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斌的爹來了。


    周主教吩咐人將蘇離帶下去,遣散了殿中的學生,領著眾先生前去相迎。


    梅蕭仁隻覺不妙,因為天底下沒有不護犢子的老子,而楚鈺也說了,工部尚書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處置了蘇離,任誰都攔不住。


    她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出真相,可單憑借刀殺人這個動機來假設主謀,那能假設得人也太多了,比如真相是有人要報複同窗,也可能是哪個小廝受了主子的氣,想要報複主子


    時間不待人,梅蕭仁一時半刻解不了這個疑團,隻能再去請教請教她那位高深的師傅。


    誰知她從尚學殿迴來還不到兩個時辰,書院竟已裏外戒嚴。


    她想去找楚鈺,可行知院也被守衛包圍了起來,所有學生一律不得出入。


    前來公布戒律的是孫教吏,還不等梅蕭仁開口一問究竟,孫教吏看見她便將她往牆角帶,像是有話對她說。


    等走到角落,孫教吏無奈道:“梅公子,這是尚書大人的命令,主教大人也隻能照辦。”


    梅蕭仁不明白:“尚書大人為什麽封鎖書院”


    “為了文公子”


    梅蕭仁還是雲裏霧裏:“什麽意思”


    “說來話長,你別問了。”孫教吏看了看周圍,確認無人才繼續說,“主教大人讓我提醒你,你與蘇離同屋,要當心些,別招惹文府的人也別逞能。”


    孫教吏片刻都不敢多留,交代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看孫教吏那副畏懼的樣子,就像是書院裏來了一隻吃人的老虎。


    梅蕭仁走到行知院門邊,看了看那些穿著鎧甲的守衛。他們不是書院的守衛,那就應當是文尚書帶來的人。


    行知院內聚著不明所以的學生們,他們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無人搭理梅蕭仁,她也不想理會誰,孤獨地立在人群中,望著那扇出不去的門沉思。


    有人惶惶:“書院這下是要變天了吧。”


    “我就說嘛,文師兄被周主教罰去掃地,那尚書大人還能不過問”陶則安站在屋門前,雙手疊放在身前,歎氣,“想必尚書大人快馬加鞭趕來就是為了此事,誰知又碰上文師兄受傷,這就麻煩了”


    要說戒嚴,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出入,極個別人依舊來去自如,比如此時正從外麵迴來的人。


    所有人都在擔心局勢,而迴來的吳冼不僅不為此憂心,臉上似乎還隱隱帶著笑意。


    梅蕭仁就站在正對大門的地方,吳冼卻對她視若無睹,從她身邊走過,到了陶則安他們麵前。


    陶則安見吳冼迴來,忙迎上去問:“吳師兄,文師兄他怎麽樣”


    吳冼道:“文伯父得知文兄受傷,已尋來錦州城內所有的良醫為文兄診治,諸位師弟不必擔心。”


    陶則安又問:“那文大人為何不準我們出去”


    “文伯父是為了諸位師弟的安危著想,如今文府的人正在書院裏徹查文兄受傷一案,怕諸位師弟在書院裏遊蕩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吳冼笑了笑,又言,“不過也是因為文兄在書院屢


    遭禍端,文伯父聞之震怒,才決議要將所有的事查個水落石出。”


    有人忙問:“怎麽個查法”


    “自然是要從涉及其中的一幹人等身上查。諸位師弟放心,尚書大人從前任過是刑部侍郎,主理過不少要案,自會替文兄討個說法。”


    吳冼說得輕鬆,說完之後不久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提高了聲調:“對了,尚書大人已將那個喂死馬又誣陷文兄的馬奴五馬分屍。”


    眾人聽見五馬分屍四個字,齊刷刷地白了臉色。


    縉山書院何時沾過這麽血腥的刑罰


    吳冼又補話:“還有,尚書大人聽說文兄在後院與奴才同住,吃了不少苦頭,已派人將那些奴才都抓了起來,正在一個個拷問,若他們有誰曾對文兄不敬,難逃一死。”


    有人順口喟歎:“這也太嚴”


    吳冼打斷了他的話,冷道:“話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他看了那人一眼,淡淡言,“大寧素來重刑罰,此乃丞相大人推行之舉。”


    陶則安歎了口氣道:“唉,你們都該慶幸來的是尚書大人,尚書大人會為咱們著想,隻罰那些奴才,若來的是隱月台的大人們,但凡誰沾上了幹係,無論出身,都得受皮肉之苦。”


    梅蕭仁聽著,後背有些發涼。權貴視人命如草芥的事她不是沒有見過,隱月台當初結果了三十多條人命,可是連理由都沒留下一個。


    還有那個活閻王,不分青紅皂白地下令要宰她和楚子豐。


    如今又來一個動不動就殺的文尚書


    她想,他們是一夥的吧


    意味著這個工部尚書也是丞相的黨羽,不然丞相權傾朝野的今天,他怎能穩坐尚書之位。


    昨日沒能出去,梅蕭仁第二日起了個大早,準備出去看看門外的守衛撤走沒有,卻聽院子裏有人在說:“知道嗎,僅昨天夜裏尚書大人就處死了三個奴才。”


    “不是說審案嗎,這都死了,怎麽審”


    “審什麽案呀,文大人這是在給文公子出氣呢,也是在給尚書府立威。”


    梅蕭仁拉開門,隻覺外麵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血腥味。


    她心裏惴惴不安,即便她仍揣測不到真相,但揣測到了又如何,工部尚書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殺雞儆猴


    所以,如今整座書院已無是非可言。


    誰能救


    既然都是丞相的幕僚,那就算衛大學士在,恐怕也不能與文尚書硬碰硬,遑論她師傅。


    這樣的權,就像一片烏雲籠絡大寧的天上,而她在朝那雲追逐。幸好遮天蔽日的陰雲也有間隙能透過陽光,比如大學士和楚鈺,近墨而不黑。


    “誰是梅蕭仁”


    院子外走來兩個帶刀侍衛,神色陰冷。


    院中的人都怕惹上麻煩,紛紛退後兩步,然後齊齊指向一間屋子門前的人。


    梅蕭仁掃了掃那些指著她的手,抬眼看向兩個守衛,坦然應道:“我是。”


    “尚書大人傳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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