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溪青蓋依依,紅蕖朵朵,飄揚陣陣動聽美妙的歌聲。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東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誦書,十五能縫衫。十六采蓮去,菱歌意閑閑。日下戴蓮葉,笑倚南塘邊……”


    李不言驅著毛驢走進溪水旁的翠柳下,隻見幾隻小船於荷葉芙蕖叢中來來迴迴。


    時下腹中正餓,正要開口準備向小船的主人討要幾個蓮蓬。


    就傳來了船上幾位少女的聲音。


    “婉姐姐,我唱得好聽嗎?”


    一個清輕柔美的聲音道:“好聽,此曲隻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


    那名杏子紅衣衫的少女格格一笑:“論唱曲兒我認第一,誰也不能比得過我,婉姐姐今兒穿了一身綠衫子,倒是與這荷葉一樣了,且婉姐姐麵如芙蓉,莞莞淺笑,是活脫脫的詩中畫麵。”


    “哦,是誰的詩呢?”


    杏子紅衣衫少女打趣道:“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說的不正是婉姐姐嗎?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婉姐姐,沒準兒等會有年輕的郎君向你要蓮蓬呢,婉姐姐嫁衣可備好了?”


    綠衣少女含羞,一會兒臉上帶著些薄怒,俯身捧起一捧水潑到杏子紅衣衫少女身上:“好啊!你個小妮子,竟敢打趣我。


    “要嫁人也是你先嫁人,你爹爹可是為你看好了人家的,就需人家同意就行了,說沒準兒你迴去就可嫁人了。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葉,將歸問夫婿,顏色何如妾?你還不趕緊的。”


    李不言聽到此話,隻覺得好笑。


    瞧著荷花綠蓋從中若隱若現的杏子紅衣衫,卻瞧不見那少女的麵容。


    又三兩艘小船從青蓋紅荷間撐來,五六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身著青白粗布衣襖。


    “送郎送郎送到五裏墩,再送五裏當一程,本待送郎三十裏,鞋弓襪小窘難行,斷腸人送斷腸人。”


    軟糯婉轉,細軟柔美,令人如癡如醉。


    其中一人道:“長遠弗見,儂唱得越發好聽的嘞,溫家妹子。”


    綠衣少女閨名叫做溫婉晚,溫家與陶家人毗鄰居,兩家多了些交往,又有個年紀相仿的女兒,故而兩個女孩十分交好。


    此次溫婉晚迴外祖家,與陶大人夫婦商量之後,便把拂雲帶到江州外祖家。


    溫婉晚含笑道:“弗好意思,不是我唱的,是這個妹妹唱的,阿娟姊姊唱得好聽。”


    阿娟格格一笑。


    拂雲聽不懂江南吳儂軟語,完全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一臉懵懵地瞧著溫婉晚:“婉姐姐,你們在說甚麽呢?還有,她們方才唱的是甚麽曲兒?你快與我說說。”


    “她們誇你唱得好聽呢,方才她們唱的是這兒有名送郎曲。”


    拂雲不是江南人,聽不懂江南的吳儂軟語,到江南兩月有餘,都是溫婉晚翻譯之後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妹子,你唱得好聽,再來一個。”聲音輕柔婉轉,說話如唱歌一般好聽。


    拂雲迷茫,溫婉晚幫翻譯,“她們叫你再唱一曲兒呢。”


    拂雲清了清嗓子,娓娓唱來:“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間……”


    本是悲涼的曲調,被她唱得婉轉清揚,無半分淒涼苦楚之意,不過卻又別有一番味道。


    掌聲陣陣,女子皆為她鼓掌。


    溫婉晚鼓掌而笑:“唱得別有一番味道,當心有小郎君問你要蓮藕蓮蓬呢?”


    終於,采蓮姑娘們消停了。


    李不言清聲道:“杏子紅衫的姑娘,在下行走於此,腹中饑餓,此處一無村莊,二無食店,問姑娘討幾個蓮蓬充饑,不知姑娘可贈在下幾個蓮蓬?”


