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皇子這麽一喊,其身邊霎時聚來不少巡衛、梅蕭仁迴頭看了一眼,趕緊繞過轉角,往漆黑無人的地方走。


    好在流火幫的人都穿紅衣裳,她身上的衣裳暫且是最好的偽裝。


    忽然,四處響起了鑼聲,他們開始敲著鑼喊抓奸細,她的身後也傳來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皇子說莊子裏有奸細,往那邊跑了,快搜!”


    後麵的人越追越近,此時正是風口浪尖,去哪兒都不合適,梅蕭仁見前麵有一座僻靜的院子,她加快腳步跑進院子,隨意推開一間房門,躲入屋裏。


    她在窗戶紙上戳個小洞看向外麵,見一群巡衛剛好從院門外過去。夏國皇子也跟在後麵,到處尋找她的蹤跡。


    梅蕭仁轉過身,背靠著門,心跳得極快。


    原來他們流火幫的幫主來這兒是為了宴請貴客,而貴客就是他們從上京救出來的夏國皇子。


    她閉上眼,心慌意亂,這地方本就不易逃出去,先前保命還算容易,誰知今夜竟撞上了那個瘟神。


    梅蕭仁揉了揉額角,感得出自己的手很幹淨,說明門上沒有灰塵,難道這間偏僻的屋子有人住?


    她心裏又是一陣焦灼不安,拿出火折子,往屋裏邊走邊照了照。


    這是一間寬敞的臥房,有裏外室之分。她進到內室,看見床榻上鋪著幹淨的被褥,一旁的臉盆裏盛有清水,處處都打掃得極為幹淨……果然有人住。


    此地不宜久留。


    梅蕭仁聽見外麵已經沒了動靜,猜想那些人已經走遠,她打算另尋地方藏身。


    她從內室出去時看見窗前放著一盆盆栽,花枝光禿禿的,枝幹掛著一個什麽東西。


    梅蕭仁輕輕皺眉,拿著火折子走近,看見那被繩子係著的一塊玉石。月光入窗映在玉石上,折射出溫潤的光華。


    她伸出手去,用掌心托著玉石,一眼就辨出,這是當初被兩個山匪奪去的玉骰子,她的東西!


    她解開繩子將之取下,係到自己的脖子上,指尖拈著玉墜轉了轉,目光則看著盆栽,見泥土上覆著些許枯萎的花瓣,進而認出這是一盆梅花,花期剛過。


    梅蕭仁走迴門前,拉開門,確認外麵沒有動靜之後才離開了屋子。


    她所珍視的東西失而複得,心裏萬分欣然,這也許就叫禍兮福之所伏吧。


    梅蕭仁正要出院門,眼前忽然出現了光亮。


    幾個紅衣女子提著燈籠走到院門前,看見她就是一驚:“你是誰,怎麽在幫主的院子裏?”


    梅蕭仁一怔,賠笑解釋:“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不認識路。”


    後麵的兩個女子開始嘀咕:“聽說今晚莊子裏出了奸細,他不會是奸細吧?”


    “為什麽都愣在這兒?”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這些姑娘開始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


    有人懦懦說了聲:“堂主,這兒有個來曆不明的人,我們懷疑他就是幫裏要找的奸細!”


    梅蕭仁心裏正急,抬頭就見她們後麵走出來一個女子,其也身著紅衣,隻是衣上有金線繡製的花紋。


    周圍的燈籠照亮了女子的麵容,也照亮了梅蕭仁的身影。


    梅蕭仁蹙起了眉頭。女子也顰住了眉,唇角顫動著,好似想喊什麽。


    但女子最終沒有吭聲,對其他人道:“他不是奸細,你們還不快進去掌燈。”


    其他女子應聲走了,待她們進屋後,清鶯才低聲道:“大人隨我來。”


    這個清鶯曾受高靖書的指使混入過老李家,幫著高靖書栽贓嫁禍老李,但是清鶯也給她留下了指證高靖書的證據……


    梅蕭仁一時間辨不清此女的善惡,沒敢跟上去。


    清鶯走了兩步,迴頭見梅蕭仁仍在遲疑,她莞爾道:“大人還記得嗎,清鶯說過,無論何時清鶯都不會害大人。”


    梅蕭仁緩緩點了點頭,她記得這句話,心裏莫名地生出一種信任,促使她移步跟上去。


    清鶯走在她身邊,道:“大人的身份已經暴露,留在這兒會有性命之憂,我先引大人出去,不過今夜幫主來了,外麵到處都是護衛,大人先在山上待一日,明日夜裏我再設法送大人離開。”


    梅蕭仁不解:“你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在這兒?如果我真是奸細,你還要放我走?”


    “大人是大人,清鶯是清鶯,我和大人之間與流火幫無關,大人隻是清鶯的恩人。”


    清鶯手裏有出入的腰牌,帶著她從後門離開了莊子,爬上附近的山丘。


    梅蕭仁站在山頂眺望,看見遠處有凜凜波光,那是一片湖泊,而她身處的地方,是在一處荒涼的岸上。


    清鶯言:“我們來的時候聽說湖上到處都是官差,便沒有走水路,可大人不識路,要從陸路脫身不容易,明日若能找條船送大人去湖上,大人就能平安了。”


    梅蕭仁迴頭看了看清鶯,低聲道:“謝謝。”


    清鶯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眺望遠處,又問:“大人是為了夏國的人來的嗎?”


    “是,但我來到這兒是誤打誤撞。”


    “幫主與夏國人有些交情,幫主此番在這兒設立分舵救那個皇子應當隻是順便,他要做的是在整個大寧都布下他的手,讓朝廷永遠不敢輕舉妄動。”


    梅蕭仁又問:“我聽說你們有朝廷的人做靠山?”


    清鶯沉默了一會兒才應聲:“有是有,但我想幫主雖然恨朝廷,可流火幫還沒壯大,他需要朝廷的人來當保命符,聽說他為別人辦事賺的銀子,有一部分孝敬給了朝廷的人,但凡朝廷有什麽舉動,我們都能知曉。”她看著梅蕭仁言,“但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有人說是相府,江南的官都以為我們在為相府做事,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梅蕭仁大吃一驚,扭頭看向清鶯,“怎麽會……”


    清鶯垂下眸子,“我們也不知道,每次與夏國和朝廷交涉都是由大長老出麵,我隻是幫主身邊的一個侍女而已。”


    梅蕭仁沒有再追問,她隻在心裏吃驚,相府在世人眼裏專政弄權,為鞏固權勢不擇手段,以致顧相父子背著奸臣的名號本就洗不清,怎麽又陷進流火幫的泥潭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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