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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城接下來幾天有雷雨,太陽被烏雲遮蓋,溫度一點不減,潮.濕又悶熱。


    岑家像極了戶外的天氣,籠罩在低氣壓裏。


    岑衍特意請一天假在家,防止方聽楓擅自帶岑杺外出。


    岑杺還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吃飯前將昨天做好的毛氈手工放到帆布包裏,拎到樓下。


    整個午飯可以用沉悶來形容,岑衍的心情很不好,明眼能看出來。方聽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兩人陷入冷戰。


    岑母的情緒也不佳,她沒吃多點飯就離開了餐廳。


    岑衍放下碗筷說:“小杺,今天天氣不好,你在家畫吧。”


    方聽楓夾菜吃米飯,沒抬頭。


    岑杺記得和任伽奕的約定,說:“我要去美院。”


    “外麵陰天,工作室裏光線不好。”岑衍放輕聲音,好似和孩子交流,“你聽話。”


    岑杺沒迴答,吃完飯背上帆布包坐在門口的葡.萄架下等方聽楓,擺明要去美院。


    方聽楓不落忍,主動開口和岑衍商量。岑衍冷厲著眼神不搭理她,她隻能作罷,走到葡.萄架下說:“小杺,今天我們不去美院了,在家畫吧。”


    “為什麽?”岑杺不解,“我想去美院。”


    方聽楓左右為難,心裏特難受。


    岑衍走到院子裏說:“鄭老師打電話通知我,你們造型學院從下星期開始裝修工作室。今天樓就封閉了。她讓你在家創作。”


    “你怎麽騙……”方聽楓話沒說完,被岑衍打斷。


    “我上午買了新的畫布框好放在你的工作室裏。”岑衍對岑杺和顏悅色,用哄的語氣跟她說:“新學期開學前,我們在家畫吧,好不好?”


    岑杺抱著帆布包不作聲。


    “岑衍……”


    岑衍再次打斷方聽楓:“你嫂子最近要出版趕稿,挺忙的。你讓她休息休息。等開學了,她再送你去美院。”


    岑杺揪起眉看向方聽楓,似乎在用眼神詢問岑衍所說的真實性。


    方聽楓實在不忍欺騙她,衝岑衍道:“你怎麽能騙人?”


    “我哪兒騙她了?”岑衍麵不改色地迴,“小杺不信可以問鄭老師。”


    “鄭老師肯定和你串通一氣,她問了有用嗎?”方聽楓真是沒想到岑衍能對岑杺撒謊,這是原則性問題。


    “哦,我這是撒謊,那你的行為呢?”岑衍走到葡.萄架下,涼薄著聲反問。“你背著我讓小杺隨意接觸外人,我是不是要追究你的責任。”


    方聽楓理虧,被懟得說不出話來。她懷疑岑衍故意騙岑杺給她看,讓她感受到被騙的滋味。


    岑衍終於提起任伽奕,對岑杺道:“那個人接觸你不一定存好心,你最近不要去美院了。哥哥是為你好。”


    岑杺立刻轉頭望向方聽楓,捏緊肩上的帆布包問:“我們不是說好不告訴哥哥嗎?”


    “我……”方聽楓被問得啞口無言,尤其被岑杺受傷的小鹿眼盯著,她更覺得愧疚。


    “你居然教小杺撒謊?”岑衍臉色陰沉,語氣又涼上幾分,“我看你讓那個送外賣的蠱惑了。他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做出這種事。”


    “你別太過分。”方聽楓和岑衍結婚這麽多年沒紅過臉,這次頗心寒。


    “這話留給你自己吧。”岑衍不再理她,搭上岑杺的胳膊強行帶她去三樓工作室,將方聽楓晾在院子裏。


    下午兩點多,天空降下毛毛雨,光線更暗了。


    三樓工作室沒開燈,岑杺站在飄窗前凝視樹枝上滑落的雨滴,走了神。


    方聽楓端一杯熱可可進門,開燈走到畫架前。


    岑杺今天沒心情畫畫,整張畫布被刮刀抹得亂七八糟,不過方聽楓依稀能看出一個輪廓。那是某個人的側臉線條,隱在藍灰和紫灰的色塊裏。


    雖然線條簡單,方聽楓猜得出岑杺畫的任伽奕。


    “小杺?”方聽楓輕聲喚,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岑杺望著窗外沒迴應。


    方聽楓愧疚之餘滋生些許擔憂,怕岑杺因為這件事和自己離了心。她誠懇道歉:“對不起,小杺。我做的不夠妥當。這件事不是我告訴你哥哥的,但你哥哥是擔心……”


