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南城,是夏天的尾巴,不驕不躁的太陽,不暖不涼的風,就連溫度都恰到好處。


    某別墅區的二層小樓裏,一個白色襯衫配西裝褲的女人格外顯眼,明明是一頭黑色大波浪卻沒有半分嫵媚動人,反而顯得更加清冷,單手拿了個黑色筆記本電腦,手肘上還掛著一件黑色外套,另一隻手正在指紋解鎖。


    十指纖細,很幹淨,沒有花裏胡哨的美甲,也沒有戒指,白皙的手腕帶著卡地亞紀念款手表,依然是簡單的配色,最出挑的是有兩條金銀色相互交纏的線。


    “噠”的一聲,門開了。


    裏麵的裝飾就溫柔多了,入門處的綠蘿,落地窗附近的吊蘭,腳下裸色的地毯,眼前木色的旋轉樓梯,身側的真皮沙發。


    穆雲清隨手把衣服搭在沙發靠背上,往裏麵走,在小吧台上打開電腦,等待開機的過程中去拿了瓶水。


    帶著涼意的礦泉水,讓人清醒了不少,一個一個新聞看過去,從經濟板塊跳到政治板塊,一個政治頭條新聞還沒看完,樓上傳來一聲響。


    穆雲清有些懶散,單手撐著腦袋,垂眸。


    今天周五,家政服務,她約的是中午。


    或許,應該換一家。


    一下子被打斷,也少了很多東西,穆雲清起身,拿出高腳杯,可等打開酒櫃時,才發現,她的威士忌和紅酒都沒了,隻有一瓶白蘭地……


    穆雲清呆了一瞬,又合上櫃子,閉了閉眼,再打開。


    還是隻有白蘭地。


    “你有新的電話!”有些跳脫的女聲響起,穆雲清才把視線挪開,看向一旁亮著屏幕的私人手機。


    “清姐!”


    穆雲清挪開了手機,麵對手機裏的鬼哭狼嚎,直接掛斷。


    不過十秒鍾,電話又來了。


    “清姐~”


    穆雲清還是沒聽出來對方是誰,偏偏,還沒有備注。


    “你誰?有事說事,我給你一分鍾。”穆雲清踢掉了高跟鞋,赤腳過去,又從拿了瓶啤酒。


    “我,榮華,清姐,過來玩兒啊!”


    “……”穆雲清拉開拉環,嘣的一聲,然後,掛掉電話。


    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她現在隻想刷完新聞再去睡個覺。


    最後一條新聞還沒點開,樓上再次傳來一聲巨響,聽著像是瓷器碎了。


    穆雲清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瓷器?她記得她上個周給她爸拍了定窯的花瓶,都快七位數來著。


    最好不要是那個花瓶,不然,她怎麽跟老穆交代?


    穆雲清莫名有些煩躁,赤腳上樓,手上還拿著那罐冰啤酒。


    “哥哥~嗯……”


    “哥哥好厲害!”


    “嘶……”


    “小妖精……”


    穆雲清喝了口啤酒,靠在門口的牆上,聽了一分鍾。


    又有些不確定的透過門縫,看了眼。


    然後,轉身,下樓。


    撥了剛才那個電話。


    “清姐?改主意了?您在哪兒呢?小的來接你!”


    電話那邊震耳發昏的音樂,仿佛隔著手機屏幕都能讓人頭暈目眩。


    “你們喝了多少?”穆雲清坐迴小吧台邊的高腳椅,指尖劃過啤酒罐表麵的水珠,然後,看著小水珠漸漸匯聚成一股,肆無忌憚的濕潤著桌麵。


    “才開局,酒還沒上呢!”


    穆雲清也沒聽出來什麽,隻是,榮華這聲音不像是喝了酒的,沒有大舌頭。


    “那好,帶幾個兄弟過來一趟,喝了酒的不要。”


    “清姐?您要幹嘛?”


