數字,“這個轉入資金的數據完全沒有異常?”


    “先生,是的,沒有任何異常。”


    “那轉入賬號可以透露給我嗎?”


    “不好意思先生,沒有轉入賬號。”


    “沒有轉入賬號,這筆錢憑空而來,還不算異常?”


    “是的,先生,沒有任何異常!!”


    銀行經理隱隱有一絲被人開涮的不耐煩,但依然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一旁的櫃員也是一副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的表現。


    仿佛一筆從天而降,沒有轉入方,隻有接收方的轉賬交易,就跟太陽是從東邊出來一般平白無奇。


    莊燮深深地看了銀行經理一眼。


    “那行吧,實在麻煩你了,應該是我搞錯了。”


    “沒事,為客戶解決問題是我們的職責!”


    太古怪了,現在莊燮排除掉了之前猜測別人轉賬出錯,或者銀行數據出錯的可能,那麽剩下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也就是事實了。


    那個詭異聊天群的遊戲獎勵,確實是真實不虛的,甚至乎,還能有些扭曲影響到現實中其他人認知的唯心能力。


    走出銀行,抬頭看看有些刺眼的太陽,莊燮伸手把有些滑下鼻梁的平光眼鏡往上推了推,辨認了一下方向後,往右邊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地鐵站靠近老步行街,周圍的店鋪設施一條街都顯得有些老舊,莊燮想著事情,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從附近的彩票站罵罵咧咧走出來,一身二流子裝束的男子。


    “你他嗎沒長眼睛啊!”


    男子顯然橫慣了。


    莊燮緩緩抬眼看向來人,摘下平光眼鏡,眼裏盡是視一切於無物的漠然。


    “對不起。”莊燮溫聲說道。


    “你!你下次走路記得長眼睛!”


    二流子本來還想著找茬,但看著莊燮漠然的眼神,不知為何卻是有些心底發涼,略一躊躇,便色厲內荏地放下狠話,罵罵咧咧地離去。


    莊燮低頭看著衣服剛才和男子接觸的部分,皺了皺眉地拂打兩下。


    他已經很久來這種地方擠過地鐵了。


    至於如今為什麽不開車,自然是因為之前因為資金短缺,早早把車給抵押了。


    盡管來了一趟銀行,依舊沒有解決心中的疑惑,但有一筆巨額資金到賬,恰好可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且確認了沒有違法的風險,莊燮也索性暫且不管。


    今天耽擱了這麽久,也得去工作室那邊看一看了。


    ......


    創業公司的領頭人是否能給予員工信心和奔頭,很多時候是創業公司在最難熬的時間段是否能熬過去的關鍵所在。


    像是在功成名就後成為很多人爸爸的馬爸爸,在這方麵就是個中翹楚。


    很明顯,莊燮在這方麵的表現也是不錯的。


    但莊燮在消除掉內心對於那筆救命資金的疑惑之前,暫時並不打算將其宣之於眾。


    因為工作室的同事們盡管都知道工作室資金短缺,但依舊相信著莊燮能夠解決,軍心也還算穩定。


    在下班之後,莊燮順便請全工作室的同事一起聚餐聯係感情,期間接到了程娜靜的一條短信,他隨手迴複了一句,便沒再在意。


    直到酒足飯飽後,正要迴家的他,在經過鬧市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喂!是莊燮先生嗎?”


    “是的。”


    “是這樣的,我們這裏是普朗區連雲洞警察局,請問你認識程娜靜小姐嗎?”


    “認識。”


    “是這樣的,程娜靜小姐在19:40左右,在我們連雲洞轄區發生了一起交通意外,肇事司機逃逸,程娜靜小姐在送往醫院的途中不幸身亡,在調取監控錄像的時候,我們發現其中的一些異常,在程娜靜小姐的遺物中,我們發現她最後通訊的人是莊燮先生,所以希望你.......”


    嗡!


    莊燮嘴巴微張,一層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他的全身,周圍喧囂的叫賣聲,人來人往的煙火氣,在一瞬間仿佛徹底與他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一般,他感覺思緒似乎被極快地抽離了出去,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喂!喂!莊燮先生你在聽嗎?”


