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叡帶著錦盒離開了梅蕭仁的府邸獨自在街上踉踉蹌蹌地走。


    他今日提這麽多酒來,不僅是想替小人慶賀,還想將小人灌醉,方便他迴去取東西。


    可是小人和葉知的酒量都不是虛的,他快把自己灌暈乎了都沒灌倒小人他們,好在小人心情不好提前離開了,不然他還真沒機會取走這個寶貝。


    江叡迴到碼頭時,酒勁已經徹底湧上腦袋,他甚至連自己上的哪艘船都不知道,隻知道一路都有人在攔他。


    別人越是攔,他就越是想闖,一路嚷嚷著:“走開!”


    再後來,他到了一扇緊閉的門前,而那門忽然就開了,門內出來一個人。


    他依稀聽見那些攔他的人在對這個人道:“主子,殿下醉了,硬要闖入……”


    “何事?”有人問他。


    “沒事兒。”江叡雙手一攤,錦盒從他懷中掉落,砸在了地上。


    盒子開了,從中滾出一幅畫卷來,卷上繪有媛女,瓊姿玉貌。


    江叡迷迷糊糊地俯身去撿,動作遲緩,終是晚了一步。


    顧楚鈺已拾起畫卷,將之拿在手裏,略微看過之後就將畫卷了起來。


    “還給我!”江叡惱然。


    “送他迴去。”顧楚鈺瞥江叡一眼,拿著畫進了船艙。


    江叡也不記得他昨晚是怎麽迴來的,反正他一覺醒來就已躺在自己的床上。


    後來阿慶告訴他,他是被行雲帶人給抬迴來的,然後他才想起昨晚去過什麽地方,又丟了什麽東西……


    江叡更衣後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闖一次朱雀舫,這次,他見到了顧楚鈺,也見到了他昨晚丟的畫。


    讓江叡深覺痛心的是,有人將他潛伏在小人家裏,廢了不少心血才繪成的畫掛在後殿裏,獨自欣賞。


    江叡當即惱道:“那是我的畫,還給我!”


    他昨晚走的時候說的是這句,今早一來,說的還是這句。顧楚鈺看著畫漠然問:“你畫的是誰?”


    “這不關你的事,昨晚我喝醉了,不是有意要闖你的船,我給你道個歉,你把畫還我。”江叡不耐煩地說。


    “你想害死她?”


    顧楚鈺背對著江叡說了這一句。江叡一愣,起初不太明白顧楚鈺這話是什麽意思,但畫上是誰,他很清楚,難道顧楚鈺也知道?


    這樣的猜測讓江叡大驚失色:“你知道是誰?”


    顧楚鈺轉過身來,朝江叡走了幾步,神色難得嚴肅,“若你昨日闖的是龍舟或是你皇祖母的船,她今日就得入獄,一旦身份被證實,依律當斬!”


    “他們……他們能認得出來嗎?”江叡皺了皺眉,“你別再這兒危言聳聽,隻要你不害她,沒人會害她。”


    他話說得飛快,說完才意識到他麵前這個人不是善茬,怎會說不害就不害。


    雖然他不知道顧楚鈺是怎麽識破小人的,但他想知道顧楚鈺會怎麽做,畢竟其犯不著為一個通判保守秘密。


    江叡試探著問:“你……不會說出去吧?”


    “畫留下,你出去。”


    “這是我……”江叡忿忿,但他見顧楚鈺的臉色冷得像結了冰似的,便不得不把後半句話咽迴去,磨著後槽牙說,“給你就給你,她與你無冤無仇,望你能守口如瓶!”


    江叡說完就氣衝衝地拉開門離去。畫而已,沒了還能再畫,隻要不人被搶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正要出船艙,忽然被被迎麵走來的人撞個正著。


    衛疏影被撞得肩膀生疼,他抬頭一見出來的人是裕王,又像看稀奇似的打量了裕王一陣,“殿下怎麽上這兒來了?”


    畢竟裕王殿下對朱雀舫和丞相府而言,都是稀客中的稀客。


    江叡誰也沒搭理,臉色比今日的天氣還要陰沉,繞過衛疏影徑直走下船去。


    衛疏影忍俊不禁,加快腳步找去後殿,進門便問:“小鈺兒,大清早的,裕王怎麽氣成那個樣子,你又欠他糧食還了他糠。”


    他說完才見顧楚鈺正在收撿畫卷,又好奇問:“那是什麽?”


    “裕王的畫。”


    衛疏影恍然大悟,“看來你真拿了人家的糧食,而且連糠都沒還吧?”他走近笑說,“打開讓我瞧瞧,什麽畫值得你從裕王手裏搶?”


    顧楚鈺依然我行我素地將畫收進了錦盒裏,並不打算拿給誰看,淡淡道:“沒什麽。”


    “沒什麽你犯得著跟裕王爭?”


    顧楚鈺淡掃了衛疏影一眼,“他畫得比我好,我為何不笑納?”


    “你高興就好。”衛疏影聳肩一笑。


    梅蕭仁已向府衙告假,準備在家中休養兩日,也許是昨晚喝了酒的緣故,她睡得沉,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看著外麵大亮的天色,梅蕭仁坐起來,忽然有些慌了神。


    她昨晚拿不定主意的事,現在好似已經遲了……


    梅蕭仁匆忙穿好衣裳束好發,連招唿都沒給葉知他們打一個就出了門。


    一路上好些轎子在她麵前停下,轎中人紛紛出來對她拱手行禮,他們都是衙門的官吏,剛從碼頭送了陛下的行駕迴來。


    梅蕭仁停下馬,心中越來越急越來越亂。她如今在城中遇見這些人,說明陛下的龍舟已經離岸,陛下走了,那隨行的人也已跟隨陛下踏上返程。


    梅蕭仁顧不上理會那些朝她行禮的下屬,一鞭揮下,駿馬飛馳,載著她往碼頭趕去。


    碼頭四處都已空空蕩蕩,再無巡守的禁衛。


    梅蕭仁下馬跑到河岸邊上朝上遊眺望,還能看見那幾艘遠去的大船。


    陛下出巡,數年一次,且下次不一定往東。


    她之前怕見,如今船已朝上京去,之後怕是再不複見了吧。


    梅蕭仁一直站在江邊,迎著江風,目不轉睛地望著龍舟後麵那艘船的影子。


    船行得慢,她站得久,即便沒挪開過目光,也嫌看不夠,等船被青山遮擋,再也看不見時,她心裏好似一下子就空了。


    梅蕭仁六神無主地站著,眼裏什麽都沒有,耳邊依稀有腳步聲臨近,她也漠不在意。


    葉知剛到碼頭就見大人一個人站在這兒,不知在看什麽,他跟著看了一眼,江上什麽都沒有。


    他一路打聽,追著大人來這兒是有東西要給大人,便遞上那封信道:“大人,裕王殿下留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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