    幾個女子怔愣著,然後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看著瞧著拂雲。


    拂雲臉色一僵,本是說笑而已,實在沒有想到竟然被溫婉晚說中了,竟然有人問她要蓮蓬。


    正考慮下要不要給岸上的人甩幾個蓮蓬時,感覺有人扯著她的衣袖,捧腹笑道:“妹妹,你剛剛唱罷,便有男子向你討要蓮蓬了,你可真的是走了大運了,沒準他就是你夫君了。蓮蓬你是給,還是不給啊……”


    “姐姐莫要胡說。”拂雲假意惱了溫婉晚一眼。


    阿娟踮腳仰頭望著垂楊下的青灰衫子的男子,朝拂雲笑道:“妹子,儂是給不給?那個生得俊俊的小郎君巴巴等著呢。”


    拂雲沒有聽懂最後一句,卻聽懂了前半句。


    李不言見少女沒有迴應,便以為距離太遠了,她們聽不到。


    吐了吐氣,定了定神,又揚聲道:“姑娘,在下行走於此,腹中饑餓,無東西果腹,鬥膽向姑娘討幾個蓮蓬?”


    言罷,溫婉晚幾人大笑起來,尤其是阿娟撐不住蹲下來捧腹大笑。


    拂雲漲紅了臉,像極了頭頂上那朵紅豔豔的芙蕖。


    溫婉晚站起來抬眼望去,層層疊疊的荷葉阻擋,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於是就催促拂雲:“人家小郎君還等著你的蓮蓬,你若不贈他蓮蓬,他心苦如煎啊!趕緊的,快一些,人家還等著呢。”


    “婉姐姐,你就別嘲弄我了。”


    “人家都說是經過此處了,見咱們在這采蓮,向你討要幾個蓮蓬果腹充饑不過分吧,莫不是你以為這是姐姐我安排來取笑你的不成?快些給人家一些蓮蓬,你采了這麽多,都帶得了迴家。”


    拂雲看了滿滿堆了一船的蓮蓬,自己隻有兩隻手,確實拿不了。


    拿了幾個蓮蓬,站起來,蓮葉掩蓋住她身軀,手用力一甩,蓮蓬飛向岸上:“接著!”


    溫婉晚攀著阿娟的肩頭,踮起腳尖,剝開蓮葉,看清了柳下那男子的容貌,果然是個俏郎君。


    “他雖是農家小子的衣著,為人潔白晰,妹子,快給人家多拋些蓮蓬。”


    溫婉晚蹲下,抓了一把蓮蓬遞給拂雲。


    拂雲接過,朝岸上拋去。


    不知溫婉晚用吳儂軟語與阿娟說了什麽,阿娟遞了根蓮藕過來。


    溫婉晚又將蓮藕遞給拂雲,拂雲隨手接過,甩到岸上。


    李不言見一根潔白物品從空中拋來,忙伸出手接住,一看才知是蓮藕。


    那顆如水平靜的心忽然蕩漾起一絲波瀾。


    心裏有一個衝動,他往蓮葉間望去,有些急切,似乎很想知道那位杏子紅衣衫女孩的模樣,姓甚名誰。


    他自幼在寒山寺長大,甚少與家人聚在一起,陪伴他的是夜半鍾聲,是窗戶下如霜的月光,是朝朝暮暮可聽到的梵音。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此刻的心境便是如此了吧。


    李不言壯起了膽子,“蓮葉深處杏子紅衣衫的姑娘,敢問你是誰家女?若姑娘相告姓名,可否再拋一枝蓮?”


    此話一出,他便有些懊惱不已。


    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拂雲腦子冒出這句詩來,且自己穿的正是杏子紅衣衫,便知道岸上的野小子問的便是自己了。


    他這是向她求親?說的很委婉。


    讀過采蓮曲一文的人,都明白那男子的意思。


    她好心給他幾個蓮蓬,他竟然想著調戲她?


    “好妹妹,蓮葉深處誰家女?杏子紅薄衣衫子,他說的就是你了,這是隱晦的向你求親呢,你還不快些隔水笑拋一枝蓮。”溫婉晚看好戲不嫌事大。


    拂雲別了眼溫婉晚,站起身來,對著岸上破口大罵。


    “混小子,你胡說些什麽,別以為你識得幾個臭字,就可以胡言亂語,你用文雅的語言來掩飾你禽獸的想法,好叫人無法拒絕!”


    “可老娘偏偏不著你道。滾!給老娘滾!”


    “讓我逮著你了,叫你要生不得,要死不得,讓你孤獨終老一輩子!”


    李不言登時一愣,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想到自己此舉孟浪,羞愧難當,一時無以言對。


    心裏慌亂不已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了。


    拂雲憤憤不已,恨得咬牙切齒。


    荷葉搖晃,小船劃已然劃走。


    李不言有兩分失落。


    蓮葉田田,杏子紅衫,心底有了影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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