    耳邊傳來了好像由遠及近的催促聲,把他拉迴了現實。


    “嗯,在聽,不好意思,你可否把後麵的話再說一次,我這邊有點吵。”


    莊燮的聲音依然顯得平穩有力。


    “我是說,希望莊燮先生你來我局錄一份口供,當然不是硬性要求,隻是.....”


    “行!我去!”莊燮打斷了對麵的話。


    “哦..哦....好的!謝謝你的配合!”


    掛掉了電話,莊燮看著手機,打開方才和程娜靜的聊天記錄,拇指在自己迴複的“沒時間”三個字磨蹭著,凝視良久。


    待到他打車來到連雲洞警局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程娜靜的父母。


    程母軟倒在一旁麵露哀容的程父身旁,如同已經喪失了靈魂的屍體一般呆坐著,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流淌著。


    程父本來講究的發型此時顯得亂糟糟的,他紅著眼睛,抬頭看向莊燮,點了點頭,“小燮來了。”


    莊燮和程娜靜青梅竹馬,兩家來往也頗為密切,在莊燮孩提時,兩人甚至把這個懂事的小孩當做自己半個兒子一般看待,自然非常熟悉。


    雙眼木木看著前方的程母像是被喚醒了靈魂一般,緩慢抬眼看向來人一眼。


    眼裏盡是死寂。


    莊燮停頓了一下,身體比思維更快了一步,上前,輕輕抱住了這個仿佛已經死了一半的母親。


    “嗚嗚嗚......”程母被莊燮抱在懷裏,仿佛被打開了情緒上的開關,發出了仿佛哀嚎一般的低語,“小燮,小夑!娜靜她......娜靜她......”


    莊燮輕輕拍打著程母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嗚嗚嗚嗚.......啊啊啊!!!”


    一旁一直強忍著悲意,紅著眼眶的程父,終於忍不住蹲下身去,雙手拚命捂住臉上下搓動,發出仿佛瀕死動物般的絕望哭嚎......


    待到程家父母情緒稍微穩定些許之後,莊燮才緩步走進審訊室。


    “不用緊張,就是走個流程。”


    “姓名?”


    “莊燮。”


    “年齡?”


    “25歲。”


    ......


    “和死者什麽關係?”


    “我......”從進門迴答一切問題都流暢無比的莊燮首次卡殼,“我是她哥。”


    “嗯?莊燮先生你姓莊,死者姓程。你......”


    錄口供的年輕警察旁邊的搭檔用肘子暗暗戳了他一下,年輕警察迴頭,隻見對方用口型誇張地表述著,“你他嗎審犯人啊你!”


    最後還努了努嘴,示意年輕警察看向莊燮摘下平光鏡後,空洞得嚇人的眼睛。


    “抱歉...”


    “青梅竹馬。”


    “什麽?哦,懂了。”


    年輕警察在關係一欄寫下“朋友”二字。


    ......


    正如一開始所說,請莊燮來,更多是走流程而已,在問了最後見麵時間,最後通訊內容,確認沒有異常後,莊燮便走出了警察局。


    程父怕程母觸景傷情,哀極傷身,已經帶著妻子提前迴家。


    ......


    莊燮迴家路上,路過便利店時,走了進去。


    他平日不抽煙,但喝酒,在喝酒時那種微醺的感覺,讓他的堅如磐石般的情緒能夠得到些許的釋放。


    隻是今天買的似乎有點多。


    迴到了家,莊燮開燈,抬眼看著整潔幹淨的房間,這是程娜靜今天早上幫他收拾的。


    放下啤酒,莊燮走進廚房,看著洗碗池那個尚未洗滌的飯盒,凝視良久,突然開口。


    “怎麽還沒洗碗呢?”


    像是對自己說,又像在對著誰說。


    擼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個飯盒洗幹淨,倒扣在一旁晾幹。


    莊燮擦了擦手後拿過一罐啤酒,“哢嚓”一聲打開拉環,仰頭喝了一口。


    迴頭看向在洗碗池旁邊晾著的塑料飯盒。


    又重複地喃喃了一句,“還沒洗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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