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慕胤宸幽暗的眸注視著冠榮華,深若寒潭的瞳孔仿佛有眸中看穿一切的魔力。


    忽然,他移開目光,“如此說辭也算是不會因人懷疑,但是若是真遇到藥王穀弟子,恐怕還是有些不妥。”


    冠榮華:“?”這是認定她是假扮的了?


    冠榮華連忙反應過來,臉上扯出一抹笑容,“這不是為了行動方便,讓村民們能夠信任我嘛!”


    慕胤宸沉聲道:“嗯,今日之事也多虧了你發現異常,否則可能這裏便會成了漏網之魚。”


    冠榮華:“也不過是碰巧而已。”


    她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殿下,若是沒有別的安排,那我就先走了。”


    針灸也是有一定的時間的,若是太晚離開,恐怕也還是會生疑。


    慕胤宸也站了起來,“我需要一個靠近那群鏢師的機會。”


    聞言,冠榮華點了點頭,“我來想辦法。”


    慕胤宸:“嗯。”


    說完,冠榮華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靠近暗一的時候,冠榮華停了下來,“沈七,你家公子的病需要連續針灸三日,這三日裏,務必照顧好他。”


    暗一眨了下眼瞼,臉上依舊嘻嘻哈哈的,“放心吧葉神醫,公子就包在我身上了!”


    他拍著胸脯說道。


    冠榮華點了點頭,然後才帶著崔蝶離開院子,迴到村長家。


    村長的家裏一直為二人留了一盞燈,她們的行李已經被放進了房間,等到二人迴了房間,村長方才熄燈離開。


    崔蝶和冠榮華睡在一處,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冠榮華便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


    “漲水了!又漲水了!”


    是村民在挨門挨戶地叫醒還在睡覺的村民。


    昨天夜裏後半夜下起了暴雨,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息,村外的河恐怕又漲了不少。


    村長連忙穿上蓑衣就跑了出去。


    冠榮華披上衣服,站在房間門口,看著眼前傾盆的大雨,腦袋微微轉了轉,就看見一牆之隔外的慕胤宸同樣站在房間門口。


    隻見慕胤宸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在說什麽。


    “小姐,殿下是有什麽話要對你說嗎?”崔蝶裹緊身上的衣服,湊到冠榮華的身邊問道。


    冠榮華收迴目光,伸手理了理身上勁服的腕帶,“崔蝶,收拾一下,我們去幫忙。”


    “啊?幫什麽忙?”崔蝶睡得還有些迷糊。


    冠榮華沒有迴答,而是直接轉身迴到房間,從包袱裏找到兩件防雨用的油衣,自己穿上一件,然後另一件遞給崔蝶。


    等到崔蝶也穿戴整齊,冠榮華便舉著油燈走了出去。


    村民們分散地住在村子的各個角落,所以聽說漲水都是從不同的方向趕過來,但是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那便是村子地勢最低的村口。


    冠榮華混在村民當中,一起到了村口。


    因為一整夜的暴雨,村口的河再次漲水,加上上遊越發洶湧的水勢,直接淹進了村口,最外圍的房屋已經被水浸沒了牆角。


    村長站在最前麵,阻止村民們用麻袋裝上沙石,砌成一麵牆,以免洪水繼續蔓延。


    村長看見冠榮華過來,連忙走過去,“神醫,你還是趕緊迴去吧,這裏危險!”


    在村民們已經堆成的屏障後麵,洪水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出浪花,盡數打在村民們的臉上。


    油燈的亮度有限,冠榮華隻能看見一兩米的距離,但是目光所及之處,已經全部都是水。


    冠榮華提高音量,確保村長能夠聽見,“村長,這樣堵的話頂多能撐過這一次的漲水,若是再漲一次,還是會崩潰啊!”


    村長知道冠榮華的意思,“如果不堵也沒有別的辦法,堵得一時是一時吧,神醫你快迴去!”


    冠榮華的目光盡數落在村民們越碼越高的麻袋上,隨著水位上升,麻袋也從最開始的一包一層變成兩包一層。


    但是按照目前的漲水,就算是砌再多,也總會有衝垮的一天。


    堵不行,那疏呢?


    冠榮華眼前一亮,目光朝周圍看去,忽然她看見原本的河流的位置,遠離村子的那一邊地勢明顯比村子還要低,隻是被堤壩阻攔,所以河水才沒有從那邊溢出去。


    冠榮華指了指河對岸,“村長,那邊都是些什麽地啊?”


    村長往冠榮華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邊是村民們收完冬小麥過後的空地,本打算開春了播種的,結果發大水擔心顆粒無收,就一直沒有動。”


    冠榮華還看見在河堤上似乎還有一處閘門,“那能不能把水引到那邊去?”


    “你的意思是把洪水引到莊稼地裏麵!”村長連連搖頭,“那可是村裏唯一一片完好的莊稼,等到大水過後,全村人就靠著那塊莊稼地種地了啊!”


