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遠被帶去刑部問話,為了證明自己和那群殺手沒關係,隻能老老實實交代經過,供出葉家。


    他是今年的榜眼,還得了翰林院的任命,這份證詞極有分量。


    涉及裴葉兩大世家,案子交由刑部尚書負責審問。


    葉家的下人全都被召集到一起問話。


    那夜葉家失火,還進了刺客,府裏亂成一團,下人都說沒有見過薑媚。


    這麽活生生的一個人,像是憑空出現在葉家的。


    葉父一口咬定是婚事不成,周鴻遠懷恨在心故意栽贓。


    雙方各執一詞,誰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推測是真的。


    更讓刑部尚書頭痛的是,裴景川追出城後就沒再迴來,還和裴家斷了聯係。


    裴家懷疑有人利用那婢女做誘餌,將裴景川誘出城,欲行謀害之事。


    一個婢女被當街擄劫下落不明算不得什麽大事,但裴家三郎若是出了什麽意外,瀚京必然是要掀起血雨腥風的。


    刑部尚書夜不能寐,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找線索想要偵破此案。


    葉青行本以為薑媚早就被裴景川救走了,沒想到竟然被周鴻遠這個攪屎棍糊了眼。


    他氣得在暗室狠狠發泄了一通,然後派出人給還在庵裏的葉青苑送信,讓她想辦法派人去查裴景川和薑媚的行蹤。


    現在事情已經鬧大,這麽多雙眼睛看著,要派人進刑部殺周鴻遠滅口和不打自招沒什麽兩樣。


    那就隻有讓裴景川和那個賤人一起死在外麵了。


    不然等裴景川迴來,死的人就該是他了。


    葉青行等著聽裴景川的死訊,裴老夫人這些日子也不能安枕。


    是她聽了葉青鸞的勸說做主把蘇歆妍接迴來的,蘇歆妍迴來第一天,她就借著翡翠蘭的事罰了薑媚。


    她知道這事有蹊蹺,但她還是給蘇歆妍撐了腰,蘇歆妍畢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雖無雙親撐腰,卻也是個聰明知禮的姑娘,比祁州來的下賤女子強多了。


    蘇歆妍身子不好,若能擠走薑媚得寵,就算給她個妾侍名分也沒什麽,正妻的位置還是要給鸞兒。


    鸞兒是多好的姑娘啊,溫柔體貼,聰慧大方,家世也相配,三郎多與她相處一下肯定會喜歡鸞兒的。


    裴老夫人有意讓蘇歆妍爭寵,但沒想到蘇歆妍迴來不過兩日,薑媚就被擄走下落不明,眼下連三郎都不見了。


    三郎萬一因此著了別人的道,出了事可怎麽得了?


    裴老夫人憂心忡忡,蘇歆妍倒是還和之前一樣每天一大早就來陪她,裴老夫人被陪得更是連飯都沒胃口吃了。


    這日蘇歆妍剛從裴老夫人院子裏出來,就被請去主院。


    屋裏,蕭氏正在看這一季度的賬簿。


    她看得很專注,似乎並未察覺蘇歆妍的到來,她沒有發話,蘇歆妍也不敢落座,隻能安靜站著。


    蘇歆妍站了沒一會兒便有些累了,唿吸重起來,臉也跟著泛白。


    蕭氏卻恍若未覺。


    不知過了多久,蘇歆妍的唿吸漸漸變得困難,就在她撐不住要暈死過去時,蕭氏終於發話讓清檀扶著蘇歆妍坐下。


    好半晌,蘇歆妍才緩過來,虛弱的謝恩。


    話音剛落,清檀把那隻翠綠的鐲子放到她麵前,蕭氏合上賬簿,淡淡地問:“這是三郎走之前給我的,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蘇歆妍頓時捏緊拳頭。


    裴景川離開這幾日她也沒怎麽睡好。


    之前官兵都把畫像揭下來了,她本以為這件事會就這麽過去,時間會把薑媚存在過的痕跡抹除,卻沒想到裴景川竟然並未放棄,還找到了薑媚的行蹤。


    派殺手擄劫薑媚的計劃與她無關,她隻是在老夫人那裏與葉青鸞聊了幾句,暗示葉青鸞可以想辦法製造出薑媚自己逃跑的假象。


    離開裴家的日子她也一直在關注裴景川的消息,葉青鸞和裴家的人都高高在上,發現薑媚的存在後,下意識地覺得薑媚是想攀附權貴的狐媚子,唯有寄人籬下又身患心疾的她在第一時間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裴景川不會喜歡攀附權貴的女子。


    而且薑媚如果想纏著裴景川,在祁州的時候根本不會讓裴景川先行迴京,她該不顧顛簸,和裴景川同乘一匹馬一起迴京,路上若是不小心生個病,還堅持趕路不僅顯得很懂事,還能讓人心疼。


    薑媚沒有這樣做,便說明她的心思不在裴景川身上。


    蘇歆妍隻是不著痕跡地引導了葉青鸞,然後送了薑媚一隻鐲子。


    不管怎麽查,她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蘇歆妍拿起鐲子仔細看了看,詫異地說:“這是我送給薑姑娘的賠禮,怎麽會在伯母這裏?三公子帶著薑姑娘迴來了嗎?”


    剛被罰了站,蘇歆妍的臉色蒼白,比平日更加清冷虛弱,她的語氣驚訝又無辜,哪怕是蕭氏也無法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破綻。


    蕭氏不答反問:“你就隻想說這些?”


    蘇歆妍的手又攥緊了些,胸口隱隱作痛,她想起那日在刑部門口,裴景川看她的那一眼。


    兇戾可怖,殺氣十足,和她認識的裴景川截然不同。


    可她不可能露餡兒啊。


    “伯母想讓我說什麽?”


    蘇歆妍反問,仍是純善無辜的模樣。


    蕭氏肅了臉,她屈指在賬簿上輕輕叩了兩下,而後說:“你剛迴來就養死了翡翠蘭,然後府裏又接連出事,看來確實是命裏不祥,稍後我會讓人安排馬車送你迴家。”


    蕭氏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蘇歆妍瞪大眼睛,噌的一下站起來,太過激動,她的胸口傳來尖銳的刺痛,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蘇歆妍捂住胸口,落下淚來。


    她雖寄養在老夫人膝下,吃穿用度卻和府裏的嫡出小姐沒什麽兩樣,命裏不詳都是外麵的人嚼舌根說的話,裴家下人從不敢這樣說她,現在這話卻從蕭氏口中說了出來,以後她還有什麽臉麵見人?


    裴景川怎麽能僅憑猜測就這樣對她?


    他喜歡的人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蘇歆妍痛得緩緩跌倒在地,蕭氏沒有心軟,讓人送她去府醫那裏,又讓清檀安排馬車幫她收拾行李。


    瀚京的暗流湧動薑媚一點兒都不知道,她和裴景川搭著村裏的牛車進了豐縣縣城,進城後,她第一時間找客棧要了間上等房。


    付錢的時候,裴景川突然問:“他給了你多少盤纏?”


    話入了耳,薑媚莫名汗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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