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一直在傷害自己,發泄心中的痛苦與自責,愧疚,但也僅限於自己,自己身上,手腕上的傷若是沈母瞧見,她鐵不定會有多擔心。


    見到阿詞一番動作,沈謹反而更加心亂如麻,連阿詞都知道不能讓沈母擔心,他卻一直讓沈母擔心。


    出了事後,他隻顧著安慰阿詞,在意阿詞的想法,卻絲毫沒有考慮到沈母的心情與想法。


    作為兒子,他愧對自己的母親。


    “待會兒注意語氣,好好說話,別惹老人家傷心。”阿詞拉了拉沈謹的衣袖,小聲說道。


    沈謹點了頭道:“知道了。”


    阿詞出了這種事都在擔心他說話太急,傷了母親的心,他心裏一時酸澀澀的。擔心沈母的同時心疼阿詞。


    “你們怎麽這麽久才來開門,可是出了什麽事?”聲音一如既往溫和,慈祥,還是當初那個疼愛她多年的老夫人。


    自己卻做出那樣的事,惹得她傷心,擔憂,甚至讓她空歡喜一場,瞬間,阿詞的眼眶紅了一圈兒。


    “沒事,娘,能出什麽事?我與阿詞好好的。”沈謹無奈的將沈母攙扶進屋子。


    一進屋內,看著屋內滿地狼藉,還有被摔碎在地上的碎片,沈謹唿吸一滯,緊緊盯著地上的狼藉,一時間千言萬語竟湧在喉嚨管裏無法開口,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


    “阿謹,阿詞你們吵架了吧!”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話語中從未有任何怪罪責備之意,好不容易強忍住的眼裏,在此刻竟然嘩嘩地流了下來


    “娘,對不起!!”阿詞帶著哭腔,輕聲開口,羞愧的跪在了地上。


    還未等沈謹上前,沈母伸手將阿詞扶了起來,親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心疼道:“錯?你有什麽錯?傻孩子,這不怪你!要怨就怨阿謹,是他三心二意,心裏裝著一個遲遲不肯放下,誰知到頭來卻害得你一人來承受這份苦楚。“


    “娘?!”阿詞驚訝地望向沈母,眼中帶著不解。


    沈母拍了拍阿詞的手,長長歎息一聲:“阿詞,這一切都怨我,當初明知道阿謹心中有李家那丫頭,還讚同你們的婚事,這一切都怨我啊,怨我這個老婆子……”


    “娘,我從未怨過任何人,更不可能怨你!”


    聽到阿詞與沈母的一席話,沈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原來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難怪當時阿詞突然要去燒香拜佛,是因為他的緣故!


    是以為他心中還有玉妃,心中一時悲傷,然後才發生了那件事嗎?


    從始至終都是他害得,害她痛苦了這麽久,默默承受了這麽久。


    一時,沈謹已經不知道自己改以何種心情去麵對事實的真相了。


    解釋嗎?連那時,他自己都不確認心中到底有無玉妃,有怎麽能,以何種臉麵去解釋呢!


    沈謹不知道的是就是那枚不甚從他懷裏掉落在地上,普普通通的同心結,是兩個人悲劇的來源。


    他珍藏了這麽久都不願丟掉的東西,就像一根刺狠狠地紮在她心頭,怎麽拔也拔不掉,也是他悔恨一生的事。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沈母親自將沈謹的手放到阿詞手中,“阿詞,你原不原諒他,一切依你,你若選擇原諒,這就是這渾小子的福氣,你若不原諒,我當然的舉手讚成,隻是啊,凡事怎麽舒心怎麽來,切不可委屈了自己,千萬不要因為我的這番話,有什麽顧忌或是為難,我啊,一直站在你這邊。想當初,你與你爹娘來我們家的時候,那時你比雁雁大不了多少,卻比雁雁活潑得多,這些年來,你與雁雁都是我的女兒,你一定要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


    沈母的這番話聽在耳中是那麽的沉重,卻又讓人那麽的感到,阿詞的唿吸急促卻又沉重,貝齒死死地咬著下唇,讓唇上的疼痛帶來最後一絲理智。


    每一次叫沈母娘,她都當做是自己的娘親,而非媳婦對婆婆的稱唿,沒想到,沈母亦是如此,也將她當做女兒。


    “無需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你肚子裏的孩子永遠是我的外甥,隻要是你生的,都是我們沈家的孩子,你安心生下來,讓阿謹,讓沈家照顧你與那個孩子。”沈母說著說著不禁紅了眼眶:“至於你爹娘,他們對你說的都是氣話,這世上哪有爹娘不愛自己女兒的,我的雁雁,我可憐的雁雁,我們母女倆相處的時間太少了,我現在的記憶還停留在她出嫁那日,我親手為她梳頭,看著她一步一步離我而去,沒想到真的是離我而去………”


