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害怕,不,比害怕更甚,恐懼,是恐懼,君策在恐懼著麵前這個言笑晏晏的田貴人。


    藤鈺有點笑不出來,但知道不吃麵前的蓮子羹可能出不去這個地方,於是拿起來舀了一小口放進嘴裏。


    “怎麽樣,好吃嗎?”田貴人問道。


    藤鈺點頭,是好吃的,她不禁又拿起吃了一口。


    田貴人繞著桌子走了一圈,走到君策麵前,君策還坐著,田貴人就這麽站在對麵看著君策,笑容讓君策覺得可怕。


    “是啊,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就有人吃不出味道呢?”


    田貴人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在場三個男人的臉色都變了,君策跟君耀都臉色鐵青,隻有君葉政,好像是在慶幸。


    突然君耀疾步往外走,走得很快,快到好像不趕緊去見見某人就再也見不到了。


    “咳...”君策咳了一嗓子,說話好像開始費力了,他也看著田貴人:“這麽些年,你每讓樂兒送來的蓮子羹我都吃了,無一例外,這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心裏...一點都沒有我的位置嗎?”


    君葉政扶起淩越研,看了一眼藤鈺,“走吧。”


    藤鈺起身,不舍的看著田貴人,欲言又止。


    田貴人這才轉頭看向藤鈺,笑道:“放心吧藤鈺姐姐,這法子隻對這些自詡聰明的人才有用,你連武功都沒有,別怕,沒事的。”


    藤鈺不是想問自己會不會中毒,她是想叫田貴人一起走,君策一直坐在那裏沒動,明顯已經毒入肺腑動彈不得了。


    但藤鈺知道,田貴人是不想出去了,田貴人曾經對她說過,她的翩翩少年郎被人五馬分屍了。


    “我們去哪?”三人出了冷宮,淩越研問君葉政。


    突然右耳一動,很多人正在往這邊趕,淩越研剛想出聲警示君葉政,君葉政給了她一個放心的表情:“是衛宇他們。”


    沒一會兒衛宇就帶著守城軍來了,原來這宮裏並不是完全失守了。


    “皇上放心,太後那邊隻是中了輕微的毒,雖有恐壽數難長,但暫無大礙。”衛宇稟報道。


    是了,淩越研記得田貴人說給太後也送了蓮子羹,太後那樣謹慎的人,也會喝田貴人送上去的蓮子羹,足見田貴人的心性多麽純良。


    把這樣一個人逼到了如此地步,也算是他君策的本事。


    “藤貴人受了驚,派人送她迴去好生照顧著,傳旨,藤貴人救駕有功,即日封為藤妃,與周妃共同協理六宮諸事。”君葉政道。


    藤鈺臉上沒有半分高興,她還在掛念著冷宮裏的田貴人。


    卻聽君葉政又說道:“即日起,將冷宮徹底封死,永不解封。”


    不,淩越研想出聲阻止,她覺得田貴人即便是死,也是不願意跟君策死在一起的。


    但抬頭之間看到君葉政那威嚴赫赫的下頷,淩越研才想起,他現在是皇帝,沒人能違逆皇命。


    君策雖然沒奪得皇位,但這趟渾水攪起了多方震動,眼看天就要變了。


    君葉政說要送淩越研迴永寧宮,說君怡明日便會被送迴來,好像一切都沒有變,但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君耀他.......”兩人走在迴永寧宮的路上,身後跟著攆轎和一排排宮人。


    君葉政說:“田貴人太了解二哥了,知道二哥會吃蓮子羹,也知道他會用內功催化毒性,所以蓮子羹裏不是毒,是解藥。”


    君葉政解了淩越研的困惑,不錯,隻有這樣才說得通,毒藏在那顆梨樹上,陣陣花香裏。


    所以田貴人才會催著讓藤鈺吃蓮子羹,但君耀也動用內功了,想必也沒多長時辰了。


    “你是一開始就知道嗎?”淩越研問。


    君葉政一直扶著淩越研,那姿勢就像淩越研懷著孕一樣,別扭得緊。


    君葉政搖了搖頭:“我知道田貴人會組這場局,但並不知道她會如何下毒。”


