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夜中,燭火被陰風吹動。唿唿的冷風將靈棚的帆布吹得波動不已,那讓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響從棺材裏不斷發出來。


    我咽了口唾沫,將安魂鈴拿在手中,搖出一陣又一陣清脆的鈴聲。安魂鈴有安魂引魄的作用,在鈴聲作用下,棺材裏的聲音似乎小了一些。


    “你不該讓他下去。”


    突然我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似乎有什麽人在我的背後用冰冷的唿吸吹著我的後頸,讓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誰?”我全身一僵,沒有貿然轉身。無論是書本上的知識還是本能都在提醒我,現在轉身沒有好處,還有可能吹滅肩頭命火,讓自己陽氣下降。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你是林大柱的孫子、林家俊的兒子、林雨辰的弟弟,相信我,你讓這個男孩下陰的後果會很嚴重。”


    “我想我很難相信你,畢竟你連名字都沒有告訴我。”我故作輕鬆,但心裏卻很緊張。對方能無聲無息地離我這麽近,還有那麽強烈的陰氣,說明說話的這個人很可能不是個活人。


    然而在我的印象裏,無論是女鬼還是妖精,都不具備能直接跟活人對話的能力。


    除非,她衝了別人的身,借體開口。


    “嗬嗬嗬…”身後響起一串清脆的笑聲,不過聽起來卻讓我如墜冰窖之中般寒冷,“你是個膽子不小的年輕人,這一點上跟他很像。我想,他要是能騰出手,應該會自己來處理這個問題,也就不用我來費口舌了。”


    “他?他又是誰?”我悄悄挪動腳步,眼睛向下看,試圖從腳邊八卦鏡的反光裏看到背後人的樣子。


    然而我失望了,八卦鏡隻映出霧蒙蒙的一片。


    “別做奇怪的小動作,你就算看到我也沒什麽好處的。”身後的人察覺到了我的小動作似的,冰冷的手指在我的頸後輕輕戳了一下,就像是小小的懲罰一樣,“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麽林國安那樣的能人,會甘心待在太清村這樣的小地方守一輩子嗎?”


    “你知道我曾叔公的事?”聽她提到‘林國安’這三個字,我再不能泰然處之,幾乎立即就要轉身迴頭,因為那是我曾叔公在俗家的名字,現在知道的應該隻有我爺爺和我兩個傳承了天師道的人而已!


    我剛有動作,點在我頸椎上的那枚小小手指突然就用力,讓我刹那間仿佛被一股電流竄遍了全身,連手指尖都是麻的。


    “啊……”


    當啷。


    銅鈴脫手跌落塵土,背後那人聲音戲謔地說:“下手可能有點重,不過這是你自找的。我說的已經夠多的了,那本來該是你自己去查出來的事。可惜你完全在按著別人的步調走,我看不下去才出手幫你一把,你就不要再想得寸進尺了。”


    我此刻牙冠打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種竄遍全身的麻痹感還未褪去。


    而隨著銅鈴落地,棺材裏那種苛呲苛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糟糕……


    陰風吹開了黑色的帆布,隱約能看到棺木中的屍體仿佛又緩緩挺胸,坐了起來。


    “八鬼壓棺。”背後的人輕輕在我耳邊說了一句,“等你能解開這個謎題,我會再抽空見你,否則你還是安心當你的小天師,做個局外人比較好。”


    忽的一聲,我能感覺到後頸的觸感消失了。那種極為陰冷、可怕的存在感,也隨之不見,我就算不迴頭確認也能知道那個‘她’已經離開了。


    這短短幾分鍾的對話,讓我感覺如過了好幾年一般的漫長。隨著她的幾句話,有更多接踵而來的問題,讓我一時間難以去做判斷。


    她是誰?為哪個‘他’做事?是不是跟巫蠱師有關?八鬼壓棺又是什麽意思?


    可惜我現在實在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問題,因為棺材裏的李秋緩緩扭轉她死僵的脖子,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詐屍?不,沒可能啊,根本沒有條件。


    我連忙撿起安魂鈴,幸好這時候陳慕晴也迴來了,看到李秋坐起,頓時一驚:“小林子,怎麽辦?”


    “別讓她從棺材裏出來!”我搶前一步,抓出一把銅錢,手忙腳亂地擺下一圈的鐵門陣。從先前的經驗看,鐵門陣對起屍也有一定作用,正可以用來把李秋困住。


    但棺材裏的李秋顯然不想給我這個機會,這次不像昨天那般動作詭異,卻更為恐怖,從嘴裏發出一聲古怪的低吼,從棺材中跳了出來,猛地將我撲倒在地。


    嗚——。


    我被摔麻了背,同時感覺自己的肩膀瞬間麻了一大圈,李秋雙眼血紅,死死盯著我,牙關很刻意地相互摩擦,接著微微張開。


    我正想著躲開這嘴,突然發覺什麽地方微妙的有些不對勁。就這麽一分神的時間,李秋嗷地一口咬向我的脖子!


