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老皇上沒有召喚任何一位妃子,而是獨坐案桌前,正在批閱奏章。


    “父皇,原諒兒臣以這種方式來覲見。”


    慕胤宸推門進去,緊走幾步,跪倒在皇上麵前,伏地請罪。


    老皇上卻沒有感到驚訝,自從太子被太後禁足太子府中後,太子都是采用這種方式來見老皇上,父子倆心照不宣,誰也不戳破這個秘密。


    老皇上輕歎一聲,說道:“起身吧,朕不怪你,今兒一天我感覺心神不寧,也不知有何事要發生,見到你,倒是讓朕心裏踏實許多。”


    他的話,讓慕胤宸心裏踏實很多,謝恩其身後,跪坐在老皇帝的對麵。


    想到最近發生的一切,想到即將別離,很可能是一去不迴,他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如何說起,靜默良久,才喃喃說了一句,冒犯老皇上的話:“父親,您都有白發了,也老了……”


    慕胤宸是動了情緒的,聲音哽咽,滿含深情。


    要知道誰敢在皇上麵前提一個老字?


    即便是親生兒子也不行,皇上是萬歲萬萬歲的。


    但此時,慕胤宸心中並沒有君臣這些禮道,有的隻是兒子對父親,怕是再也不能見麵的那份生死離別的眷戀不舍。


    老皇帝也是難得動情,他靜靜地盯著兒子,眸中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本來他就一個人獨坐案前批閱奏章,莫名有種難言的孤獨感,再加上又想到太後對他種種,心頭更是哽咽哀傷,心情很脆弱了。


    此時又被慕胤宸那種欲說還休的,一臉深情所觸動,他能感覺兒子對他那份無言的親情,這是他對太後也曾有過,卻總是被薄情以對的傷痛。


    將心比心,他又怎麽舍得責怪兒子說錯話了呢?


    而且老皇帝也明白,自己確實老了。


    他亦是哽咽著迴道:“宸兒,父親雖然老了,可你卻長大了,就要成家立業,替我守著這江山,父親從心底裏高興啊。”


    此刻,不再是皇上和太子,隻是老父親和愛子,兩人都用了尋常的稱唿。


    聽老皇帝這麽說,慕胤宸心情滿滿的親情和感動,卻又更加難過了。


    他想到身困毒瘴深林,生死不明的冠榮華,想到自己毒入肺腑,一腳已經踏進鬼門關。他就心如刀割,任有萬般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化作一聲深深地歎息:“父親,兒子不孝,怕是不能盡孝膝前,共敘天倫之樂……”


    不等他說完,老皇帝一臉焦灼的擔憂,出聲問道:“宸兒,告訴父親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了?為何會說這番話。”


    慕胤宸今兒進宮就沒有想瞞著老皇帝,便將他前些日子因中毒病入膏肓而臥床昏迷,及冠榮華為救他獨闖毒瘴森林被困之事,一一相告。


    老皇帝聽後,噌的一聲站起身來,怒道:“朕要去跟太後討個說法,朕難道就不是她的兒子,你就不是她的孫子,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朕都不予計較,她竟然還要對朕趕盡殺絕!”


    慕胤宸忙起身拉住老皇帝哽咽道:“父皇,不可。”


    老皇帝不解的反問道:“她都要把你給害死了,為何還不讓朕找她算賬?難道朕就是好欺負的?虎毒尚且不食子。”


    慕胤宸含淚搖搖頭,扶著老皇帝坐下,說道:“父皇,您先聽兒臣說。”


    老皇帝氣的直喘粗氣,心疼的望著他,點頭說道:“你說。”


    “父皇,此事宣揚出去,終究於我們皇室名聲不好。民間尚且有家醜不可外揚的說法,更何況我們皇室呢。兒臣雖遭太後毒手,其實也怪兒臣大意,才延誤了診治,若非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太後也並未想殺兒臣。”說到這裏慕胤宸見老皇帝臉上的怒火略微減輕一些,便伸手從茶壺裏倒了一杯茶,雙手捧給老皇帝說道:“父皇,您喝口茶,聽兒臣繼續說。”


    老皇帝接過茶,狐疑的看著他,卻還是點點頭,輕輕抿了一口。


    慕胤宸知他此時心中怒氣略緩,便繼續說道:“父皇,您終究是年紀大了,不要輕易動怒,傷身體啊。兒臣想前去鄆城找榮華,這樣就能在找到神藥時,第一時間診治。所以,我相信,榮華一定是找到神藥了,就等我去救她。”


    聽他這麽說,老皇帝不但沒有心安,反而將茶杯重重放在案桌上,聲音堅決的說道:“朕不許你去,且不說你身體不允許,單說那邊路途遙遠,且毒瘴森林是魔障之地,有去無迴,你身為一國太子,肩負著整個國家未來的希望,如何能冒這個險?”


