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家裏已經人滿為患了。


    李誌不緊不慢的走著,那個青年......莊不俗,小胖子他哥率先看到,也不問話,三兩步就竄了過來,一把抓住李誌的胳膊將他拖到院子裏人群當中。


    “狗......小誌,快說說,怎麽個迴事,就算要出氣也不能把他家都給禍禍了呀!”


    莊不俗本打算抽李誌的腦門,手都舉起來了,又一想,這已經不是以前的狗兒了。


    再一瞅傻了吧唧看熱鬧的小胖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順勢一巴掌拍小胖子腦門上。


    小胖子......


    “莊哥哥先放手,胳膊斷了!”


    李誌掙紮了下,沒想到這貨手勁兒奇大,跟鐵箍子似得,隻好笑著開口求饒。


    “還笑得出來,你們幾個幹得好事!”


    “就是,欠揍,淨給你爹惹事兒!”


    小東西他爹李大義,平時就和李全虎最為要好,這時候當然也最是擔心,在一旁問明情況後,一腳先奔過來,還好收著力道。


    李誌......


    “瓜娃就不知道事大,這可怎麽好呦!”路人甲他娘直接在李誌胳膊上擰了一下,李誌剛洗過的臉頓時成了豬肝色。


    “就是就是,說不得又得跑山裏逃荒去咧!”路人乙他娘也不是省油的燈,李誌的另一個胳膊也青紫了一大塊。


    “唉唉!別跑呀,嬸兒還沒動手呢!”


    路人丙、丁的老娘還有其他婦人不滿。


    李誌算是見識了這幫長輩的手段,隻覺得頭皮發麻,連忙麻溜跑路,從屋裏拿出厚重的鍋蓋,扣井眼上,站了上去。


    “各位長輩,容小誌說句話可好!”


    李誌覺得都是報應,還沒怎麽欺負小胖子呢,這報應就來了?主角呢,光環呢,霸服呢!


    還好,大家夥不再嚷著揍他了,饒有興趣的準備聽他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子瞎咧咧,圖個樂子,然而......


    “狗子爹迴來了!”


    “全虎迴了!”


    “全虎,別說,你家兔崽子還整了迴大事兒!”


    門口,和往常一樣沉默寡言的李全虎出現了,李誌好不容易維持的秩序......又崩了!


    李大義嬉皮笑臉的上前,三言兩語就把李誌他們幹的事說了一遍,看神色,似乎恨不得這事兒就是他幹的一樣,周圍的人也跟著瞎鬧騰,嘻嘻哈哈全然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李誌算是明白了,這些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佃戶,骨子裏貌似都不是什麽順民,對李唐,對官府,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理解。


    “各位長輩,請靜一靜,聽小誌一言如何?”


    ......沒人理。


    “諸位長輩,請聽小狗兒說句話!”李誌再次喊道。


    “這還差不多,小兔崽子還懂不懂規矩了,名兒是你爹娘給起的,能你自個兒說改就改?你說是不是兄弟?”


    李大義撇撇嘴,還用胳膊撞了下李全虎,他這麽吆喝一嗓子,場麵總算漸漸安靜了下來。


    李誌無話可說,都是長輩,都是長輩!


    “今天的事情,想必眾長輩都已經知道了,確實是李......狗兒自作主張......”


    李誌還未說完,李全虎便甕聲甕氣的說了句“我兒就叫李誌,誌氣的誌!”


    李全虎平日間不怎麽說話,不過這裏的人都了解,那是不說廢話,隻要他開口,就沒了轉圜的餘地,比牛還強!


    得到父親的強力支持,人群徹底安靜下來。


    “這樣做,起因大家也知道......”李誌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沒有隱瞞。


    “這個世道,弱肉強食,強者俞強,這次黃家敢肆無忌憚的欺負我們,不就是因為我們一無所有,弱小無勢?”


    眾人不斷點頭,莊不俗最是熱血,沙包大的拳頭狠狠一揮:“小誌別怕,這事兒辦得提氣,哥哥站你這邊,大不了咱們宰了狗日的,上山落了草算球......”


    未等其叫嚷完,一老漢冷著臉,一巴掌將其扇了個跙咧:“嘴上沒毛的東西,滾一邊站好了,再敢打斷小誌說話,抽不死你!”


    裏長莊武臣黑著臉,揍完兒子,睥睨一翻眾人,見沒人再亂插嘴,才溫和的示意李誌繼續。


    短暫的停頓,李誌眨眨眼,這父子三人,還真是一脈相承。


    “......莊大哥所說的,雖然快意,但不是李誌想要的,李唐江山初立,但根基已穩,此時與官府作對,實為不智。”


    “李誌想要的,是讓我們大家能安居樂業,生息繁衍,自立自信而讓外人不敢欺辱......”


    “黃家這件事,隻是一個開始,李誌非一時魯莽,請大家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即便事有反複,也是李誌一人之責,無關大夥兒!”


    李誌說完,鄭重抱拳行禮,這一禮,並非同擔責任的原因,而是一開始大家對這件事的態度:沒有私憤,沒有埋怨,理所當然的選擇共同麵對,即便落草為寇......這讓他心下大定。


    鄰裏守望,不過如此!


    李誌的發言結束,所有人仍舊不說話,裏正的加入,無形間讓這場會議變得正式了起來。


    李全虎看向李誌,很快便恢複往日的木訥。


    站在台下的李誌,沒有了剛才那股淩厲的氣質,而是束手低頭,也不理會大家的議論。


    良久,一聲咳嗽,裏正莊武臣排開眾人,緩步走到李誌身邊。


    “以後,幫叔多看著點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


    聲音不大,隻有李誌聽的清楚,沒等他迴答,莊武臣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錯過身直接站在了“井蓋”上。


    和李誌不同,莊武臣在一眾流民中威望頗重,從他站上井蓋開始,人群便為之一肅。


    “誌哥兒說的話大家夥兒都聽清楚了?沒人說話老夫就說幾句,說的好哇,說出了老夫這些年一直想,卻又沒法子解決的問題,如今,誌哥兒雖然年幼,卻願意領著咱們這些賤命搏一搏,......現在,老夫命令。”


    所有人神色一緊,男子自行上前,抱拳待命,這完全就是軍伍作風了。


    李誌一點也不奇怪,一幫子世兵餘孽拖家帶口的流竄千裏,在兵荒馬亂的年月能存活至今,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規矩是不可能的,而軍規,是最適合動亂年代抱團生存的製度,他們早已習慣。


    “自今日起三日內,所有人都聽命於李誌,此為吾命,不得有違!”


    莊武臣此時站立如槍,聲音洪亮,和所有莊上的漢子一樣,即便身著襤褸,卻同時散發著一往無前鋒銳至極的氣質。


    “喏!”


    好兵!就連李誌,也在那唱喏聲中心懷激蕩,同時心裏疑慮重重,這樣的隊伍,怎麽可能成為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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