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冼與衛夫人近乎同時出現在門外,不過吳冼素來識相,即便與衛夫人一起來,也慢下半步跟在衛夫人後麵,讓其先進門。


    梅蕭仁拱手行禮:“卑職見過夫人。”


    “是你啊。”朱小貞打量著梅蕭仁,淡淡道,“爬得倒是挺快,是衛疏影幫的你嗎?”


    梅蕭仁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沒有說話。


    吳冼拱手笑說:“早就聽聞國公大人舉薦了一位年輕有為的官員入京,擔任上京府丞,沒想到竟是梅師弟你。”


    梅蕭仁客氣地迴禮:“吳公子,好久不見。”


    衛夫人繃著臉,“別顧著敘舊了,說吧,我們家安兒出了什麽事?”


    梅蕭仁往門邊上退了一步,讓二人自己看。


    吳冼看著坐在堂前的吳決,皺眉問:“二弟,你臉怎麽了?”


    吳決一指身邊的人,“哥,他打我!”


    朱長安忿忿:“姐,是他瞧不起我在先,說我是一介武夫,無才無學,不配接近紀小姐。”


    “喲,你這話說得,是,我們朱家世代習武,沒甚才華,可那都是為了保家衛國。”衛夫人朝吳決走去,唇角一揚,“你們文人了不起?那你喝過多少墨水,有我家相公喝得多嗎?”


    吳決慢慢低下頭。


    吳冼忙賠笑:“衛夫人,一場誤會,我家二弟還沒弱冠,不懂事,望夫人見諒。”


    衛夫人抬手一指梅蕭仁,咂咂嘴:“人家不也沒弱冠?難道你說堂堂四品府丞也不懂事?”


    梅蕭仁不禁扶住額頭,真是什麽都能扯到她身上。


    “哪裏哪裏,我家二弟怎能與梅師弟相較,這次是我家二弟不對,我待他向夫人和朱公子賠個不是。”吳冼彎腰揖手,朝衛夫人和朱長安各自行了個大禮。


    “這還差不多,得了,我家長安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衛夫人走到朱長安身邊,抬手一戳他腦袋,“成天想著吃天鵝肉,那紀南柔眼睛長在天上,人家能看得上你?”


    朱長安苦著臉:“姐,我好不容易才碰上紀小姐……”


    衛夫人掏出手絹砸在朱長安懷裏,瞥他道:“擦擦你的哈喇子吧。”又看了看鼻青臉腫的吳決,歎道,“唉,那紀南柔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把倆好好的孩子折騰成這樣,她不是盯著相爺嗎,怎還到處拈花惹草!”


    吳冼臉上的笑容暗了幾分。


    “好了安兒,咱們走,以後別再胡思亂想,有姐給你撐腰,你什麽天仙娶不到!”


    衛夫人拉著朱長安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吳冼迴過神來,也招手喚吳決過來,“走吧二弟,我們迴家。”又對梅蕭仁笑說,“今日不打擾梅師弟公幹,咱們改日再敘。”


    梅蕭仁擠出笑容,點點頭。


    兩個小冤家走了,梅蕭仁心裏頓時輕鬆下來,不過她似乎依稀聽見衛夫人說紀小姐盯著相爺……


    可是,他們兩家不是政敵嗎?


    到了紀老夫人壽宴這日,陶府尹不得不準了梅蕭仁一天假,讓她去國公府赴宴。


    梅蕭仁進國公府的時候,賓客們都站在前庭大堂外,三五成群地聊天。


    她一眼看過去,眼熟的不少,熟悉的,一個都沒有。


    就在她覺得“舉目無親”的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梅蕭仁迴頭一瞧,看見的是她極為眼熟又虛偽的笑臉。


    “梅師弟,你也在。”吳冼站到她身邊,與她一起看了看在場的賓客,“有無不認識的,我可以給引見引見。”


    梅蕭仁搖搖頭,隻道不用了。


    “聽說梅師弟你之前在宣州任通判,難道是在書院結業之後?”


    “不瞞吳公子,我從前就是縣令,後來調至宣州府衙,承蒙知府大人信得過,讓我上縉山書院打破縉山書院沒有宣州學生的先例。”


    梅蕭仁早在來京的路上就想好了說辭,他們可以上吏部查她的功名和升遷記錄,這些不是她相瞞就能瞞的,比起讀書,她用這個理由更為合適。


    “看來從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你是眾位師兄弟裏最有出息的一個。”吳冼看著她笑道,“那時大家年少無知,鬧過不少誤會,還望師弟別往心裏去。”


    “吳公子客氣。”


    吳冼又問道:“對了,你如今在上京府署任府丞,豈不是在陶師弟的祖父手下?”


    梅蕭仁應了聲是。


    “陶公的氣性有些急,你可得耐著些心,別和他老人家計較。”


    “府尹大人是我的上司,哪有做下屬的敢與上司計較。”


    吳冼笑歎:“說起陶師弟,他現在還在書院讀書呢,不知何時才能結業。”


    就在梅蕭仁不知該如何聊下去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唿:“丞相大人到,大學士大人到——”


    她愣了愣,看來官場之中,人與人打交道的精髓果然是當麵為友,背麵為敵,這樣的場合魏國公還會請丞相和衛大學士過來。


    梅蕭仁趁二人還沒進門,趕緊往人堆後麵挪了挪,站在人牆最後麵,與大家一齊見禮。


    她略微抬頭瞧去,瞧見顧楚鈺與衛疏影一前一後地從中路走過。他每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都是這樣,身著華服,步履慢而沉穩,渾身都透著淩人的盛氣,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梅蕭仁垂下眸子,何止是她在選擇躲,他這個樣子,也是在拒人千裏。


    那日他難得穿迴常服出現在城南街口,做的事情卻隻是和紀南柔說話,不知是不是專程去見紀南柔的。


    眾人直起身時,梅蕭仁再次抬頭,看著魏國公引二人去了內苑。


    聽說太後和江叡早就到了,此時應在老夫人那兒,而他們這些品階不夠的外臣自然難以見到紀老夫人。


    過了一會兒,江叡差阿慶來知會她,讓她去花園碰個麵。


    宴席設在後苑,離開席還有約半個時辰的時候,賓客們開始往後苑走,梅蕭仁此時才好隨著眾人進到花園。


    江叡與她約定的地方在荷花池邊上,要經過一片假山叢,她穿梭其間,抬頭看見前麵假山上有個涼亭,而涼亭裏站了一個人。


    她之前還在抱怨他每次出現都如眾星拱月,此時他就孤身一人在那兒,背對著她的方向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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