    “娘!別說了,說多了你身子受不住……”一提到沈南雁,沈母總是掩麵哭泣,沈謹怕沈母身子受不住,輕聲安慰道。


    阿詞的身子已經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巨大的悲傷讓她失去了控製。


    “是啊,娘,你要保重身體……”


    沈母緩緩閉上眼睛,不想讓自己的悲傷從自己的眼神中泄露出來,良久,睜開眼睛,眼裏一片清明,似乎像在交代後事般,輕聲開口:“還有歸時,自從夜宴之後就沒迴來過,也不知道他何時迴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歸時那孩子的人品與性子可以說絕無僅有,而我……我卻讓雁雁對皇上服軟,這是將她往火坑裏推啊,我的雁雁,現在怕是已經怨我,恨我,惱我了吧。”


    想起第一次與雁雁爭吵那日,雁雁的話還曆曆在目。


    “娘,才三年不見,你讓我同宋珩服軟?是不是下次進宮就讓我忘記歸時,與宋珩好好過日子?你懷裏抱著你的外孫女,你怎麽忍心這樣對歸時?你知道宋珩如何對我,對我的孩子嗎?當時若不是薛姑娘在,我與歸時的孩子就不是早產這麽簡單了。”


    是她錯了,是她對不起雁雁,明知道這樣說會惹得她不高興,讓歸時寒心,卻還是說了出來。


    她是個自私的母親,隻想著讓雁雁日子好過一點,讓雁雁少受些苦,卻傷了兩個的心。


    “娘,小姐沒有怪你,恨你,怨你,小姐知道你的苦衷,知道你是為她好,她怎麽可能怨你?”阿詞嘴角揚起一抹笑,安慰著沈母。


    “阿詞啊,還有阿謹……”沈母凝著兩人,輕聲歎息道:“若是歸時迴來,你們見到了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吧,我是沒臉見他了。”


    在他性命攸關,生死垂危之際,半點不顧及他的感受與痛苦,心裏隻掛念著雁雁,還讓雁雁考慮一下皇上。


    這是嶽母該做的事嗎?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都不會像她這般狠心。


    今日的沈母一直在感傷,兩人心中就算有疑惑,在沈母麵色如常的表情下,終究還是沒往那方麵去想。


    “好了,時辰不早了吧,應該快用午膳了,你們好好準備一下,去前廳吃個飯吧。”


    沈母說完,拍了拍了兩人的手,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屋子。


    這一日很快就過去,三人像往常一樣,用完午膳,說了一會兒便迴了屋子。


    晚膳的時候,沈母支開了屋子內所有丫鬟,告訴他們,今天她要早些睡,誰也不要來打擾她。


    見沈母去少爺屋裏待了一陣子,丫鬟們猜測沈母怕是累了,便怎麽多想,紛紛掩上屋子,退了出去。


    屋子極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直到院子內也安靜下來後,沈母站在窗戶跟前,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平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睡意,見屋外有些光禿禿的枝幹甚至已經開始冒出嫩芽。


    終於,平靜待了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沈母幾不可察地皺了眉,歎息般的呢喃道:“將軍,今年我不能和你一同看花開花落了。”


    話音剛落,沈母轉身走到榻上,手裏捏著從案幾上找來的幾張宣紙與信封,細細將信封裝好折好,然後將幾封信擺在了榻上,用杯盞壓好。


    月明星稀,這夜沒有一絲風,外麵冷得徹骨,寒風嘩嘩吹來,沈母身披一件藍色大氅,手裏握著東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離開了沈府,京都,大梁。


    自從幾年前迴到大梁,她就再也不曾踏入大漠,不知道大漠又是怎樣一番景象,不知道黃沙可多,風大不大。


    這幾年的時間,過得太快太快,不過眨眼便已逝去,短短幾年光景,老爺走了,雁雁也不在身旁,阿謹也苦不堪言,阿詞也是,好像從他們迴到大梁後,一切都在朝著不好的發展。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不同地方,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亦或是違背自己的心意活著,或痛苦,或絕望,或生不如死,每一個人無不活得這麽累。


    冷風吹拂起她鬢角的發絲,一縷白發銀絲吹拂在眼前,那潔白如雪的銀絲竟然這麽的光亮。


    她都這麽老了嗎?


    沈母看著那一頭銀絲,一時竟然不知該感歎時光催人老,還是該嫌這頭白發太醜。


    她曾經那麽愛美,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習慣了滿頭的白發。


    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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