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開宴,薑媚被趕了出來。


    魏嬤嬤在裴家時跟著裴夫人去哪兒都是體麵的,被主人家趕出來還是頭一迴。


    她覺得丟臉極了,卻還顧忌著顏麵,沒在外麵發作,等上了馬車才憤怒道:“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氣,竟敢在州府夫人的生辰宴上動手!”


    “是別人先動手打我的。”


    薑媚低聲辯解,魏嬤嬤更生氣了:“老身已經與姑娘說了,那位葉二姑娘不是好惹的,若不是姑娘非要端著,怎會鬧到這般地步?”


    “這還沒到瀚京呢,就被人如此欺辱,我若不為自己討個公道,到了瀚京豈不是隻能任人踐踏?”


    薑媚梗著脖子一點兒也不知錯,魏嬤嬤隻覺得這段時間的教導都是在對牛彈琴,她再無法維持體麵,指著薑媚的鼻子怒道:“你就是個賣豆腐的,能不能進裴家的門還不一定呢,你不伏低做小,莫不是還想等裴家求你過門?”


    “為什麽不可以,三郎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的。”


    “……”


    魏嬤嬤怕再多聽薑媚說一句話就會被氣死,讓橘葉堵了薑媚的嘴,沒收麒麟玉佩:“姑娘若不想惹來殺身之禍,接下來這些時日最好安分些。”


    魏嬤嬤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今天薑媚把葉青苑得罪得太狠了,魏嬤嬤想到臨走前葉青苑那陰狠的眼神都有些心悸。


    為了讓薑媚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迴去後魏嬤嬤沒給她飯吃。


    薑媚並不慌張,安安靜靜地在屋裏縫衣裳。


    葉青苑在瀚京的名聲很大,哪怕薑媚身在花樓,也知道她的一些事跡。


    聽說葉青苑原本有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那人不知為何喜歡上了她的庶妹要退婚,她便命人將庶妹綁在馬車後麵,一路拖行送去給未婚夫。


    等馬車停下時,她的庶妹早已沒了氣息成了血人。


    這事一出,葉青苑囂張跋扈的惡名便宣揚開來,但因她是嫡出,又被搶了未婚夫,並未受到任何懲罰。


    隻是沒人想娶這麽個手段狠辣的母老虎,葉家隻能將她遠嫁到雲州。


    薑媚今天是故意激怒葉青苑的。


    葉青苑連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庶妹都敢殺,今日她在葉青苑麵前蹦躂得如此厲害,葉青苑怎會讓她活著迴到瀚京?


    但她亮出了裴景川的麒麟玉佩,葉青苑不敢太張揚,隻能買兇殺她,還要偽造成意外,免得被裴景川抓住把柄。


    在雲州出事太過明顯,太靠近瀚京的話,裴景川可能會派人接應,白亦和那些護衛的武功都很高強,若要成功截殺,殺手數量不會太少,偽裝成土匪劫財是最好的。


    薑媚眸光微閃,腦子裏冒出幾個地名。


    當初她為了逃跑,幾乎把整個昭陵的地圖都記在了腦子裏,時隔兩年,雖遺忘不少,大體上還是記得的。


    與此同時,州府東南院。


    薑媚料想得不錯,葉青苑確實動了殺心。


    “我最惡心這種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勾引男人的賤人,裴景川才去祁州多久,就把貼身玉佩給了她,若是讓她進了裴家,我那窩囊廢妹妹哪還有立足之地?”


    她身邊的丫鬟也記恨著薑媚那一巴掌,但想到裴景川還是有些害怕:“裴三公子已經如此在乎她了,貿然出手怕是不好,要不要先寫封信跟家裏商量一下?”


    二小姐就是因為惡名在外無人敢娶才遠嫁雲州的,這要是又鬧出人命,姑爺和夫人會怎麽想?


    “你是豬嗎?雲州和瀚京相隔這麽遠,等收到迴信這個賤人說不定都進裴家了,誰還能奈何得了她?”


    葉青苑摔了杯子,丫鬟頓時噤聲不敢再勸。


    葉青苑想了一會兒,拔下頭上的金釵幽幽道:“你讓李管事找個可靠的人去趟應縣,就說我出十兩金買一個人的命。”


    進京的路不是這麽好走的,發生意外死一兩個人可再正常不過了。


    況且人都死了,裴景川就算發現什麽端倪,難不成還能讓她給一個賤人償命?


    十日後,積雪被清除,眾人收拾妥當便又啟程。


    魏嬤嬤不再認真教薑媚規矩,即便同坐一輛馬車,也冷著臉不說話,薑媚的小灶也沒了,中途歇腳,隻能和其他人一樣啃麵餅吃。


    反差太大,橘葉都有些受不了,薑媚卻始終平靜如常。


    橘葉抓住機會忍不住勸薑媚:“姑娘還是跟嬤嬤認個錯吧,這樣硬扛多遭罪啊。”


    薑媚咬了口餅,偏頭看著橘葉:“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橘葉一時沒了聲音。


    她沒在裴家學過規矩,也不知道薑媚的身份於裴家而言有多不堪,她隻知道大人買她來是為了照顧姑娘的。


    大人很喜歡也很心疼姑娘,姑娘之前磨豆腐凍傷了手,大人便尋了上好的凍瘡藥和保養手的方子來,姑娘身子弱,子嗣艱難,大人便讓她熬藥給姑娘調理。


    若是那日大人在,絕不會讓任何人碰姑娘一根手指頭,更不會讓姑娘受委屈。


    橘葉說不出薑媚的錯處,隻能勸慰:“就算姑娘沒錯,可現在大人不在姑娘身邊,姑娘該低頭還是要低頭的,老話都說了,吃得眼前虧,方為人上人。”


    這人上人可不是靠吃虧就能做的。


    薑媚還想再說些什麽,耳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循聲望去,周鴻遠坐在最角落的馬車旁,他咳得很兇,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橘葉小聲說:“也不知怎麽的,那天參加完州府夫人的宴席迴來這人就病了,但就算是病成這樣,聽說他每晚都還要溫書到深夜,我都有些不忍心咒他落榜了。”


    自從知道周鴻遠早有婚約,薑媚對他就沒什麽感情了,如今見他病成這樣,心底也毫無波瀾。


    身為周家娘子的薑媚在祁州大牢裏被判了死刑,他們現在是陌路人。


    薑媚隻看了一眼便要收迴目光,周鴻遠突然抬頭望了過來。


    白亦知道他們的關係,這一路走來,兩人的距離都很遠,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此刻周鴻遠看過來這一眼卻讓薑媚感受到了探究。


    就好像……他已經知道她是誰。


    可即便隻是歇腳,她也會戴上紗帽,周鴻遠怎麽會知道他是誰?


    薑媚搖搖頭,甩開這個荒唐的想法。


    還有兩日就要到應縣了,兩年前這裏土匪猖獗,薑媚差點兒被搶進土匪窩,如果葉青苑要殺她,這會是很好下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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