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籠罩著庭院,給枯黃的秋葉都添了一層血色。


    葉知發瘋似的地找,一無所獲,無奈亦無助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門開的聲音。


    他尋聲看去,見竹林深處有間隱蔽的屋舍,那屋舍的門開了,從中走出一個身影。


    “小梅!”


    葉知喊道。


    梅蕭仁從屋裏出來,走得很慢,眼中無神,像極了一具行屍走肉。


    她的衣著完整,但衣裳上都是血漬,手裏還拎著一把匕首,上麵沾染的鮮血正順著刀尖往下滴落……


    從前她以為驚堂木和律例才是懲治惡人最好的武器,原來關鍵時候最能保護自己的還是鋒利的刀。


    這把輕巧的匕首是她從溪月澗帶走的唯一一件東西,她曾捧著這把匕首向老丞相辭行,當著老丞相的麵立誓,說她不會成為楚鈺的軟肋,若有萬一,她絕不會讓他為難,更不會讓他向誰妥協……


    她隨身帶著它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未被逼至絕路,她不會輕易舍棄自己的性命。即便紀南柔蛇蠍心腸,打算她毀她名節,隻要有活路,她寧肯讓雙手沾滿血也不會自裁,因為該死不是她!


    梅蕭仁沉著眼走了幾步,看見餘暉投了一道影子在她腳前。她抬起頭,麵前站的是位身著戎裝、威風凜凜的將軍。


    葉知站在這兒正好能看見屋裏的情形,兩個男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臉上都覆著一層白色的粉末,一人胸口有個血窟窿,另一人致命的傷在脖子上。


    他看過就知裏麵發生過什麽,萬幸的是小梅沒事,但這樣的萬幸與紀南柔無關,若非小梅早有準備,隨身帶著石灰粉和匕首,她一個弱女子怎敵兩個高大的男人。


    葉知拉起梅蕭仁的手腕,看了看她手上的血,關切:“你有沒有受傷?”


    梅蕭仁眼神依舊迷離,掙脫他的手,斥了聲:“走開!”


    然後她就把他當障礙一樣繞開,提著匕首順著小徑往庭院走去。


    梅蕭仁剛走到拱門處就遇上了趕來看熱鬧的紀南柔主仆。


    她一身是血的樣子似嚇到了紀南柔。紀南柔撞見她便往後退了兩步,目光下移,發現她手上還提著一把匕首,略有些駭然。


    丫鬟也嚇了一跳,指著那匕首戰戰兢兢地問:“你……你要做什麽?”


    梅蕭仁直直地盯著紀南柔,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陰寒,徐徐啟唇:“紀南柔,要麽你今日就殺了我,要麽……”她抬起手,指尖拎著那把帶血的匕首亮在紀南柔眼前,“要麽就等著我殺了你!”


    葉知追上來道:“小梅,你別衝動,此地不宜久留,我帶你走。”


    梅蕭仁挪過目光看向葉知,話音不減半分寒意:“少將軍,你可是國公大人跟前的紅人,你救我?”她輕笑一聲,又言,“你知道我為什麽迴京嗎?我甚至都沒來得及謀劃好退路就義無反顧地進了城門,因為我若再多耽擱一日,清清就會被活生生燒死!”


    葉知怔了一下,接著便開始有意躲避她的目光。


    他怎會不記得李清清是誰抓迴來的。早在他帶人圍隱月台之時,他就知道她會恨他,這是他的痛處,亦是他的難處。


    紀南柔趁著二人說話的間隙,朝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會意,悄悄繞過二人跑去小屋查看,未幾,惶然迴來稟報:“小姐,人……人都死了。”


    紀南柔起初覺得震驚,但她看見梅蕭仁的手上除了有匕首之外,還有白色的粉末,猜測那應該是石灰粉,能灼傷人的眼睛,常作脫身之用。


    拋開梅蕭仁身上那些血跡不看,其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亂的地方,連頭發絲都仍舊服帖,可見她派去的人連碰都沒能碰其一下就送了命。


    紀南柔笑著譏誚:“蕭姑娘真是好身手。”


    梅蕭仁幹笑一聲:“殺人而已,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用得著什麽身手。”


    紀南柔喟歎:“是,你命不該絕,可是你殺了我家的奴才,這又怎麽說?”


    “小梅,別說了,先跟我走。”


    葉知的話音剛落,家丁匆匆來稟:“小姐,少將軍,國公大人來了。”


    葉知心下不安,魏國公來得如此之快,恐怕是得知了他的行蹤,特地找來的。


    魏國公健步進來,看見所有人都站在庭院裏,連梅蕭仁都在,遂問:“發生了什麽?”


    “義父。”葉知拱手見禮。


    “葉知,你既已迴京,為何不來見老夫?”


    葉知沉默不語,他為什麽迴京連紀南柔都知道,義父會猜不到?


    魏國公又指了指一身是血的梅蕭仁,問紀南柔:“柔兒,這又是怎麽迴事?”


    紀南柔隻道:“爹不是說隻要不傷她性命,其他的聽憑女兒處置嗎,如今她人好好地站在這兒,爹還要責怪女兒不成?”


    這是他說過的花,魏國公便沒再質問紀南柔,另問葉知:“老夫交代你的事,都辦好了?”


    “義父放心,一切都已妥當。”


    “那你隨老夫迴府,給老夫仔細講講經過。”魏國公言罷,欲轉身離開。


    葉知忙言:“義父,孩兒想帶小梅迴將軍府,望義父準許。”


    魏國公駐足,漠然迴頭,“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義父,孩兒當然知道小梅對義父而言大有用處,可無論她是身在此地還是住在孩兒府中,不都是在義父手裏?”


    “葉知,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如今又掌管著禁軍,更應該以大局為重,怎麽還惦記著兒女私情?”


    “義父,孩兒並非隻為私情,孩兒也有為義父著想。”葉知萬分懇切地揖手,又抬眼看向魏國公,“若義父準許孩兒帶小梅迴府,十日之內,孩兒定能助義父拿到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魏國公從葉知的眼神裏看出了其指的是什麽,問:“此話當真?”


    葉知點了點頭。


    魏國公捋了捋胡子,思量了一陣後道:“葉知,你也知道這個女子對老夫有多重要,你要讓老夫相信你不會徇私放走她,就得讓老夫看到你的忠誠。”


    “難道孩兒對義父還不夠忠心?”葉知皺緊了眉。


    他正是為了表現所謂的忠心,才聽命抓迴李貴人,招得小梅如此怨懟。


    “忠心歸忠心,但義父一直盼著能與你親上加親,隻要你答應迎娶柔兒為妻,義父就準你帶走梅蕭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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