    “那你還敢吃那蓮子羹。”淩越研略帶抱怨的語氣將君葉政逗笑。


    君葉政笑著說:“你不也吃了,我的想法跟你一樣。”


    是啊,田貴人在臨了還在關心淩越研中的毒,這麽一個女子即便被囚了大半生發了瘋,卻也依然沒有丟掉自己心中的信念。


    想必那場局君策也是知情的,隻是覺得能見一眼田貴人,再吃一次有毒的蓮子羹又有何妨。


    君耀說君策對田貴人沒有愛慕之情,淩越研倒也不這麽覺得,若真的一點愛慕沒有,又怎會連吃毒都這麽甘之如飴。


    那可是毒啊,劇毒,田貴人經樂貴妃之手送到君策手裏的毒,他喝得幹脆,喝得高興,每每喝完,便獎賞於樂貴妃。


    樂貴妃有多榮耀,就證明了君策有多愛田貴人。


    可那樣的愛太過可怕,淩越研不禁想樂貴妃也是位可憐人,如今幽禁在深宮,她倒是想見上一見。


    “葉政哥。”天快要亮了,君葉政陪著淩越研走到了永寧宮門口。


    他輕聲道:“嗯。”


    “我能去見見樂貴妃嗎?”淩越研問。


    君葉政神色有微微的異樣,沒讓淩越研看出來,溫柔的笑意擺在臉上,抬手撫摸淩越研的臉:“她很聰明,聽到二哥的死訊後應該會跟著去的。”


    意思就是說淩越研這時候不適合去,若讓人知道樂貴妃死前她去過,恐讓人多想。


    “丁鐵死了,那太後知道你的身份了嗎?”淩越研又問。


    君葉政將手從淩越研臉上放了下來,永寧宮裏傳來動靜,是綠榴和小喜子跑了出來。


    君葉政點點頭:“知道了也無妨,諸事已定,她沒了我,難道要立五弟嗎,她才不會這麽做,她該恨極了胡太妃,怎麽肯讓胡太妃遷入皇陵做母後皇太後。”


    也是,那麽淩越研還有一個問題,“鳳織織,紅羽館花魁案,真相到底是什麽?”


    小喜子跟綠榴站在了不遠處,君葉政突然看向小喜子,岔開了話題:“宮裏雜草已除盡,小喜子是個得力的。”


    淩越研也迴頭看過去,小喜子跟綠榴都埋著頭,淩越研想起了小箱子,許久沒看到她了。


    “那葉政哥趕緊去忙政務吧,寧遠陽也該處理了,風夕雷估計現在也正窩著火呢。”淩越研趕人了。


    君葉政看向淩越研,在淩越研欲轉身離開的時候將人拉進懷裏:“研兒,你依舊信我嗎?”


    淩越研在君葉政懷裏點了點頭,“信。”


    她說了,既然決定相信,就會一直信,所以在君葉政岔開話題的時候沒有選擇追問,但這件事她必須得查。


    否則臨雅山莊的掃地師父就白死了,留著一口氣的阿蘭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救活,謝霽...可還好。


    如今又迴到了這個紅牆裏,外麵的事盡不得知,說實話,她憋屈。


    “葉政哥。”淩越研突然喊道。


    “嗯。”


    淩越研從君葉政懷裏起來,終於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將懷裏一串她編了很久的手環遞到君葉政麵前。


    “雖然已經過了,但還是要祝葉政哥又長大了一歲,年年都要開心快樂,願君安。”


    君葉政很驚喜,他每年生辰都在期待淩越研的禮物,每年都是雙手空空,今年好歹有了一串手環。


    君葉政將手伸了出去,笑道:“朕要我的皇後親自給我帶上。”


    淩越研也開心的笑出了聲,手環做得其實不算太成功,戴在皇帝手上總歸是有點失了身份,但葉政哥願意戴,她就開心。


    淩越研說道:“那本皇後就親自給夫君戴上。”


    天色微微亮,好似東邊都快升起太陽,兩人就在永寧宮門口戴手環,仿若一生一代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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