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不好,夜裏醒了好幾次,最後實在睡不著了,天還沒亮就起了,早早的就在朝陽宮外等著,想著快點跪完快點迴去。


    今日守門的人已經不是蕭複了,眼前的人很眼生,她沒見過,看上去也是個精明能幹的男子,他向淩越研抱了個拳,沒說話。


    等大家都差不多到了,淩越研才跟著進去,身後的李南楠緊追了上來,悄聲道:“你昨晚去哪兒了?我可是親眼看到你偷偷摸摸出去了。”


    淩越研轉身對她笑了笑,過了一個晚上李南楠臉上的妝容竟然沒變,她驚訝道:“你不會為了保持你的妝容,一夜未睡吧?”


    “要你管,我讓丫鬟隨身帶著胭脂水粉不行啊?”李南楠嘴硬道,事實上她就是一夜未睡,否則怎麽會發現淩越研半夜偷跑出去。


    李南楠還要追問,管事太監高喊:“噤聲。”還順帶瞟了一眼李南楠。


    今天的時間過得比昨晚快多了,不一會兒就結束了,淩越研拖著疲憊的身子出了宮,在馬車裏等了一會兒,想看看能不能等到父親,之後有位年輕的將士上前來說父親要晚時方歸,於是淩越研便叫馬夫迴了。


    “剛剛那是李南楠的馬車,她還沒走嗎?”淩越研問道,馬車好像一直在那兒,也沒見到李南楠出來。


    綠榴迴道:“李二小姐好像被曹貴妃叫去了。”


    淩越研一驚:“曹貴妃?!”


    完了,這事鬧大了,曹貴妃一向眼裏容不得沙子,定是剛剛那位管事太監向曹貴妃說了什麽,李南楠頂著那張臉去見曹貴妃,不死也得掉半條命。


    “掉頭,我們進宮。”淩越研吩咐馬夫道。


    綠榴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沒有多問,靜靜的坐在一邊。


    馬車突然劇烈的晃了一下,淩越研反應快扶住了對麵的綠榴,大聲問道:“出了何事?”


    “小姐,有人攔車。”馬夫道。


    “何人?”淩越研沒掀開簾子,在大街上,若對麵是男子的話影響會不好。


    馬夫沒迴話,外麵有馬蹄聲,有人騎著馬到了淩越研的旁邊,隻聽那人說道:“你雖是好心,但可能會辦了壞事。”


    這聲音有些熟悉,淩越研輕撩馬車簾的一腳,看到了那人的靴子,僅憑這一雙靴子淩越研就認出來了,這人是二皇子,葉政哥的親兄長。


    “二皇子在這裏攔馬車,可知會對我造成什麽影響。”淩越研鎮靜道。


    馬兒長叫了一聲,就像是故意把人引過來似的,淩越研皺起眉頭,她是看在葉政哥的麵子上才沒與二皇子計較,這人還得寸進尺了。


    “你可知你父親如今在宮中與眾位大臣是在商議何事。”二皇子說道。


    淩越研這時可沒心思同他講這個,吩咐著馬夫繼續走,二皇子卻拿出鞭子直接把馬車輪子給卸了下來。


    “你這一去,許多事情就不那麽好控製了,冒犯了,日後我定親自上將軍府賠罪。”說完二皇子就騎馬揚長而去,皇宮的方向。


    馬夫趕緊下去找人修輪子,這是皇城腳下,不好找新的馬車,淩越研隻好在車裏等著。


    她有些不解,為什麽二皇子要親自來這一趟,還故意引人來看,二皇子又為什麽要阻攔她迴去找李南楠?


    等馬車輪子修好都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了,馬上都日落了,淩越研來到皇宮門口時李南楠的馬車已經不在了。


    迴到府中淩越研立馬讓人去打聽一下李南楠迴去了沒,本是為了一個廚子想給李南楠一個教訓,才沒有提醒她的妝容不合適這樣的場合,但若真的因為她沒有提醒而讓李南楠受了什麽傷或是...她可會一輩子過意不去。


    小箱子已經把行李收拾好了等在院中,淩越研才想起今日是同大師兄約好上山的時間。


    淩越研等了許久出去打聽的人都還沒迴來,大師兄已經來了,站在門口等著,行李一件件搬上了馬車,也向母親辭別了,淩越研站在馬車外麵遲遲不上。


    “小姐你在看什麽呢?再不走我們得在路上過夜了。”小箱子從馬車裏伸個腦袋出來。


    大師兄騎著馬過來:“是在等誰嗎?”


