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清看著旁邊侃侃而談的顧恆,心情複雜。


    怎麽說呢。


    起初,她以為這個五好學生,不僅僅是好學生,還敢作敢當。


    後來,又覺得這個同學他有些惡劣的小心思,甚至有些直。


    再然後,對方的學習能力、適應能力,哪怕是能屈能伸,都讓她刮目相看。


    到現在,穆雲清覺得又被刷新了一下。


    這小孩,心智的成熟和處理問題的冷靜,遠比穆雲清想的還要厲害。


    陸司長可能是一時興起問的,可是,卻已經被折服了,在短短三分鍾之內。


    顯然,錯愕的不止是穆雲清。


    倒不是顧恆的說辭有多驚世駭俗和膽大,而是,這不應該是他這個年紀的人能看清楚的問題。


    就像是,一道有難度的微積分題,大學生解開,可能是他聰明、學習好,大學生解不開,也無可厚非,畢竟它難。


    高中生解開了,可以說他涉獵廣泛,說他願意深究,甚至,可以惡意揣測他是不是運氣好。


    可是,一個初中生解開了,那就不單單是這道題的解法了,而是這個初中生。


    這裏麵,毫無疑問,顧恆是那個初中生。


    甚至,都未必算得上是初中生。


    陸司長在外交部待了半輩子了,什麽大陣仗沒見過,看到這一層,無可厚非;穆雲清卻是在商場待了快十年了,哪怕是自家企業,最開始也是從基層開始的,什麽樣的妖魔鬼怪少見了,能看清楚,也勉強是情理之中;可是,顧恆就是個才出校門的學生,現在本科還沒答辯呢!哪怕是書香世家,也不至於。


    穆雲清默默咬著水晶糕,心口有些沉。


    陸司長眼裏的欣賞藏都藏不住,連連讚賞後生可畏。


    如果不是樓下動靜太大,穆雲清估計陸司長都想認個幹兒子了。


    ……


    穆雲清看了看時間,這個時候了,也該到了,加上這動靜,除了顧為安,她想不出來還有誰。


    今天這個局,可不是那個什麽什麽大龍能組起來的,來的可還有不少有分量的人。


    除了引蛇出洞,顧為安是穆雲清來這邊的另一個理由。


    沒錯,她要砸的,可不是那個大龍的訂婚宴,而是顧為安第一次露麵的局。


    最近有個神秘風投人,據說無一失手,眾說紛紜,都傳到穆雲清耳朵裏了。


    這個熟悉的手法,穆雲清簡直熟悉的不行,哪裏是風投人的包裝方式,分明就是早年的網絡營銷套路!


    而且,這個套路,出自穆雲清的手筆。


    那個時候,大楊家的公司有點兒問題,娛樂業被幾家拿了大頭,怎麽可能會給小公司出頭的機會,尤其是有可能會壓他們一頭的小公司,新尚當時舉步維艱,大楊還在上學都被叫迴去幫忙了,大楊差點兒被逼到自己跟穆雲清組個女團出道了。


    那個練習生訓練,穆雲清可遭不住,想了大半宿,從經紀公司方麵的書,看到產品銷售技巧,最後,包裝了個神秘歌姬。


    其實,那個人就是他們選秀被壓下來的藝人。


    卻憑借那個模糊的錄像視頻,殺出重圍來,走到大眾視野裏,加上大楊他們的運營,差不多是一個人救活了一個公司。


    而顧為安這個出場方式,跟當年那個,如出一轍。


    穆雲清記得,她興致勃勃去跟顧為安邀功求誇獎的時候,卻聽見顧為安跟他的朋友說:一直圍著我,我說什麽就什麽,願意就繼續,我又不攔著。


    對啊,不拒絕不接受,若即若離,現在看,未必是穆雲清對他有多情根深種,也可能是骨子裏的執拗,漸漸成了心魔。


    明明都快十年了,可是,樓下那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男人,還是能影響到穆雲清。


    這是,之前是心動,現在是殺心動。


    她不打算自欺欺人了,她就是放不下,她就是想顧為安死,哪怕是十年之後!


    依然想!


    “雲清啊,我們下去吧,你們家真的是人才輩出啊!”陸司長跟顧恆相談甚歡,臉上已經沒有半分接電話時的無奈了,拍了拍顧恆的肩膀,衝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欄杆上的穆雲清開口。


    “好說,陸司長,我有個不情之請。”穆雲清瞥了眼樓下被簇擁著的顧為安,平緩著情緒。


    “直說嘛,我要是能幫得上忙,又不違反紀律,有什麽不可以的!”陸司長似乎是真的極喜歡顧恆,連帶著穆雲清都有點兒沾光了。


    “是這樣的,家母啊,是您的粉絲,心心念念著呢,她身體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給她寫點兒什麽東西,我帶迴去給她看看,也好讓她好好吃藥。”


    穆雲清笑了笑,拍照是不可能的,這種局,他們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檢舉,照片這種死證據,更是要不得,大概,這也是當時穆雲逸在經濟論壇遇見陸司長,為什麽沒有要求這個的理由。


    當然,簽字也是大忌,筆跡和單字,都是有心人的利器。


    這是穆雲清剛才才想起來了的,但是,穆雲清想看看,陸司長到底有多喜歡顧恆。


    喜歡到連她都從“穆小姐”變成了“雲清”。


    果然,穆雲清此話一出,


    陸司長有些遲疑。


    穆雲清正以為他拒絕了的時候,陸司長卻是開了口,“可以,寫點兒什麽?”


    忍住一時的錯愕,穆雲清反應過來,轉手就從包裏拿了一疊紙,“什麽都行,寫背麵。”


    陸司長略微沉思一下,就動了筆。


    穆雲清小心翼翼收了起來,顧恆卻看見,那一疊紙的正麵是……


    那就是支票簿!


    顧恆算是知道為什麽是背麵了。


    果然,很財大氣粗。


    三個人往樓下走,穆雲清刻意沉了步子,搭著顧恆的胳膊,九公分的高跟鞋每一下都砸出了動靜。


    本就是中空的旋轉樓梯,聲音格外大,一下子就把眾人的目光奪了迴來。


    不少人是不敢認陸司長的,一個不小心,那可不是小事兒,卻是實打實知道穆雲清的大名,畢竟,這大名,聽起來,跟諢名也沒差。


    眾人還在大眼瞪小眼呢,卻聽見一聲:“清清,好久不見。”


    人群中身量和氣度都不凡的男人,才露麵的風投人,一改剛才的淡然,聲音裏的笑意,能溺死人。


    還來不及驚悚呢,卻見挽著個男人胳膊的“武則天”穆雲清開口:“的確好久,久到這幾天我連墓地都給你選好了,卻沒想到,你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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