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叫你等我嗎?”


    裴景川目光沉沉。


    他冒著雨迴老夫人院裏發現她不在又趕迴來,衣擺濕透和鞋襪都已濕透。


    薑媚也發現這一點,輕聲說:“奴婢以為蘇姑娘的情況很嚴重,怕公子抽不出時間,就先迴來了。”


    況且老夫人並不待見她,她怎敢杵在那裏礙老夫人的眼?


    薑媚的語氣淡淡,並不想讓裴景川覺得矯情,落在裴景川耳中卻成了不在意。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會迴去找她。


    裴景川有些氣堵,聞到薑媚身上的藥油味兒更是憋悶。


    她連藥都自己擦了,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需要他,他這麽急匆匆地趕迴來都顯得自作多情了。


    裴景川沉了臉,橫了薑媚一眼命令:“過來!”


    薑媚沒動:“公子放心,奴婢已經擦過藥了。”


    裴景川不說話了,隻定定地看著薑媚。


    僵持片刻,還是薑媚服軟走過去。


    裴景川掀開她的裙擺,立刻就看到她膝蓋處的淤紫。


    範圍不大,但又紫又腫,可見她跪了有多久。


    薑媚抹藥抹得很仔細,周圍的皮膚都被揉紅了,裴景川檢查了一遍沒什麽問題,放下裙擺問:“都這樣了還能自己走迴來,不疼?”


    當然疼。


    尤其是剛起來的時候,像有無數根針在往膝蓋骨上紮,每走一步都如同上刑。


    但再疼,她也得自己走。


    “挺疼的,”薑媚看著裴景川,聲音很低,“但奴婢不想再給公子惹麻煩,而且若沒有蘇姑娘為奴婢求情,奴婢可能已經被發賣出府了。”


    淋雨受了寒,這會兒薑媚的鼻子有些堵,說出來的話也帶了鼻音。


    像是要哭了。


    裴景川麵色稍霽,命人去熬薑湯,把薑媚拉進懷裏:“你與裴家並未簽訂身契,沒人有權發賣你。”


    是啊,她早在兩年前就脫了賤籍恢複自由身,本可以不為奴為婢的。


    薑媚眸子一暗,沒接這個話題,轉而道:“公子的衣擺濕了,還是先換下來吧,不然會受涼的。”


    說完要起身幫他拿幹淨衣裳,腰肢卻被箍住動彈不得。


    裴景川盯著她,黑亮的眸子映出她古井無波的臉:“生氣了?”


    薑媚沒有生氣,昨晚她就已經認清了自己的身份,但裴景川既然問了,她還是配合地說:“奴婢知道不該,但看著公子抱著其他女子從麵前離開,不知為何控製不住。”


    得了想要的答案,裴景川才與她解釋:“她雙親早亡,又患有心疾,五歲便被接到祖母身邊,祖母把她當親孫女看待,有人背後非議她已讓祖母不悅,若她再發病出了什麽事,第一個被遷怒的就是你。”


    所以他當時不隻是救別人,更是幫她。


    裴景川神情坦蕩,沒有絲毫作假。


    他這樣的身份,也用不著騙她。


    薑媚抿唇,若有所思。


    她連這位蘇姑娘的麵還沒見著,就先挨了一頓罰,罪魁禍首已被發賣,而府裏所有人都知道裴景川為了救她連新歡都可以拋下不管,以後誰還敢在背後說她命格不好?


    更重要的是,她是為了替薑媚求情跪了那麽久才發的病,薑媚不僅不能怨她,還得記她一份恩情。


    這手段,的確比簡單粗暴的葉青苑厲害多了。


    想到這裏,薑媚不由得慶幸。


    幸好,她還不愛裴景川。


    若這位蘇姑娘能俘獲裴景川的心,倒是能省去她不少事。


    薑媚一直沒有說話,明明她就在裴景川懷裏,裴景川卻莫名覺得她離自己很遠。


    這種感覺在祁州的時候便一直存在。


    裴景川討厭這種可能脫離掌控的感覺,他收緊手臂,讓薑媚和自己完全貼緊。


    “在想什麽?”


    裴景川一開口,胸腔跟著震顫,薑媚被震得後背發麻,收攏思緒,柔柔道:“奴婢在想老夫人會不會相信奴婢真的是無辜的。”


    裴家富貴潑天都沒能尋到大夫治好這位蘇姑娘的心疾,日後她再出點什麽事,豈不是都要算到自己頭上?


    薑媚想探一探裴景川的口風,裴景川捏了捏她腰上的軟肉,沉聲說:“祖母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不信。”


    隻要他信,就會護她周全。


    那你信我嗎?


    薑媚想問,對上裴景川幽深如淵的眸,陡然失聲,後背爬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翡翠蘭死的這件事不大不小,裴老夫人忌憚裴景川,不至於為了株花打死薑媚,卻可以借這個由頭將她發賣出府。


    這乍一看像是老夫人借題發揮,但對裴景川來說卻不一樣。


    薑媚已經有過兩次逃跑的前科了。


    就算她跟裴景川解釋了緣由,逃跑卻是不爭的事實。


    萬一這次也是她刻意為之呢?


    這位蘇姑娘真正的目的,是利用這件事在裴景川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離間他們!


    這位蘇姑娘在迴裴家之前,已經掌握了薑媚所有的情況。


    她是有備而來,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獵人,通過觀察熟知了獵物的習性,一旦出動,絕不會失手。


    薑媚渾身發寒,她不敢顯露出絲毫的破綻,輕咬舌尖,紅了眼。


    “奴婢雖然因為蘇姑娘突然迴府分走了公子的注意力有些失落難過,卻從沒想過要害她,公子若是如此在乎蘇姑娘,害怕奴婢傷害她,何必還要救下奴婢?”


    說到最後,薑媚幾乎要落下淚來,但她死死咬唇忍住了。


    紅唇被咬得泛白,鮮明的色差讓裴景川想起早上的欲求不滿。


    他緩了臉色,溫聲解釋:“我沒有在乎她。”


    隻是有過兩次失而複得的經曆,他有些怕了。


    怕她逃出經驗,再來一次,他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薑媚哼了一聲,嬌嗔地質問:“公子為了蘇姑娘,把和奴婢約定好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還敢說不在乎?“


    花樓的姑娘,對拈酸吃醋拿捏男人這套是手拿把掐的,薑媚從良兩年,雖有些生疏,但演起來也能過得去。


    裴景川被她這有些嬌氣的模樣戳中,喉結滾了滾,眸色漸深:“沒忘,該考校你這些時日學得怎麽樣了。”


    “現在,我問你答,你有三次答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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