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看了看手裏的信,上麵還有衛夫人的印鑒,可見衛府裏的銀子由不得大學士獨自支配。


    大學士像是以與煙玲瓏一刀兩斷為代價,換來了衛夫人的消停。


    至於大學士讓她幫忙安頓煙玲瓏的事,對她而言倒也不難。她在錦州沒什麽人脈,但在宣州安頓一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梅蕭仁收好信,帶著差事離開了衛府。


    衛疏影目送著梅蕭仁走出大門。其實他心裏早已想好要這麽做,但他知道朱小貞一定會反對,所以務必要請楚鈺這個救兵出麵,讓母老虎不想同意也得同意。


    可是救兵一向不樂意插手他和朱小貞的事,不好請,他隻得借用一下梅老弟,硬逼著楚鈺來。


    他又怕母老虎不知情,會暴露楚鈺,於是先進去給母老虎打了聲招唿,結果硬著頭皮挨了這麽一頓


    好在哪怕楚鈺什麽都沒幹,就站在院子裏讓朱小貞看了一眼,都能讓她乖乖落印。


    等梅蕭仁離開,衛疏影長長地歎了口氣,拍了下楚鈺的肩,語重心長地叮囑:“小鈺兒你記著,以後娶夫人,一定要娶個溫柔賢惠的,不然這就是下場。”


    衛疏影撩開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堂堂被掐得發紅的印記。


    楚鈺瞥了衛疏影一眼,“你那些溫柔的紅顏知己哪個又是省油的燈”


    衛疏影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喟歎:“一言難盡”


    二人說話間,堂屋門前的侍女已經福下身去,隻因她們的主子到了門前。


    朱小貞盯著衛疏影,臉上盡是憤懣,轉眼間看見他身邊的人,不得不將怒氣收斂,俯首福身:“見過大人。”


    “你們的家事我本不便過問,但望你知曉分寸。”楚鈺撥開衛疏影的衣袖,不溫不寒的目光落在朱氏身上,“這是你身為誥命夫人該有的舉動”


    “大人,是他有錯在先”朱小貞以堅毅的語氣一口咬定。


    衛疏影頓時來了火氣:“我錯哪兒了”


    朱小貞撇過頭忿忿:“他要是像大人一樣潔身自好,我犯得著對他動手嗎我們朱家世代為將,滿門忠烈,最講一個忠字。”


    “我至今都沒納個妾,還對不起你滿門忠烈”


    “有本事你娶啊”朱小貞怒瞪著衛疏影。


    “這話可是你說的啊”


    楚鈺搖了搖頭,在二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默然轉身,移步離開之前對衛疏影言了一句:“隻能幫你到這兒,你自求多福。”無論他身居何位,都沒有幹涉人家家事和拆一樁婚的道理。


    梅蕭仁獨自找來玲瓏坊,誰知竟然撲了個空。


    坊主不僅肯放了自己養了二十載的義女,還放得極早在她來這兒之前,煙玲瓏已經被人贖走了。


    她來晚了一步。


    梅蕭仁就站在那晚看歌舞的房間裏,望著湖心空蕩蕩木台,一如既往地覺得當女人真難。


    衛夫人有錯嗎


    沒有。


    衛夫人視大學士為夫,攆走這些花花草草是在捍衛自己的尊嚴,或者說是在維護一個家。


    &nbsp


    煙玲瓏有錯嗎


    她在大好的年華裏把癡心寄於一人,為此等了數年,最終等來的卻是一個買主。


    那衛大學士就錯了


    大學士夾在中間也也不容易,他被逼著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麵對中意的女子卻顯得無能為力,又為了保這女子一命,不得不斬斷情絲


    她恍然覺得還是孑然一身的好。


    坊主是個婦人,此時還站在門前,小聲對她道:“公子,玲瓏她是我的女兒,我自是舍不得,可是那晚的情形就算公子沒見過想必也聽說了,那樣的人家,我們玲瓏坊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梅蕭仁知道坊主說的是衛夫人。那晚隻有衛夫人露了侯府小姐的身份,讓坊主怕了,不僅不敢追究衛夫人大鬧玲瓏坊的過失,還忍痛割愛,將煙玲瓏這棵搖錢樹賣了出去。


    如今煙玲瓏已經離開了玲瓏坊,她的差事怎麽辦


    大學士隻給了她兩種處置,一是煙玲瓏哪兒都去不了,隻能留在玲瓏坊,她便將銀子交給煙玲瓏;二是煙玲瓏得了自由,她將煙玲瓏送去宣州安置,勸其找個好人家嫁了。


    煙玲瓏被賣給了別人,這怎麽算


    她側眼問道:“誰給她贖的身”


    “這”


    梅蕭仁攤開手掌,露出掌心托著的一錠銀子。這樣的地方,隻有銀子才能讓人開口。


    坊主進來拿了銀子方才支吾著說:“是蕭公子,他從宣州趕來,正是為了給瓏兒贖身。”


    “哪個蕭公子”


    “宣州蕭家的大公子,蕭臨。”坊主又補話,“公子,這可是個不好惹的人啊。”


    梅蕭仁蹙著眉,緊握著手裏的折扇。這個人不好惹,不用坊主提醒她也知道。


    因為宣州的蕭家就是她伯父家,而這個蕭臨也不是別人,正是蕭茹的親哥哥,也就是她的堂兄。


    她大伯父家能在宣州撐到今天,表麵靠的是經商,實則是靠蕭臨和他些江湖上的狐朋狗友為非作歹欺壓其他商賈,讓蕭家壟斷了不少生意。


    如果說楚子豐隻是個雲縣的混混,那這個蕭臨就是能在江南唿風喚雨的大惡棍。


    她聽說蕭臨如今已經自立門戶,家裏妻妾成群,可見他根本不會隻對煙玲瓏一個人好。


    至於這件事要怎麽繼續,她還得去問問大學士的意思。


    梅蕭仁迴到書院直奔靜秋院,可是主屋的門緊閉,她問過守衛才知大學士和楚鈺都還沒迴來。


    天上的月亮都出來了,別無他法,她隻能等明日。


    後山馬廄裏,梅蕭仁獨自從一排屋舍前走過。四處黑燈瞎火,那些起早貪黑的馬奴們已經熄了燭火睡覺。


    馬廄的屋舍簡陋,吃的用的都比不上行知院,好在能遮風避雨,加上屋裏還算幹淨,可以湊合住下。


    她的屋子在這排屋舍的後麵,本不顯眼,但如今她拐過彎就看見了,因為到處都是漆黑一片,隻有她那兒亮著燈。


    她人還在外麵誰點的燈


    梅蕭仁惑然走到門前,見旁邊的窗戶上有個黑影,便知裏麵果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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