    “你有完沒完?”岑衍出現在門口,臉上隱忍著怒意。“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不要在小杺麵前再談起那個人。還有,你最近不要打擾小杺,讓她自己待一會兒。”


    “你的意思是讓我離小杺遠點?”方聽楓氣笑了,“你是這意思嗎?”


    “你這樣理解也可以。”岑衍不否認,站在門口讓路,意思是讓方聽楓趕緊出來。


    多年的照顧和努力全打了水漂,方聽楓再也忍不住,結婚以來第一次和岑衍吵起來。


    “岑衍,你捫心自問。我嫁給你這些年有對小杺不好過嗎?”方聽楓神色微涼,丟下盛熱可可的盤子,質問:“你憑什麽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你根本不清楚小杺之前的病情就擅作主張!”岑衍冷聲迴嗆,“我們希望她保持平和,你卻在添亂!”


    兩人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驚動樓下午休的岑母。


    岑母將將走上三樓的樓梯,聽到岑杺大喊:“你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們!”


    哐的一聲,熱可可從工作室被扔出來砸在對麵的牆上,絨毛地毯髒了一大塊。


    方聽楓嚇到驚唿,還好被岑衍拉開,不然熱可可就要砸到她身上。


    “小杺!”岑衍動怒,“你這是幹什麽!”


    岑杺直直迎著他怒氣衝衝的視線,冷淡疏離的樣子衝淡了他的惱意。苗頭不對。


    岑母忙上樓拉走夫妻倆,關上工作室的門,氣道:“你倆當她的麵吵什麽呢!是不是嫌她過得太平靜,想找事?!”


    “對不起,媽。我剛才沒控製住。”方聽楓先道歉,驚魂未定。她沒見過岑杺發這麽大脾氣。


    “都是你幹的好事!”岑衍橫眉怒目說完,徑直下樓。


    工作室裏傳出幾聲東西倒地的聲響,方聽楓著實嚇著了,想再進去看看,她怕岑杺傷到。


    岑母對岑杺的舉動再熟悉不過,攔著方聽楓說:“我們這幾天不要打擾她,她需要自己冷靜。她願意砸就砸,你不要管她。”


    “她傷到自己怎麽辦。”方聽楓不理解岑母的處理方式。


    “她需要發泄。你不讓她砸,她會變暴躁,甚至會傷害自己。”岑母本不想說這些,可方聽楓對岑杺的病情完全沒概念。她沉聲道:“小杺就是把整個房子砸了,我也不想她再吃那些藥。”


    方聽楓沒有預料到事情變這麽嚴重,欲言又止,被岑母拽下了樓。


    接下來三天,岑杺起床就進工作室裏不出來。方聽楓偶爾會聽到樓上砸東西的聲響,岑母不讓她上去看,飯也是由岑母去送。岑母隻對岑衍說工作室裏的那些畫又變得灰暗怪異。


    岑衍覺得岑杺過幾天就沒事了,畢竟岑杺見了任伽奕幾麵而已,不至於受那麽大影響。岑母白天隔半個小時就去三樓看看,岑衍晚上守著,防止岑杺有出格的舉動。然而過了一天,岑杺的畫變得更奇怪,岑母惴惴不安。


    連綿陰雨下了好幾天,路麵一直潮.濕,灰色調的美院在層層烏雲下無比沉悶。


    楠子來美院盯了幾天進度,學生們問他為什麽任伽奕沒來,他說任伽奕以後都不會來了。


    此時任伽奕在工作室吃泡麵接原沐蕾的電話。


    原沐蕾關上辦公室的門,翻著病例問:“你還不趕緊買票迴來?”