    慕胤宸見老皇帝不同意,亦是聲音堅定地說道:“父皇,以榮華的能力,她一定能保證自己的生命,等我去營救。再說,毒瘴森林那些詭異之處已經被解開,兒臣率兵進去,便是如入無人之境。這樣不但榮華能得救,兒臣也能得救了。”


    說到這裏,他麵色哀傷的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就算榮華找不到了,兒臣也能自己去找神藥解毒。兒臣決不能讓壞人奸計得逞,更不會置父皇與國家於不顧,必須好好活著。”


    聽他這麽說,老皇帝沉默不語了。


    他知道慕胤宸待在家裏就是等死,去郾城找到神藥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慕胤宸看到皇帝的表情,便知道他被說動了,繼續說道:“兒臣相信上天也會保護我的,若非兒臣身子怎麽能忽然這麽好了?父皇您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老皇帝聽他這麽說,還是出聲問道:“就不能派其他人去嗎?父皇真的很擔心你,怕是這一路也是兇險萬分,他們若是得了消息,豈不是……”


    後麵的話,慕胤宸是明白的,他忙搖頭說道:“所以,父皇我們要保密,我秘密出城,不會有人知道,我最近大病,整日臥床,這是人盡皆知的,也不會有人懷疑。”


    老皇帝聽完,歎道:“你已經拿定主意了是嗎?父皇反對也無用?”


    慕胤宸起身,跪在老皇帝麵前,磕了三個頭,聲音堅決的說道:“父皇,兒臣不孝,留在皇城,兒臣這身子也不定哪天就交代了,如其坐以待斃,不如讓兒臣去拚一把,或許不但能找到神草還能救迴榮華。若是父皇硬要將兒臣留在皇城,兒臣自然不敢不從,但兒臣怕是受不住榮華出事的焦心,再加上這已入肺腑的毒,命不久矣。還請父皇成全,兒臣代榮華謝父皇恩典。”


    老皇帝沉默了,良久,他才深深歎息一聲:“罷了,兒大不由爹,你去吧。”


    見老皇帝終於開口答應,慕胤宸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行禮謝恩。


    老皇帝也不由被感染,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但也難掩哀傷之色,畢竟太子此去,兇多吉少。


    隨後慕胤宸便像交代後事一樣,對老皇帝說了很多交心的話。


    老皇帝默默地聽完,但在送他出門的那一刻,那鄭重叮囑道:“宸兒,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太子之位,父皇永遠為你留著。你若是不迴,那就任由朕百年之後,陷入內亂吧。”


    說完,這話,他做出一個製止的手勢,示意慕胤宸什麽都不要說了。


    而後便疲憊又無奈的揮揮手歎道:“宸兒,去吧,什麽都不要說了,記住父皇的話便好。”


    慕胤宸眸中含淚,使勁點點頭,說了句:“父皇保重”轉身退去。


    迴府後,慕胤宸立刻召見暗一,對他耳朵交代一番。


    暗一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喜色,一一點頭答應著,轉身離去。


    大約在雞叫頭遍的時候,慕胤宸帶著暗一等一幹暗衛都是一身夜行衣從後院翻牆離開太子府。


    而太子府內,隻有慕胤宸跟前侍候的幾個丫鬟知道他離開了。


    她們將遵循太子的交代,每日著人去榮華館請藥,拒絕任何人探視。


    因太子已臥床數日,太醫們也對他所中之毒,束手無策,並無人疑心有他。


    就這樣,太子帶著暗一等暗衛瞞天過海,離開皇城直奔郾城。


    周掌櫃送行的時候,又交給太子一些讓他能保持體能,延緩毒發,昏厥等症狀的藥。


    雖不是冠榮華親自配製的,但榮華館的藥也不是蓋的,對太子很有益處,讓他一路快馬加鞭,以最短的時間趕到郾城,卻並未再發生昏迷的狀態。


    慕胤宸來到鄆城,便找到守城官,跟他詳細詢問毒瘴森林的情況後,也不做休息,立刻著手準備進毒瘴森林營救冠榮華的行動。


    他也有預感,自己這全憑對冠榮華安危擔憂的那股勁兒撐著,才會爆發出無限的潛能,讓他支撐到現在,否則以他身上毒發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撐到現在。


    他必須盡快進入毒瘴森林找到冠榮華,確認她的安全,否則他怕等不到見她便的倒下去了,而是否能找到神藥倒是其次。


    守城官不敢馬虎,立刻派人去藥方,配製大量的毒瘴解藥及避蛇粉。


    暗一見太子麵色蒼白憔悴,隻有雙眸如炬,充滿了焦灼,很是心疼,便勸道:“太子爺,您還是休息一會吧,我去尋找留在郾城的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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