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葉政牽著淩越研一直往裏走,終於在靶場看到幾個士兵正在射箭。


    眼尖的士兵先是看到高公公,隨即看到君葉政,轉身去找季師傅,幾人跪在地上:“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君葉政之所以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帶著淩越研來東山軍營,是因為東山軍營的淩家軍已經全數在走馬道,現在東山軍營裏隻有一萬多的昊勇軍。


    守城軍搬到了西山,離皇宮有些遠,距城門較近,防的是走馬道一旦被破烈風軍逼上城門守城軍還有一戰之力。


    淩越研空想如今局勢,除了得助於蕪艾國,遠塞國沒有絲毫反應,也不說站隊怡國,更沒有其他表示。


    “我聽說藤妃是遠塞國公主,我們何不靠她與遠塞國接洽一番。”她記得前天翻閱卷宗,遠塞國曾經也算是個戰力國家。


    即便現在的遠塞國已經弱勢下來,但始終還是有根基的,怡國不會眼睜睜看著,定會在其中插一腳,這一來二去也算是拖延了些時間。


    君葉政耐心解釋:“遠塞國國主後妃眾多,子嗣也多,其中皇子隻兩位,其餘都是公主,因此藤妃在遠塞國的話語權並不大。”


    淩越研恍然大悟,聽小箱子說藤妃在後宮曾經也是執掌六宮的人物,但始終被周妃壓了一頭。


    若真是這樣,眼前破局的關鍵還真的隻有靠蕪艾國的幫助和昊勇軍的後部支援。


    兩人談話之間季師傅到了,淩越研抬眼望去,是個飽經風霜的人物,季師傅先與淩越研對視了一眼,才跪於原地:“皇上,娘娘。”


    “起來吧。”


    遠處有人拿了椅子,君葉政跟淩越研就坐在靶場陣地:“將大家召集過來。”


    季師傅似乎不太聽君葉政的話,幾次盯著淩越研瞧,見淩越研沒反對才派人去叫。


    等人到齊了,君葉政先是起身走到季師傅麵前,隨後才狀似不經意的往淩越研走去,站在淩越研身後,看起來就像是淩越研主導了這次談話一般。


    “走馬道已然危矣,胡總兵雖奮力抵抗,但終是扛不住烈風軍的重壓,今命你們即刻帶領兩萬守城軍於側翼支援。”君葉政站在淩越研身後說道。


    季師傅眼裏有疑,盯著淩越研不知該問不該問,最後婉轉而言:“眼下言諾隱匿其身份正在邊疆苦尋胡虎,令主早有命令,胡虎一日不找到就一日不出兵,如今...”


    “如今已經不能跟半月前相比,為一個人至天下人不顧,這會是令主所想嗎?”君葉政說。


    他說完拍著淩越研的肩膀,淩越研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眼裏帶笑:“你說呢,研兒。”


    淩越研愣了片刻,迴頭看到季師傅和眾士兵都盯著她,她雖然不知道令主是誰,也不知道胡虎對這場戰役有什麽作用,但身為皇後,此時應該說點聲什麽。


    “本宮認為,此行是必然的,皇上說得有道理,即便那胡虎再重要,也沒有數萬將士的性命重要。”


    淩越研說起胡虎的眼神太過冷漠,老練的季師傅起疑了,微蹙起眉頭:“令主真的也這麽認為嗎,當初可是......”