    “打個人,快來,這個月的酒錢我包了。”穆雲清看了眼隱匿在樓梯盡頭的房間,聲音裏居然還有幾分笑意。


    “好嘞!姐,您等我們啊!馬上到!”榮華這頭一掛電話,就吆喝了聲,不一會兒,熱鬧非凡的包間裏,就少了大半的人。


    一個小時後。


    某棟別墅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又很快噤了聲。


    “穆小姐,我不知道他是您的男朋友,求求你,放過我吧!”


    “都是他,是他強迫我的!”


    “穆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是他,是他說,要是我不願意,就換了戲裏我的角色,我是被迫的!”


    真皮沙發上,自始至終都在閉目養神的穆雲清,終於掀開眼皮看了眼,身側跪著的女人衣不蔽體,淚眼婆娑,看一眼就能讓人浮想聯翩。


    而不遠處的男人顯然就慘多了,白色襯衣鬆鬆垮垮套在身上,西褲還算整潔,如果,不看上麵的混雜的分泌物的話,嘴被堵著,鼻青臉腫的樣子,滑稽的不行,蜷縮在地上,汗如雨下。


    聽著女人的話,男人費力的睜大眼睛,可依舊枉然,浮腫的臉不僅沒有了辨識度,還沒有了自如的表情。


    “嗚嗚……”男人費勁地往穆雲清這邊挪動,卻還沒挪出幾公分,就被人一腳踹了迴去,滑行出更遠的距離。


    “你,繼續。”穆雲清看都懶得看那男人一眼,他們下手有分寸,別說傷筋動骨了,也就看著嚇人,一個周就能複原,瞥了眼身側的女人,開口道。


    “我是在劇組認識他的,他說,他說,新尚傳媒高層有他的人,可以直接,直接送我出道,我以為……”


    女人又開始哭,哽咽著,絮絮叨叨的。


    穆雲清看了眼麵前茶幾上的遙控器,拿過來,打開了電視。


    二十八寸顯示屏從暗櫃裏伸出來,開機,伴隨著清脆的係統音效,晚間新聞開始播報。


    女人呆了,微微蜷縮著,繼續哭。


    除了哭,鍾綰也不知道她該怎麽辦了,最起碼,這個慕小姐還沒把她怎麽著,挨打的都是那個男的。


    再怎麽說,也是鍾綰睡了人家的男朋友,她並不覺得她能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裏,可她真的不知道黎堂有女朋友,更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這麽個狠角色!


    這些男人是什麽時候到的,鍾綰不知道,她隻知道,這些人二話不說就把她倆從樓上提了下來,扔在地上。


    不由分說的,黎堂就被打了一頓,鍾綰開始還打算勸勸的,可對方都是男人,唯一的女人,被他們尊稱“穆小姐”,比誰都冷,她怕了,她不敢。


    “你說完了?”穆雲清側了側頭,看向都快哭了兩個小時的女人。


    “穆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我問你,你說完了沒?”穆雲清皺了皺眉,靠著沙發,麵色不喜。


    “……說,說完了。”鍾綰小心翼翼閉了嘴,她都不知道這穆小姐到底想聽什麽,可她也實在是沒什麽能說的了!


    “真的說完了?”穆雲清抬手揉了揉眉心,視線迴到電視屏幕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他說他要封殺我,我才……”


    “穆小姐,我錯了!”


    “穆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鍾綰一個勁兒的哭,甚至伸手去扯穆雲清的褲腿,隻是被避開了。


    “嗯,一樓樓梯右手邊第二個房間,去整理一下。”穆雲清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這人隻顧著哭,連衣服都忘了穿穿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這女人怎麽樣了呢!


    天地良心,她連頭發絲都沒碰一下,榮華帶來的人也沒有!


    “謝謝穆小姐,謝謝穆小姐!”鍾綰擦了擦眼淚,麻溜的跑了過去,連滾帶爬,狼狽不堪。


    穆雲清看著身影,若有所思,她,是不是把人嚇著了?