    幸好陳慕晴在下一秒趕到,沒有猶豫地一劍劈在李秋的背上。就像烙鐵碰到雪水,落劍處嗤嗤冒起了白煙。


    李秋嗷地叫了一聲,猛地仰頭,渾身抽搐好像觸電了一樣。放開了我後,轉身向陳慕晴撲了過去。


    詐了屍的李秋力氣大的離譜,狠一巴掌就把一米八的陳慕晴拍飛出去四五米遠,狼狽地摔在了塵土中。


    “艸!”陳慕晴連忙爬起來,見到李秋縱身一躍像隻大鳥般向自己撲來,立即就要比木劍刺向她的心口。


    “別弄傷她的屍身!”我看到這一幕,因為剛剛察覺到的一分怪異而趕緊衝陳慕晴大叫一聲。


    木劍眼看就要把李秋紮個對穿,聽到我的聲音,陳慕晴生生把木劍橫了過來大聲地問:“小柱子,你要幹什麽!?”


    也難怪他著急,詐了屍的李秋可是要把我們倆生吞活剝的架勢,雙手同時抓住木劍的劍身,頓時嗤嗤冒起了白煙。


    可是李秋沒有鬆手,反而用力將木劍彎曲。陳慕晴看在眼裏大為震驚。眼看著木劍要斷,也顧不得其他,一腳踹中李秋的腹部,卻也感覺像踢在了石柱上,腳跟都差點給扭了。


    還好這一腳也有效果,李秋被踢的一鬆手,嗷地一聲大叫,雙手十指如勾地抓向了他的脖子。


    “小柱子!”


    “給我幾分鍾想辦法!”


    “你看我們像是有幾分鍾的樣子嗎!”陳慕晴的聲音都喊的跑了調,雖說他被我爺爺訓練過,但人的身體機能是不可能跟詐了屍的行屍比得,沒幾個迴合陳慕晴又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幸好這時我也已經匆匆完成了應急措施,用一條浸過公雞血的紅繩串上五帝錢後,猛地一甩繞過了李秋的脖子,將她向後拉扯。


    陳慕晴一看也有點著急,這李秋力大如牛,就我手裏這麽條細繩還不得被掙斷?


    然而事實上他卻看到李秋脖子被紅繩套住的地方就像被火燒了似的黑了一圈,一聲刺耳的尖叫後,整個人被我輕而易舉地拽倒在地。


    機不可失,我立即搶上前一步,把安魂鈴嘭地一下壓在了李秋的額頭上。


    呲牙咧嘴掙紮不休的李秋頓時安靜了,而我們兩個已經是一身的冷汗,迴過神來更是全身都在疼。


    “阿晴哥,幫我把她關迴鐵門陣裏去。”我對陳慕晴說道,他也點點頭,跟我一個抬胳膊,一個抬腳,重新放迴棺材裏。


    為了以防萬一,銅鈴還是壓在她的額頭上,並用銅錢在棺材四周都布上鐵門陣。


    “糟糕!香!”突然,我腦海中電光一閃,猛然想起楊浩然還在下陰沒迴來,剛剛因為那個神秘女人加上李秋詐屍,我完全把楊浩然的事忘到了腦後。


    還好剛剛的打鬥沒有波及到玄武七宿那裏,楊浩然坐在陣中也安然無恙。因為他現在幽精下地府,自身魂魄不足,陽氣比起我和陳慕晴都低迷許多,所以李秋詐屍後對我們兩個更感興趣。


    楊浩然還坐在那裏,幸好引魂香還剩下一小截沒有燒完。我鬆了口氣,趕緊拿起係在他尾指上的紅繩,並大聲叫他的名字。


    “楊浩然,快迴來,時間到了!快快醒來!”


    沒有反應,這讓我剛剛放下的心又緊繃了起來。我當機立斷猛拉紅繩,但也在這一瞬,沒人去割的紅繩竟然自己斷了!


    我臉色一變,看著自己手中的末端半截,清晰看到有一點燒灼過的痕跡。


    “他娘的…按倒葫蘆瓢又起!”我現在真有些後悔摻和楊浩然的破事了,“楊浩然八成在酆都枉死城出事了,我得去找他。”


    我點起一盞命燈代替快燒光的香,擺在楊浩然的麵前,並用七支新的恭香代替了原本的七支,接著抱起太極圖,閉上了眼睛,輕念起真言。


    “符請執名主神君,太上敕令遵我命。三魂歸幽探虛實,七星護身免禍秧,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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