    “你們令主早已跟我商量好,今日就是來命你們出兵,你們的疑心病到底有多重,不聽皇命也罷,連令主之命也不聽嗎?”君葉政的火發得莫名其妙。


    淩越研想開口問令主是誰,但又覺得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問,季師傅又朝淩越研望了一眼,淩越研依舊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相反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們。


    季師傅隻好作罷,聽命行事,整裝齊發。


    迴宮的路上淩越研問君葉政:“看季師傅的樣子是隻聽命於那個令主,令主到底是誰啊?還有那個胡虎,似乎對令主很重要。”


    君葉政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看著她,那一刻淩越研都要認為令主就是她自己。


    “你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嗎?”君葉政恰到好處的惋惜。


    淩越研失落的搖了搖頭,確實什麽都想不起來,或許這些人曾經都是她所認識的,可如今聽在耳中不過就是一串串名字罷了。


    君葉政手握她的手,狀似安慰:“放心,我一定為你尋最好的藥,一定治好你。”


    其實失憶無傷大雅,相反淩越研並不討厭這種感覺,心裏好似有塊大石頭在慢慢消散一般。


    淩越研迴以淡笑:“我的病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戰事,朝中大臣人心惶惶,皇上得想辦法將他們穩住才行。”


    看君葉政的樣子好像不想提起令主和那個胡虎,淩越研不想惹他不悅,也沒再追問。


    昊勇軍是在她們去了軍營之後的第三天出發去走馬道的,這時候戰事已經愈來愈嚴峻,淩家軍的胡總兵重傷臥床不起,走馬道...破了。


    季師傅不愧是曾經昊勇將軍的副將,當即做出決策,在臨雅山下建立防線,淩家軍剩餘兩萬人退守臨雅山,與昊勇軍在臨雅山奮力抵抗。


    右京城危,朝臣建議向北而逃,君葉政發了好大脾氣,在堂上直言:“爾等不值得。”


    此話一出,引起四方猜測,許多朝臣趁此想要逃竄,卻都在半路上被隱暗衛秘密刺殺。


    “這次離開的眾朝臣中,丞相的門生就有四位,皆被殺,會不會是有人趁亂作祟。”淩越研正在給君葉政磨墨。


    站在一旁的衛宇拿著佩劍的手微微握緊,臉色不自在,正在想君葉政又準備編織什麽樣的謊言騙她。


    君葉政正拿著筆準備在空白的聖旨上寫下自己的決定,停頓了下,抬頭看向淩越研:“人是朕命令隱暗衛殺的。”


    玉手微頓,隨後揚起疑惑:“為何要殺他們?”


    衛宇欲上前解釋,被君葉政瞪了迴去:“他們在國難之際,想的不是同生共死而是逃之夭夭,這樣的人不該殺嗎?”


    “不該!”自失憶以來,淩越研罕見的反駁了君葉政。


    她知道自己身為皇後,要做的就是為皇上分憂,可若是皇帝的決策不對,她也有規勸的職責。


    比如殺了逃跑的大臣,就是下下策。


    她停下磨墨的動作,走到書案前跪了下去:“臣妾自知後宮不得幹政,可皇上......”


    “你先起來。”君葉政打斷淩越研的話,看了一眼衛宇。


    衛宇上前將淩越研從地上扶了起來,君葉政才繼續說話:“朕為何不能殺他們,他們棄國而逃,不該殺嗎?”


    衛宇的表情很奇怪,不,與其說是奇怪不如說是驚訝加驚喜,他跟著君葉政一路走過來,明知君葉政很多決策都是錯的,但身為屬下沒有權利勸誡。


    即便勸誡,君葉政不僅不會聽,下場可能就是跟丁鐵一樣。


    當初四王爺君耀在牢裏跟丁鐵相談甚歡,君葉政去找丁鐵原本是想將他放出,丁鐵卻提出要與君耀合作的建議,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建議,要了他的命。


    然而君葉政現在主動對淩越研問出口,算不算是被皇後感化。


    淩越研很嚴肅:“且不說他們隻是文臣,就單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臣妾看來,那些臣子大多是有妻女,為了家人苟且偷生,罪不至死。”


    衛宇嚇呆了,不敢吭聲,高公公端著茶走了進來,察覺到不對勁,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奉茶。


    君葉政就這麽看著淩越研,眉頭深鎖,原本渾濁不堪的雙眼一點一點的聚焦到淩越研的雙眼之上。


    他放下手中的筆,已然記不得剛剛要寫的聖旨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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