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迴頭看了一眼行雲手裏的信,猜測衛大學士來信應當是來催促楚鈺迴京。


    楚鈺讓行雲拿進來,他接過信卻沒看,順手放到桌上,另端起一旁的白瓷杯送到唇邊。


    梅蕭仁迴來坐下,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道:“既然人證物證已經到手,我打算明日就迴書院。”


    她給自己斟了杯酒,又將楚鈺手中的酒杯斟滿,笑著敬他:“師傅,這頓酒就當是為你踐行,一路保重。”


    楚鈺的目光本還在那封信上,聞言才抬眸看向對麵的人,拋卻其衣著裝束不言,僅看那雙眸子,流轉的眼波恰似一翦秋水。


    這樣的眼神他見得不多,才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楚鈺本不急著拆信,直到看見其笑眼盈盈的樣子,心中藏匿許久的猜疑才被再次掘了出來,且又因迴音已至的緣故,愈演愈烈。


    “嗯。”楚鈺應了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且就放在那信邊上,鬆手便能拿到信。


    麵前這個人就像是一個謎,他猜了許久都無法下個定論,如今謎底就在眼前,無疑是種忐忑的誘惑。


    梅蕭仁一杯接一杯地對與他對飲談笑,讓楚鈺縱然有心也沒有間隙去看什麽信。直至他們出了玲瓏閣,那信還完好無損的放在桌上。


    待二人走後,行雲方才進去,再次將信收了起來。


    月下,梅蕭仁與楚鈺在湖邊走了走,走得累了她便坐在湖邊的台階上,眺望燈火璀璨的玲瓏閣。


    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幾日都沒睡個好覺的緣故,梅蕭仁隻覺眼皮越來越沉,實在挨不住了,便耷拉下頭睡去,最後也不知是什麽支撐住了她的腦袋。


    聽見耳邊的唿吸聲越來越沉,方知有人已經睡熟。楚鈺看了一眼枕在他肩上的人,知曉其在錦州奔波了大半個月,早已疲憊,於是不忍打擾,靜靜地借其一個依靠。


    周圍靜謐,隻有湖水拍打著岸邊的聲音。


    楚鈺坐了良久,而後側眼看向行雲,抬起手。


    行雲會意,將收好的信交到主子手上。


    “拆開。”楚鈺的聲音輕微,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一頁展開的信箋到了楚鈺手中。


    僅是短短幾行小字,一眼掃去,了然於心。


    先前他去的信上隻是將梅蕭仁左右手的脈象各描述了一遍,問衛疏影這是何脈象,有無病症。


    衛疏影的迴信卻隻字未談脈象病理,僅寫到:


    “小鈺兒,你這是摸了哪位姑娘的手了此女正逢信期,你放過人家吧”


    他唇角一揚,誠然很想收拾衛疏影,隻是那人不在眼前,這筆賬等迴京再算也不遲。


    楚鈺握起手,將信箋揉作團後拋入湖中,看著信箋被水浸濕沉入水下,他漂浮不定的心緒也跟著沉靜下來。


    答案有了,肩上的重量還在。


    楚鈺轉眼看向梅蕭仁,隻覺她身上好似有解不完的謎團。


    一個當了兩年縣令且政績顯著的人、一個已升至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如今還是宣州知府舉薦來縉山書院的學生,為什麽會是個女子


    湖風“嗖嗖”地刮過,梅蕭仁冷得哆嗦了兩下,酒勁上來,人困極了,眼睛舍不得睜開片刻,


    楚鈺不知該當如何,男女有別,他想抽身,卻又不忍。


    她的手扶上他的胳膊,他沉眼就見她手背的傷痕還沒完全消退。她的身上受過的何止這一處傷,那日她與同窗比試劍術,


    那些打在她身上的哪一下不是實招


    他憐其是個未弱冠的少年,替其備好了藥,沒曾想她是個比少年更柔弱的女子


    夜越深,湖風刮得越急。梅蕭仁下意識地用雙手覆上自己的肩。


    “行雲,拿披風來。”


    等到披風蓋在她身上,他心下才有了決定,決定借她個依靠,直到她醒來。


    他在默然思忖:


    梅蕭仁


    這恐怕不是她的本名。


    梅蕭仁在客棧蒙頭大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她穿好衣裳下床,撩開幔子就看見自在飛花坐在屋裏等她。


    飛花見她醒了,拉開門跑了出去,再迴來時,身後跟著一個大人。


    梅蕭仁抓了抓睡得亂糟糟的頭發,一把拋到身後,僅是這一個動作就被來人捕了個正著。


    她愣了,楚鈺唇邊卻帶著淡笑,“舍得醒了”


    “我睡了很久嗎”梅蕭仁皺了皺眉。


    她記得她昨晚在湖邊睡了一覺,後來手臂被自己壓得酸脹才醒,然後他們迴了客棧,然後就是現在


    她睡過頭了,而今天要送楚鈺出城。


    梅蕭仁趕緊坐到銅鏡前,手忙腳亂地抓起木梳開始給自己梳頭發。


    銅鏡映出了她披頭散發的樣子,無論蹙眉或是平靜,都沒有半點陽剛之氣,加上眉也沒畫,還是原先那副細如柳葉的樣子,不僅不“剛”,還將“柔”字展現到了極致。


    這也是她最怕被人看見的模樣,從前格外注意,如今竟然被個“小內鬼”給出賣了。


    她不知道楚鈺心中作何想,隻能迫使自己平靜,加快打理頭發。


    “不急,我在外麵等你。”


    “好。”梅蕭仁這一聲應得輕,應得毫無底氣。


    從客棧出來,梅蕭仁跟楚鈺去了趟衛府別苑。


    她以後會帶自在飛花去宣州,但是如今卻不能帶他們上縉山,因為書院有書院的規矩。


    她得給他們找個暫住的地方,而衛府是楚鈺的提議。


    暫別兩個孩子,梅蕭仁和楚鈺漫步在錦州城的大街上,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早上的事梅蕭仁也不想解釋什麽,因為有一種解釋叫“越描越黑”,如果楚鈺若有什麽疑問,應當會問她。


    “等你有了把握,記得來音信。”楚鈺邊走邊道。


    梅蕭仁迴頭看向行雲拎著的鴿籠,裏麵的鴿子是楚鈺剛才管衛府要的,靠這隻鴿子能傳書至上京大學士府。


    她點點頭表示記住,臨別之際也不知應當說些什麽,千言萬語到嘴邊還是隻剩那一句:“多多保重”


    楚鈺停下腳步,看向她問道:“想去上京嗎”


    “當然,天底下做官的誰不想去上京。”梅蕭仁對楚鈺笑了笑,“不過比起楚大人的提攜,我更想憑自己的本事,然後正大光明地與你共事,給你當下屬也行。”


    “好。”


    楚鈺唇角上揚,然後看了看周圍,就近走到路邊一處小攤前,拿起一枚銀鐲迴來交到她手裏,道:“等你憑借自己的本事升入上京時,拿著這個來找我。”


    見他囑咐得認真,梅蕭仁握著銀鐲忍俊不禁,“這是信物”又問,“有什麽特殊的用意嗎”


    楚鈺隻道:“倒時你自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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