    淩越研搖了搖頭,算了,胡妃再怎麽跋扈也不可能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把人給殺了,先走吧,打聽到的小廝迴來肯定會傳信給她的。


    於是淩越研上了馬車,沒有著急走,而是掀開簾子看向外麵的大師兄:“抱歉了,本想幫你在宮中問問你師妹的下落,但戒備森嚴,沒辦法。”


    大師兄牽起一個釋然的笑:“你父親昨夜就把調查結果傳信於我了。”


    “是嗎?怎麽樣,找到了嗎?”淩越研問道,沒想到父親真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看來他是鐵了心要送她上山。


    大師兄搖了搖頭,眼裏閃過一絲悲傷的情緒,淩越研就知道了,肯定不是好結果。


    “四十九名舞姬和十四名廚子的屍體,在冷宮裏的池塘裏被人發現,已被蛇蟲啃得麵目全非。”


    淩越研震驚了,怎麽會如此殘忍,到底是何人所為,又為何要殺,她追問道:“確定了師妹就在其中嗎?”


    大師兄沒說話,那是默認了,百年慶典時她也在,也看了舞姬跳舞,說不定就見過雲杉,隻是皇上突然就發病了,所有人都在當晚被送迴了皇宮,沒人發現那些舞姬和廚子被人殘害。


    馬車還沒走遠,身後有人在叫喊:“小姐,小姐!”


    是那個出去打聽的小廝,小廝使勁往這邊跑,大師兄駕馬過去把人帶了過來,小廝氣喘籲籲的,舌頭都捋不直,說了半天淩越研也沒聽明白。


    “你慢點說,說清楚了!”淩越研道。


    小廝這才緩了緩,說道:“李尚書死了。”


    “什麽?!!哎喲!”一個沒注意,腦袋磕在了馬車頂上,小箱子趕緊伸手過來護著。


    小箱子也很驚訝,這好端端的怎麽就死了,不是當朝新貴嗎,才上任幾年就這麽死了?


    淩越研揉著自己的腦袋,著急問道:“怎麽死的?李南楠呢?”


    “聽說李府的人都走完了,李大小姐帶著李小公子投奔夫家去了,沒打聽到李二小姐。”小廝迴道。


    淩越研皺起眉頭,怎麽會這樣呢,難道真的就因為一個妝容?肯定不會那麽簡單。


    “我要先迴去一趟。”淩越研對大師兄說道。


    大師兄理解,雖然不知道這個李南楠是誰,但應該是要好的玩伴,大師兄指著前麵不遠的一家客棧道:“讓他們先在客棧裏等著,我帶你迴去,免得行李來迴運,麻煩。”


    淩越研點了點頭,要了一匹馬,把小箱子也留在了客棧,本來她上山就準備隨便帶些行李就行了,母親非要加些東西,什麽送給老師父和山中弟子的禮物一大堆,還帶了幾個差使丫頭和煮飯的嬤嬤,生怕山中的吃食虧待了她。


    淩越研快馬加鞭到了李府,以前在書中看到那些家破人亡的字眼總是不能想象畫麵,如今才真的感受到什麽叫‘人走茶涼’。


    李南楠的母親生完李小公子就難產死了,李尚書一直未續弦,換句話說李府就隻有李尚書一個人撐著,李尚書一死,李府也就沒了。


    金銀首飾,華麗衣衫,滿地都是,府裏空蕩蕩的連風聲都能聽見,大師兄指了指裏屋道:“有人。”


    淩越研連忙跑進去,果然看到了李南楠,正蓬頭垢麵的蹲在地上,臉上的妝容還是今天那樣,不過已經花得不能再花,看不清容顏,滿臉淚水。


    李南楠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一眼,看到是淩越研時眼裏有些意外,隨即嗤笑道:“你是來看笑話的吧。”


    “以前吵架你總罵我像野丫頭,不知好歹,總有一天會給我爹惹大麻煩,如今你得償所願了,我爹被我害死了,你滿意了?”


    “到底怎麽迴事?”淩越研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兒。


    李南楠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大師兄識趣地走了出去,站在院外等著。


    “曹貴妃說我目無尊長,無視皇家,竟然在國喪期間著盛裝,說...說這是我父親的過失,把他叫進了宮裏。”李南楠道。


    “隻是叫進宮裏訓斥,為何會...”


    “他沒有頂撞,父親沒有頂撞她!”李南楠泣不成聲,已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淩越研沒辦法,也找不到安慰的話,隻得帶著她一起走了,若她早些時候就提醒李南楠,或許就不會是這樣,難免心裏有些愧疚。


    小箱子平時最討厭的就是李南楠,但看到李南楠這幅樣子出現的時候還是有些沒話說,默默的去找店家小二要了熱水,還在小姐的行李中找了件衣裳出來。


    淩越研對如此識大體的小箱子讚歎不已,果然是隨她,她雖然平時跟李南楠小打小鬧,也確實因為葉政哥的原因非常討厭李南楠,可她現在無家可歸,著實是慘。


    若是剛剛帶她出李府的時候淩越研沒看錯的話,在李南楠起身那一刻,身上掉下了一條白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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