    冠榮華腦袋裏浮現出慕胤宸給她的地圖,在河邊村這條小河的附近還有一條更大的河,就在這片空地的後麵。


    “村長,隻有把水引流到別處,村子才能安全,那便地勢低,河水就算漫過去也會順著地勢流向更低的河,這樣村長才能徹底安全,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冠榮華說道。


    村長臉上露出猶豫,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慘叫聲。


    隻見一個村民扛著一麻袋的沙,一不小心一個後仰,直接倒在壘砌出來的防水線上,半個身子往外探,直接被水淹沒掉腦袋。


    其餘人連忙合力把他拖迴來,但是還是嗆了好幾口水。


    冠榮華立馬又道,“村長,堵不如疏,總有一日會堵不住的,必須疏水才行!”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嚴厲,讓村長也多了幾分信服。


    “李三,快帶著我們村水性最好的人遊到對麵去把閘門打開!”


    李三就是剛才半個身子摔進水裏的村民,聽到村長的話,李三立馬組織青壯年,將一根麻繩拴在身上,彼此連接在一起,然後紮進水裏,朝著河對岸遊過去。


    “崔蝶,去幫忙拽住繩子。”


    閘門打開需要五六個青年同時用力,所以留在村口這邊拉住繩子的幾乎全是老弱,有崔蝶加入,會更安全一些。


    “好!”崔蝶連忙走過去。


    冠榮華和村長也過去拉住繩子。


    所有人合力拉住這條能夠保住別人生命的繩索,絲毫不敢鬆懈。


    與此同時,在村子裏的另外一個地方,卻是另外一個景象。


    “隊長,現在全村的人都在村口,我們趕緊借機找出那件東西,趕緊迴去複命吧!”


    在一個點燃了油燈的大通鋪房間裏,十多個鏢師齊聚在此,以趙達為中心,正在討論著什麽。


    此時的趙達並不想白天那樣看上去和善憨厚,鷹眼中帶著化不開的陰鶩,臉上也盡是陰沉之色。


    “現在村子突然多了四個來曆不明的人,絕對不能在還沒有探查清楚馬村長把東西放在什麽地方就動手,萬一打草驚蛇誤了大計怎麽辦!”


    “那不過就是兩個兩個大夫和一個病秧子加奴才嘛,有什麽害怕的,還是我們的大事要緊。”


    ……


    房間裏的鏢師分成兩派人,各執己見,吵得不可開交。


    “夠了!”


    忽然,盤腿坐在眾人中間的趙達出聲。


    房間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趙達陰鶩的鷹眼掃視了眼所有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裏都在想著什麽!一些隻想早點建功立業,一些則是貪生怕死!”


    其餘人紛紛因為他的話垂下腦袋,全部都是臣服的姿態。


    趙達站起身,“你們不要忘記,來到夏國時候是怎樣向族長發的誓!若不能取迴冶煉圖,此生絕不踏入南尤族半步!”


    所有人的頭垂得更低,將右手微微抬起,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在默默地念著什麽東西。


    他說完以後,看了看眾人的反應,方才重新坐下,“今日不是動手的好時機,但是那四個人,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要盡快處理掉才行。”


    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鏢師抬起頭來,看向趙達,“隊長,你的意思是……”


    趙達眼眸散發著寒光,手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鏢師頓時心領神會,“此事便交給達魯吧,我一定會完美地完成任務。”


    達魯和趙達互視一眼,眼裏皆是無限的狠戾和陰鶩。


    看著二人的神情,躲在屋外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人悄然離開,未曾將攀附的瓦片弄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天色漸漸變亮,大雨卻始終沒有停息,但是村口的情況卻是好轉了不少。


    河水被盡數引流到更低的地勢上,與大河會合,朝著更低的地勢流去。


    村民們看著被摧毀的最後一塊耕地,盡管村子保住了,但是心情還是十分沉重。


    村長長長地歎了口氣,但是還是組織村民們趕緊迴到各自家裏換身幹衣服,然後到穀場準備做飯。


    冠榮華和崔蝶穿著油衣並沒有弄濕衣物,但是還是隨波逐流的迴到村長的家裏。


    剛剛到門口,就看見暗一提著一同熱氣騰騰的水走了出來。


    村長疑惑問:“你這個熱水是……”


    這時慕胤宸恰好從裏麵走了出來,微微抿唇道:這次我們主仆二人沒能幫上什麽忙,所以就燒了一桶熱水,讓大家能夠喝點水暖暖胃。”


    聞言,村長隨即露出樸實的笑,“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勞累的啊!”


    慕胤宸微微搖頭,然後示意暗一熱水送到穀場去。


    暗一點頭遵命,在經過冠榮華時,倏然眨巴眨巴眼睛,手臂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冠榮華的衣袖。


    冠榮華眸子暗了暗,捏住剛剛放進自己袖中的東西,和村長一起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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