    嘖。


    穆雲清看了眼那邊緊閉的洗手間門,起身。


    “那,到你了……”穆雲清慢慢往過走,高跟鞋的聲音,一聲聲,清脆,在寂靜的傍晚,格外滲人。


    “你哪裏來的鑰匙?”穆雲清蹲下,看著眼前這張算得上麵目全非的臉,挑了挑眉。


    ”唔……”黎堂掙紮了下,可被男人壓製著,壓根就是徒勞,嘴被堵著,除了單音節,也發不出別的聲音。


    “抱歉,我忘了。”穆雲清輕笑一聲,扯下黎堂嘴上的毛巾。


    “清清……”


    黎堂幹咳了幾聲,眼淚都下來了,一下子掙脫了束縛,喚了聲。


    結果,下一秒……


    當胸就是一腳……


    九公分高跟鞋的力量,不容小覷,更何況,慕雲清練過。


    黎堂又咳了起來,整個人又蜷縮了起來。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黎堂,新尚你還有人呢?”穆雲清臉色冷了下來,對地上男人快把肺咳出來了的架勢視若無睹。


    黎堂並不是穆雲清的男朋友,嚴格來說,穆雲清,黎堂,這兩個人,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黎堂上新尚傳媒的新人,新尚傳媒的老板楊朝棠,是穆雲清的發小、死黨、閨蜜兼表姐,上上個月的某個飯局上,穆雲清喝多了,遇見黎堂被刁難,就順手幫了一把。


    結果楊朝棠那個缺根筋的,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連夜把人給她打包送來了!!!


    穆雲清這邊懶得搭理,這人又死皮賴臉,偏偏有副好皮相,對於一個有些顏控屬性的女人來說,她也下不了狠手把人弄走,就聽之任之了。


    沒多久,剛好,穆雲清跟的那個項目到了尾聲,要親自去驗一批貨,就出國了。


    昨天剛迴國,在公司待了一天半,今天下午一迴來就……


    “我問你,你哪兒來的鑰匙!”穆雲清看了看這年前才交付使用的房子,說不出的膈應人。


    “我……”黎堂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黎堂,你膽子不小啊,偷了我的門禁卡,還偷喝我的酒,誰給你的勇氣?”


    其實穆雲清之前也不住這邊,隻是,到底是新買的房子,裝修好了總得添點人氣,更何況,開發商送了她一瓶好酒,公寓那邊最近又死了個人。


    雖然她不迷信,但是,做生意的人,總歸是有些避諱的。


    所幸,穆雲清剛才想起來,那個花瓶被她直接填了老宅的地址,要是今兒碎的是那花瓶,她買都沒地方買去!


    “黎堂,他們給我送門禁卡,沒想到,我還沒用呢,你就拿走了一張。”穆雲清就說她明明記得有三張門禁卡,今天拿的時候就隻有兩張了,她還以為是她什麽時候給了家政一張。


    “穆總……我錯了……求您……”黎堂被打怕了,他沒想到穆雲清會迴來的,他以為,他以為……


    她為什麽會迴來!


    “不是這樣的,是她先勾引我的……”黎堂垂死掙紮,他要是真的得罪了穆小姐,別說紅了,全行業封殺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黎堂記得,楊總說……


    楊總!


    “穆小姐,楊總讓我來的,是楊總讓我來的!”黎堂仿佛才想起來,大男人哭得比那姑娘都要慘,撲騰著就要過去。


    “摁住他。”穆雲清實在是沒眼看,也不知道那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楊總,她送你來,是讓你來幹嘛的?”穆雲清都要被蠢哭了,楊朝棠那缺根筋的女人,是讓這人來充當床上用品的。


    這人雞鳴狗盜的事都做了,還涉險誘奸小姑娘,還敢提大楊,也是沒看過楊大處置人的。


    太年輕,太天真。


    “我……”黎堂眼神飄忽,一張不錯的臉,腫的不成樣子,實在是有些倒胃口。


    “你什麽你,要我調既往監控給你看?”穆雲清語氣不善,坐了迴去,平複了下情緒。


    “不,不用……穆小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黎堂看著著實是有些慘,這會兒眼淚都下來了。


    “放過你?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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