    “今天買。”任伽奕嗦兩口麵,“你放心,我肯定迴去。我跟我爸有過節,不是跟我爺爺。”


    “嘿,你這孩子。”原沐蕾擱了病曆教訓兒子,“那是你親爸,你整上過節了。百善孝為先,最基本的道理讓你吃啦?你趕緊給我迴來,別在外麵好的不學淨學壞的。還有你是不是吃方便麵呢?那是好東西嗎?”


    “哎喲媽,差不多得了。”任伽奕差點兒被麵噎著,“我在家的時候,你不停嘮叨,我好不容易出來了,你還嘮叨不停。我能迴去麽?再說了,我跟我爸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不知道?我就是不服他。”


    原沐蕾被父子倆焦灼的關係愁得睡不著覺,揉.著太陽穴說:“你爸就那脾氣,說話不中聽。他又不是隻說你。他那些學生哪個沒被他批評過。你是他兒子,他對你可不得嚴格啊。”


    “得了吧,那能一樣麽?”任伽奕放下麵吐槽,“他罵他的學生是因為出錯,他罵我是質疑我的手術方案。我就不明白了,憑什麽必須聽他的。合著他永遠是指明燈?沒有犯錯的時候?”


    “你說對了,你爸從醫幾十年沒出過一點差錯。”原沐蕾談起丈夫的業務能力很自豪,“你必須承認這點。”


    “切,你老伴永遠是最好的。”任伽奕喝完湯將方便麵扔進垃圾桶,“我後天下午迴去,但我不迴家住,你也別念叨。不然我偷偷去偷偷迴,你見不著我。”


    “你可真是個冤家!”原沐蕾不自覺地說話聲音大了點,眼都瞪了起來,後一想兒子的倔勁兒,當即又緩了語氣:“行,我不念叨你。你能迴來給你爺爺過生日就行。”


    “嗯,我還有事先掛了。”


    “哎等等。”原沐蕾急聲叫住他,“你爸要是說你什麽,你聽著就行。他年紀大了,你讓著點他。而且之前的事……”


    “你別說之前的事,我聽著鬧心。”任伽奕接水漱口,又說:“他年紀大也得實事求是。我看爺爺的麵子,隻要他別舊事重提絮叨沒完,我不可能跟他正麵衝突。就這樣吧,我掛了。”


    “別……”原沐蕾沒說完話,電話就掛斷了。她盯著手機裏顯示的通話時間,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自語:“這日子還能不能好好過了,老的小的沒一個省心。”


    大落地窗外的中雨變小雨,任伽奕走到窗邊的單人沙發坐下,看著石板上流淌過的雨水出神。


    他請了半個月假,沒去美院也沒去快餐店宿舍,一直待在新辦公室沒出過門。不知是不是因為陰沉沉的天氣,他不太想說話。


    楠子迴來見他又坐在窗邊發愣,倒杯熱茶擱桌上,問他:“自從你跟我說不去美院就整天悶著情緒不好,你該不會喜歡上岑杺了吧?”


    “不知道。”任伽奕扔迴來這麽三個字,神色淡淡的,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楠子也是不明白他,“你把你家裏的情況告訴人家不就得了,我不信她家還要攔著你見岑杺。”


    “我為什麽見她?”任伽奕反問,沒由來地解釋:“我可能是不該有的職業病犯了。”


    楠子還想說兩句來著,最後沒吱聲。任伽奕將對岑杺的幫助和關心歸因於醫生的職業病。楠子不信,也不想拆穿,因為他覺得任伽奕和岑杺不合適。


    盛夏的雨來得快,結束也快。陰雨天放晴,又變得豔陽高照。


    方聽楓在屋頂陽台晾曬前幾天掛在家裏的潮.濕衣物,迴三樓經過工作室時發現裏麵空無一人。她暗覺不妙,翻遍了家裏沒找到岑杺,跑到岑母的房間緊張道:“小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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